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冬的阳光穿过百叶窗的间隙投下斑驳的光影,温热而细腻,像轻柔的吻落在微凉的肌肤上。说是早冬,不过只是日历数字上的区别,其实N市并无太多秋冬之间的区别,好像夏天一过便是冬天,衔接的秋短暂而绚丽,就像一场似曾相识却捉摸不清的梦境。
陆严打了个呵欠,端起手边加了两包砂糖的咖啡,企图唤醒他昏昏欲坠的神志。浓重的苦涩和缠绵于中的几分甜腻在味雷上蔓延,液体划过喉咙的时候他感到莫名窒息。他说不清到底是因为咖啡,还是因为那仿佛仍束缚在脖颈上的黑色皮革。
总而言之他确实清醒了一些。他感觉到咖啡的热气在呼吸之下氤氲,冬日的寒气在这样的冲击下更显犀利,令他指尖忽冷忽热,耳际似乎刮过冽冽的风,声音萦绕着他,像跨越了几个世纪的古朴回音。
他下意识往窗外看去。
天际澄澈,只一缕白烟划破宁静。认真一瞥,才发觉那不过是恰巧途经此地的飞机而已。
陆严恍惚间想起他似乎已经有数日未见到赵慈了。
他其实是有些不习惯的,如同身体中的一部分被抽去了一般。他尝试着去习惯现状,但总是在不经意间伸手抚摸着不曾存在的项圈,似乎这样能给予他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只是象征着他属于他的所有物已经被尘封在最开始的盒子里,而赵慈离开N市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像是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他不曾到过,他们不曾相遇过,不曾灵魂相吸,也不曾拥有一个完满或是悲伤的结局。
想来他们并未确认过关系,肌肤相亲不过是两个步入而立的寂寞男人之间的心照不宣。但他仍是意难平,既气愤于对方过于沉重的心防,又对自己的怯懦犹豫而恨铁不成钢。
是不是,当时的他不曾戳破这层窗户纸、保持模棱两可的关系会比较好呢?
浴室传来水声阵阵,秋意凉凉,但情欲的炙热仍在旅馆房间内弥漫不去。陆严半倚在床头,情事过后,他有些倦怠。床头灯是蒙蒙的、古旧的黄,令他思维有些涣散,似乎仍沉浸在那旖旎缱绻之中。
正当他出神之时,耳边传来一阵"吱呀"的声响,他回头一看,男人正从浴室中走出。
赵慈披着一件半敞着的白色浴袍,内里未着一物,水珠附着在男人结实的肌肉上,随着前进的步伐在美好的肉体上画下转瞬即逝的蜿蜒轨迹。热气熏得两人都有些躁动,令他莫名脸红心跳了起来。
"洗完了?"陆严不自在地别过头,盯着自己露出的脚尖,"这么快?"
赵慈顺着他的话开了个老土的玩笑:"男人不能说快。"
他瘪了瘪嘴:"不好笑。"
男人笑了笑,只是脱了浴袍,在他左侧的位置上躺下。温热的肌肤紧贴着他的,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却能感受到沸腾的血液和悸动的心。是为他吗?陆严正胡思乱想着,冷不防被赵慈圈入怀中。
他一愣,也没挣开,而是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刚好显示已经过了午夜。
"差点忘了说,"陆严放下手机,轻声道,"生日快乐。"
赵慈贴近他,轻嗅着他颈间的气息,应道:"虽然又老了一岁,不过……谢谢你,陆严。"
"没什么好谢的,"陆严道,"我连礼物都没送,反倒是和你白吃白喝了一天,搞得我才是寿星似的。"
男人低声笑了起来:"说什么呢……你今天能来,就是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了。"
陆严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不久前经历的那场情事,失控的点点滴滴骤然浮现在脑海中。他发现他的心脏跳得很快,比和赵慈做爱的时候跳得更快。他瞬间有些惊慌,赶忙关了床头灯,以掩饰自己仓皇失措的模样。
"怎么了?"赵慈问道。
他拍了拍脸,侧卧着,半张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闷声道:"没什么,就是困了。"
"这样啊……"赵慈佯装了然道,"我还以为你是害羞了。"
他心头一震,声音更闷了些:"赵慈,你能不能……"
"嗯?我怎么了?"
陆严听男人这番一问三不知的样子,顿时有些烦躁。似乎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他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而赵慈,只不过是习惯性地这么做罢了。
"你尽管说吧,"赵慈的唇轻轻地落在他的耳边,"现在的我不是你的主人,你想怎么样对我,都不会受到惩罚。"
他抿了抿唇,只觉得耳根有些痒痒的,惹得他心里头也有些莫名的雀跃。
"赵慈……我们现在,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男人忽然沉默了下来。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久到他几乎认为赵慈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赵慈才缓缓开口道:"你……希望我们是什么样的关系?"
他攥紧了手,才发现手心出了汗。他直起了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赵慈,我觉得……我们可不可以再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男人轻叹道,"陆严,你想要有多深入呢?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不要装傻,"陆严把床头灯打开,突如其来的光亮令他霎时间失了视线,"赵慈,你知道的,我--"
陆严顿了顿,看向男人深邃的眼。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不是吗?"
赵慈一时失语,没有应他,只是刻意地避开了他的视线,默默地点了一根烟。
"你知道我的,我也了解你。陆严,我想要的,你并不能给我,"赵慈吐着烟圈,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你不可能无时无刻做我的sub,不分场合地点,而我,也无法接受其他的相处模式。既然如此,维持现状会比较好些吧。"
陆严气闷道:"为什么--你觉得我不可以做到呢?赵慈,就算我做不到你心中那种完美的sub,就不能互相妥协、各让一步吗?"
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应道:"对不起……"
"陆严,我只是有点害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