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告诉他:“你说的这个人,我好像看见他进310了。”
于是五分钟后,310门口出现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
无论在哪里都很吃香的一张脸,板着强拗硬掰出的冷漠和不客气,燕觉深不想做出多好的表情,因为雪郁骗了他,他甚至不知道雪郁在这里也租了房子。
来之前他就想好了。
想好了要对雪郁说什么。
他会对着那张天生无辜的脸说,你也不是多特别,你这样的我见过很多,你不想要这个机会,以后不要后悔。
以此来给自己的自尊心挽回一点必要的颜面。
燕觉深手指曲起,叩了叩门。
一般做错事的被找上门,都会像耗子遇上猫,穷鬼遇上债主,慌得六神无主。
不意外的是,雪郁打开门后看见他,真的睫毛乱抖脸色发白,细白的小腿止不住颤,两只肩头都有轻微起伏的幅度。
燕觉深皱起眉,一面觉得雪郁是不是怕得太过了,一面又觉得不值得同情,他张开嘴,表情冷淡地说想好的台词:“你——”
没说一个字,对方不知耍什么手段,突然抓住他的衣角。
雪郁仰起有水意的眼睛,手指抖了两下,抿着嘴巴小小声说:“燕、燕觉深,帮帮我……”
燕觉深猝然僵住。
在这一刻,他来之前准备的说辞全部忘了个干净,因为雪郁从来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而且是主动的,出自本身意愿,没有任何人逼迫。
颤颤巍巍的,有点小抖,和撒娇没什么两样。
雪郁没想过燕觉深居然能这么快找到他,但这不重要了,他低下头,揪住男人的衣袖,想拜托男人进来看看。
只是他视线一扫,蓦地看见什么,眼睛睁大。
他不确定有没看错,因为有点离谱……
燕觉深好像y了。
第106章 误入狼窝的家庭教师(19)
燕觉深的臭脸没有了用武之地。
他上半边身子全麻, 连指头也不会动了,后脖子出了汗,沿着强悍脊背滚淌。
他隐隐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和表现出的样子, 可以用“贱”和“厚脸皮”两个词指代, 也想过要不为所动地拒绝,但在雪郁一个抿唇动作下。
“帮什么?”他问。
燕觉深觉得自己够慷慨, 可以不计较雪郁耍弄他的事, 还同意寻求帮助的请求。
但对方却没有及时表达感激和欣喜, 而是轻扇睫毛, 露出一点点犹豫表情。
雪郁骑虎难下, 不知道要不要坚持让这个不得体、不入眼的男人进门。
而且他现在已经冷静下来,大活人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事, 说给一个心智健全的正常人听,对方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他放弃了让燕觉深进来检查房间里是不是有什么机关,能让人瞬间不见的想法。
雪郁松开被他当作救命稻草一样紧抓的袖口, 温温吞吞地低下脑袋, 含蓄赶客:“没事了……”
“现在很晚了, 我也差不多要休息了,你有话要说的话明天再说可不可以?”明天一早他就跑。
只是他算盘还没打好, 就听到清晰一声:“啪嗒。”
雪郁惊惊慌慌地抬起头,看见男人不仅没走,还用力捏着他腕子矮身挤进来,反手关上门。
又粗硬又硌人的虎口,大力摁着, 快把他一手骨头摁碎。
听着那八成是忍着情绪的急重呼吸声, 雪郁又慌又乱, 在男人快挨近他时, 缩紧肚皮踉跄后退,“……燕觉深?”
燕觉深很火大,很火大。
他怎么能走,他有两笔账要和这坏蛋算,第一笔是答应了他就跑,第二笔就是刚才,他以为雪郁是怕了又或者是良心发现自己的不对了。
所以找了个体面的台阶,让他帮点无足轻重的小忙,事情就过去了。
他也欣然地像个傻子似的顺台阶而爬,但爬到没一半,对方就下起了逐客令。
这不是耍他是什么?
燕觉深完全忘记身上的变化,他顶着一具梆硬梆硬的躯体,压迫力极强地,捏着雪郁的手,堵住他的路。
雪郁抬头能看见他阴沉沉的脸,低头又能看见他高举的东西,脸泛出生理红色,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你要干什么啊……”
私闯民宅犯法的。
“我要干什么?”
男人唇角扯了扯,用的和他一样的质问语气:“你怎么不问问你要干什么,你耍我多少回,说好等我洗完澡,告诉我愿不愿意,你跑什么?”
雪郁的手被他拎得高高的,在一米九多的身高前,像即将被吞进狼口的弱小兔子。
胳膊最有肉的部分在这个姿势下拉伸开,袖口松松垮垮堆垒在肩头,对于雪郁是很难受的姿势,落在燕觉深眼里,却使得对方手臂麻了下。
对比起最初的模样,现在的燕觉深像是撞破了奸情,亲眼见雪白妻子和野男人勾搭好几次后,性子逆反,处于“暴走”的怪异状态。
哪怕雪郁和他其实根本毫无关系。
雪郁算是看出来,这位从进门开始就盛怒不已的男人,只不过是不满于他吊胃口的行为,要他进行一个合理的解释。
如果不是男人抓得那么粗鲁,让他胳膊撕扯一样微疼的话,以雪郁的性子,他会为自己不遵守承诺还偷走对方辛辛苦苦收集的资料,而感到些许冒昧。
但现在在男人拎着他一只胳膊的情况下,他微抿唇,直截了当道:“我不愿意所以才跑的,愿意的话就不跑了……”
燕觉深顿了两下,颇有些胡搅蛮缠地,直盯他问:“你为什么不愿意?”他语速平时是慢条斯理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加快了一倍,有点“是不是我给的不够多”的自我怀疑在里面。
雪郁:“……”
“就是不愿意。”他打太极。
燕觉深又被结结实实气了一通。
站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人,和他有着悬殊的体型和力量,长的也是对他毫无威胁的样子,但就是这么一句实话,让他手指抖起来。
他绷着英俊苍白的脸,一把将雪郁抱起往沙发边走,他看出雪郁站累了,想换个姿势好好和雪郁一块块掰碎了说明白说清楚。
但等他把人放到沙发,要心平气和发问的时候,他看见雪郁嘴角下撇,润润眼睛低垂,压也压不住的委屈冲到那张脸上。
燕觉深心里咯噔,想问的话飞去九霄云外,散落头发下的眉毛轻皱,略僵硬问道:“你什么表情。”
布艺沙发陷下去一点深度,雪郁细白大腿被挤压,鼓出一丁点丰腴的弧度。
他挺着背,不知道对什么产生了抵触心理,每根睫毛都垂下,声音憋闷道。
“这块地方我还没擦过,都是灰,我裤子都脏了……”
燕觉深:“……”
这点是他的疏忽,他满脑子顾着和雪郁说话,哪里有心情去看沙发脏不脏。
可雪郁就是以为他是故意的,手指蜷起搭在腿上,不仅语气含着不敢太显而易见的控诉,连眼睑耷拉嘴巴轻抿,每个小细节都在埋怨。
燕觉深把他抱起来,转过去看了眼,深色宽松的长裤确实沾满灰尘,对于有洁癖的人来说是极难容忍的。
沉默一阵子,燕觉深没有为此动容,他认为这并不值得大惊小怪,拍一拍就好了,“难道还要我教你怎么拍灰尘吗,别摆这副表情,我现在不会因为你扮可怜就心软。”
他态度恶劣无比,甚至觉得这个反应才应该是正确的,他比雪郁大几岁,吃过的盐比雪郁吃过的米饭还多,见过的人以及阅历也比雪郁丰富。
什么好看的人没见过,基于社会地位的硬性条件,他连一些时尚圈的名模都看腻了,长得白长得好看的,随处可见。
真不至于非雪郁不可。
做备胎这种够蠢的事,一次两次就够了。
燕觉深这样想着,慢慢给自己找回微薄的一点体面。
只他低头一看,恰巧看见雪郁无声瘪了下嘴,也不知道那颗大脑怎么想的,几个字一溜烟就从喉咙里吐出:“……我给你洗干净。”
“等你换下来我就洗。”
“手洗,行不行?”
他难得有点僵硬,但这已经算好了。
要知道在今晚敲门之前,这位男人的目的并不是来哄小男生,而是甩脸子说狠话,贬低雪郁在他这里的价值,借此机会挽回尊严。
因为从生下来就是他在拒绝别人,还没被别人劈头盖脸拒绝过,他不太允许自己的人生履历出现灰头土脸的一刻。
但说不准是不是雪郁手段太高明了,他总是难以自控地被遛着走。
为了强调自己话里的真实性,燕觉深转身走进房间,想在行李箱里翻出条新裤子给雪郁穿,他再拿那条脏的去洗。
而他的这个想法,从看到卧室灰尘遍布甚至有点发黄的床单起,又多添了一条,他得回家拿张新床单。
燕觉深拿起一条长裤,走回客厅,语气自然道:“你先换下来,我回去一趟。”
“嗯……”
雪郁接过裤子,从他话里听出他还要再来的意思,眉毛都皱了起来,但又不好意思制止,这一天燕觉深都特别容易被激,他怕一说,燕觉深又手抖脸白。
雪郁眼巴巴看男人走出去,停了一会儿,才进房间把脏掉的裤子脱下来换上新的,前后不出七八分钟,门又被敲响。
他不情不愿地走去开门,心情有点纳闷,实在不懂为什么燕觉深走了还要回来。
抱着奇怪情绪,雪郁开了门,刚抬起眼,他脸上就浮出震惊和茫然交错的复杂表情。
不太容易形容这是个什么景象。
门口站着不管样貌和外形都十分出挑的两个人,领头的燕觉深单手抱着一沓被褥,辛骁不仅抱着被褥,被褥的上头还放着手机充电线一类的东西,就差把全部家当搬来了。
“他非要跟过来。”
“我拦过了,没拦住,他不听我的。”
燕觉深面色铁青地解释。
他脸色不佳,显然已经和辛骁对抗过一轮,最终处于落败那一方,辛骁的难缠程度永远超乎想象。
辛骁别了下眼,又挪回来,盯着雪郁的脸道:“他说你不想在那里住了,在这有租下的房子,我就来看一看。”
夜晚凉,门缝里渗进来的风冰块儿一样,雪郁呆愣地没有做出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