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下午滑板送到,肖池甯在门卫室取了快递,当场拆掉包装,然后趁晚饭时间把它放到学校年久失修的后门,藏进了假山背后。
晚自习没有布置额外的作业,政治老师值班答疑没空查勤,他光明正扔在教室,只拿上手机和烟便走那儿翻出了学校。
这时他还没发现,他那个每天除了上厕所和去办公室问问题就是呆在座位上刷题背书的同桌,已经先他一步消失了半节自习课。
学校或许为了达到寄宿制全封闭的效果,远离了商圈和交通枢纽,这儿附近已经能称得上是荒凉。荧光涂料在路灯寥寥的夜里像一条银河,流畅地勾勒出了滑板的形状。
肖池甯踏着银河往更暗的地方飞去。
前几天他用卫星地图看了一眼,从后门绕过一个老旧小区和一个市区公园,就是一片小树林,那里有坡有泥有障碍,适合用来测试新轮子的抓地和减震能力。
唯一不便的是没有照明,树林里微弱的光线来自夜空,和行经旁边的一条双车道上的车辆。
肖池甯把板子横拿在手中,摸黑爬上了落差有近十米的长坡。然而他刚在坡顶停下,就听到了一声钝响和接踵而来的惨叫。
不是人,是猫。
他不知道北方的猫和南方的猫是否有区别,总之南方的公猫一到春天进入发情期,就叫得宛如在阿鼻地狱受难的厉鬼。
可这儿不是南方,现在也不是春天。肖池甯一时有些怀疑,便屏住呼吸侧耳去听。
模糊的钝响没有再出现,猫的悲鸣却仍在清晰地持续,一声接着一声。先是剧烈惊恐的,很快长短交错渐渐失去规律,成了痛苦无助的,最后变成断断续续的、力不从心的残喘。
肖池甯放轻脚步,循着叫声警惕地往声源走去。
距离并不远,声音已然离得极近,仿佛就在耳边。可当他想辨别出更准确的方位时,树林却遽然陷入了诡异的死寂,微风似乎都在此刻停了下来。
马路上由远处驶来一辆开了远光灯的越野车,短暂地照亮了这片昏黑。
在那一瞬间,肖池甯看到了一双直勾勾盯着他的,血红的眼睛。
他出于本能吓得后退半步,不仅为这个他刚才错认成灌木的真正的人,还为那张他认得的脸配上了不认得的眼。
“胡颖雪?”
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出他的同桌未着校服瘫坐在地的模样。
胡颖雪伸手挡住脸避开强光,身前是一只死状可怖的猫的尸体。
她面色苍白,咬牙切齿地问:“你跟踪我?”
“跟踪?”肖池甯加速的心跳慢慢恢复正常,闻言好笑地拿手电上下摆动,故意晃了晃她的眼,“我为什么要跟踪你?”
胡颖雪怒道:“拿开!”
“跟踪你来看你虐猫?”
他又动了动手腕,让光落在那只已经停止呼吸的野猫身上,啧了一声:“有一套。”
尸体前方还残留着诱饵,是一袋吃到一半的妙鲜包,凶器则是一把锋利的可折叠水果刀。猫的肚子被残忍地划开了数道长达十公分深可见其内脏的伤口,尾巴被一块石头砸得血肉模糊。估计这就是那声钝响的出处。
肖池甯通过眼前的静止画面侧写出了整个虐杀的过程。
胡颖雪得知这片小树林常有野猫出现,特地买了连家猫也无法抵抗的美味来守株待兔,等目标野猫放松警惕前来进食后,利落地拿锐石压住它的尾巴,防止它逃脱,另一只手就握着水果刀,在它的挣扎下来回地捅、来回地杀。
绝对不是初犯。
肖池甯头一回对这个外貌普通体型微胖的优等生起了好奇心。
见他没有任何惊讶和忌惮的表现,胡颖雪也毫无被撞破罪恶的慌张和恐惧,反倒像总算能卸下面具一般松了口气,神情不再张牙舞爪。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刚才在专注地等待落石的时机,得手后又发了狂,沉浸在不平、愤怒、疼痛和嗜血之中,没能第一时间察觉有人走进了树林,还找到了她的位置。
肖池甯为了不打草惊蛇,新滑板刚才就被他夹在了小臂和腰肋之间,自然能遮掩动静。
“你又为什么会在这儿?”他反问道。
胡颖雪不屑:“明知故问。”
“我不知道。”
肖池甯把滑板放平,在上面坐了下来,用脚尖撩起那截断尾瞧了瞧:“它必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