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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资料，全都在这里了。”</p>
他说完抿口茶，缓慢道：“我知道……对于这些证据，你总是不信的。都在一个市里，你其实也有很多机会可以找我谈。只是一直不愿意面对，是吗？”</p>
风堂愣愣地看着那些纸张，“是。”</p>
封万刚是隔壁省“空降”过来的，而一般这种直接上高位的角色，百分之八十背后都不软。风堂也正因为这一点，才怀疑到更高的地方，在事发的那一日直觉把箭头指向了才上任不久的市公安局局长封万刚。更别说这车还是他派来的，那天风朗鸿也正是要去其他市接受调｀查。</p>
“你父亲一生清正廉洁，上面查了很多次，也没什么问题。私仇旧怨尚且不知，但他的能力和成就自在人心。就凭这一点，我就不可能害他。”</p>
封万刚语气淡淡的，带着笃定，“这件事发生后，上面也高度重视，直接略过我，调了邻省的公安系统来彻查。结果都在这里了。你先看看。”</p>
风堂快脱力了，“好。”</p>
“路凛……”封万刚沉吟，“也对这件事高度重视。”</p>
风堂听着封万刚说话，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p>
在他记忆中，父亲也是身居高位习惯的人，常在家里说话也会带着“官｀腔”，动不动就高度重视、全力以赴的，爱跟他说大道理——尽管那会儿的风堂根本听不进去。事后再想，句句都是为了他好。</p>
“小时候，我爱用纸糊风车。”</p>
风堂说，“所有小朋友都在街上买，我爸就不让，他亲自给我做，说钱买不来的才是最好的。封叔，你不知道，市｀政门口栽过海棠花，每年一开就红艳艳一大片，我小时候野，一放学就跑门口蹲着等我爸下班。往后好多年，每次一想起他，我闭上眼，满目都是红色……”</p>
封万刚没说话，戴了眼镜，捉一只笔，找了张空白的硬纸摊开，用木板垫着在写什么。他听了会儿，抬头看风堂一眼，又把资料袋里面保存的几张当时事故现场的照片推过去。</p>
风堂只看了一眼，惨不忍睹。</p>
当初是海棠花，现在是血。</p>
滩开一大片，成泊的血。</p>
“邵晋成老跟我说，不要去想那么多事情。院儿门口的蛋烘糕口味都吃完了吗？还有那么多心思去想事情。说我就是想得太多了。我那天花了一个傍晚的时间，去把院门口的蛋烘糕口味全买了一遍，也没得出结果。”</p>
“邵晋成——”封万刚随口一提，“是个能干的年轻人。”</p>
“成哥很好。我爸以前就老希望我能成为那样的一个人。但是我爸想错了，我不是那块料。我拼命地想要逃出体｀制内。”</p>
“不好么？”</p>
“我不好。其他的也不够好。”</p>
他的回答模棱两可，封万刚没再多问。</p>
“除夕夜前一天，我尾随您上了g5高速，环线五百公里，那一路上我都在想，真正堵截到了您要怎么说、该问些什么。我太草率了。那晚上，我在封家院子门口被封路凛拦下来，回到市里，我的重心就从您身上到了他身上，怎么查都查不到。”</p>
风堂抹一把脸，继续说：“我说是不信命，其实是不服吧。小半辈子过得顺风顺水，一下栽了天坑般的大跟头，我接受不了。”</p>
封万刚再写几句，停顿下来，“你还是孩子，终究是孩子。”</p>
还不等风堂说话，身为人父，封万刚情不自禁多说几句：“你和路凛都一样，总自以为多成熟、多明白事理，其实在长辈看来都还是小孩子。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很多事都会看淡的。”</p>
“我发现了。我妈确实已不想计较那么多了，偶尔我提到那些事……她会跟我生气。”</p>
“她是为了你好。”</p>
封万刚合上笔盖，年长之人的气势一出，压得风堂坐直背脊，“尽管这句话在你们看来很老土，但还是要说，她是为了你好。”</p>
风堂在这一瞬间觉得，或许封万刚和自己的父亲比自己想象中的更熟。</p>
临走时，风堂带着那些资料袋，一步步地跨出封家大门。</p>
封万刚慢慢起身，在玄关处目送他。</p>
他拿了那张写过字的纸，叫住风堂：“留步。”</p>
长辈开口，风堂半只脚掌都不敢再迈出去，立刻立定转身，“封叔叔。”</p>
“拿好。”</p>
封万刚说完，把纸交到风堂手上，再没说什么，转身就回了客厅里。</p>
关门之前，风堂依稀看见他端了桌上自己泡好的金骏眉喝了两口，再慢悠悠起身，去拨弄博古架上的玳瑁鞘腰刀。</p>
还有门口的山水文玩柜……这上年纪的人都喜欢玩儿这些。</p>
风朗鸿去世后，留在家里的那几个鹤顶红摆件，都被柳历珠用金丝绒布宝贝般地包起来了。虽然没鉴定过。不过人都走了，在世的人也不再在乎真假。</p>
风堂出了封家没立刻走，只是在门口站了会儿。</p>
车库停了辆车，还是那辆黑色领航员。司机换成了夏一跳，正点了根烟，靠在车门上打量他。</p>
见风堂来了，夏一跳瞬间站直，怯生生地喊一句：“嫂、嫂……堂哥好。”</p>
靠，能直面封局两小时，单独谈话，这当儿媳妇的抗压能力简直一流。夏一跳平时跟封万刚通个话都紧张，别说现在多佩服风堂了。</p>
有寒气吹来，拂得风堂浑身发冷。</p>
衣服软软地搭着，他有些后悔穿这么软的料子。今天被封路凛蹭得凹陷下去的地方被揉得发皱，风堂用指腹捻上去，开始想他了。</p>
夏一跳为风堂开了车门，后者倒是笑得坦然：“以前见面怎么没见你这么客气。像以前那样就好，这样我不习惯。对了，你哥呢？”</p>
“哎嫂子，那不是——算了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在上班儿啊。”</p>
夏一跳说，“嗳，今早上有个外国留学生闯红灯，听不懂中文，凛哥英语说得溜，几下就把人给整服了。电视台都去了。”</p>
风堂：“又上电视了？拍脸了么？”</p>
夏一跳：“拍……拍了吧，应该是拍了。怎么了啊？”</p>
“没事。”</p>
风堂像吞了口咽不下的气，又觉得自己好笑，揉揉眉心：“走吧。”</p>
风堂坐在后座，安全带绑得他并不舒坦。这车后面空间大，躺两个人也足矣。他把窗户摁下来一些，听车辆启动的声音回荡耳边。</p>
衬托这动静的，是封家门口一处落了绿皮的信箱。</p>
今晨的一切，像往水里投掷了一块细石、往上了锁的信箱里投一封信。</p>
一半沉淀，一半漂浮。</p>
将封万刚最后给的纸张摊开，风堂抖了一下。</p>
“风朗鸿同志，男，终年五十五岁。自参加工作以来，一贯负责，自清法正。本人特此立据，证实存世资料齐全公正，如有差错，愿担当一切法｀律责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