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信心-4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罗曼·罗兰 本章:二 信心-4

    因此他和社会只有必不可免的交接,或是灵智的关系。他不使人家参透他的亲切生活;那些教皇、权贵、文人、艺术家,在他的生活中占据极小的地位。但和他们之中的一小部分却具有真实的好感,只是他的友谊难得持久。他爱他的朋友,对他们很宽宏;但他的强项、他的傲慢、他的猜忌,时常把他最忠诚的朋友变作最凶狠的仇敌。他有一天写了这一封美丽而悲痛的信:ldquo;可怜的负心人在天性上是这样的:如果你在他患难中救助他,他说你给予他的他早已先行给予你了。假若你给他工作表示你对他的关心,他说你不得不委托他做这件工作,因为你自己不会做。他所受到的恩德,他说是施恩的人不得不如此。而如果他所受到的恩惠是那么明显为他无法否认时,他将一直等到那个施恩者做了一件显然的错事;那时,负心人找到了借口可以说他坏话,而且把他一切感恩的义务卸掉了。mdas;贡蒂书。

    在他自己家里,他有相当忠诚的助手,但大半是庸碌的。人家猜疑他故意选择庸碌的,为只要他们成为柔顺的工具,而不是合作的艺术家,mdash;mdash;这也是合理的。但据孔迪维说:ldquo;许多人说他不愿教练他的助手们,这是不确的:相反,他正极愿教导他们。不幸他的助手不是低能的便是无恒的,后者在经过了几个月的训练之后,往往夜郎自大,以为是大师了。rdquo;

    无疑的,他所要求于助手们的第一种品性是绝对的服从。对于一般桀骜不驯的人,他是毫不顾惜的;对于那些谦恭忠实的信徒,他却表示十二分的宽容与大量。懒惰的乌尔巴诺,ldquo;不愿工作的rdquo;,瓦萨里描写米开朗琪罗的助手:ldquo;皮耶特罗middot;乌尔巴诺middot;特middot;皮斯托耶是聪明的,但从不肯用功。安东尼奥middot;米尼很努力,但不聪明。阿斯卡尼奥middot;德拉middot;里帕middot;特兰索尼也肯用功,但他从无成就。rdquo;-mdas;迪middot;贾诺托被ldquo;他如爱儿子一般地爱。rdquo;西尔维奥middot;迪middot;乔凡尼middot;切帕雷洛从他那里出去转到安德烈middot;多里亚那里去服务时,悲哀地要求他重新收留他。安东尼奥middot;米尼的动人的历史,可算是米开朗琪罗对待助手们宽容大度的一个例子。据瓦萨里说,米尼在他的学徒中是有坚强的意志但不大聪明的一个。他爱着翡冷翠一个穷寡妇的女儿。米开朗琪罗依了他的家长之意要他离开翡冷翠。安东尼奥愿到法国去。一五二九年翡冷翠陷落之后,米开朗琪罗曾想和安东尼奥middot;米尼同往法国去。米开朗琪罗送了他大批的作品:ldquo;一切素描,一切稿图,《鹅狎戏着的丽达》画rdquo;。《鹅狎戏着的丽达》画是他在翡冷翠被围时替费拉雷大公作的,但他没有给他,因为费拉雷大公的大使对他失敬。他带了这些财富,动身了。一五三一年。但打击米开朗琪罗的恶运对于他的卑微的朋友打击得更厉害。他到巴黎去,想把《鹅狎戏着的丽达》画送呈法王。弗朗西斯一世不在京中;安东尼奥把《鹅狎戏着的丽达》寄存在他的一个朋友,意大利人朱利阿诺middot;博纳科尔西那里,他回到里昂住下了。数月之后,他回到巴黎,《鹅狎戏着的丽达》不见了,博纳科尔西把它卖给弗朗西斯一世,钱给他拿去了。安东尼奥又是气愤又是惶急,经济的来源断绝了,流落在这巨大的首都中,于一五三三年终忧愤死了。

    但在一切助手中,米开朗琪罗最爱而且由了他的爱成为不朽的却是弗朗切斯科middot;特middot;阿马多雷,诨名乌尔比诺。他是从一五三○年起入米开朗琪罗的工作室服务的,在他指导之下,他作尤利乌斯二世的陵墓。米开朗琪罗关心他的前程。

    ldquo;他和他说:lsquo;如我死了,你怎么办?rsquo;ldquo;乌尔比诺答道:lsquo;我将服侍另外一个。rsquo;ldquo;lsquo;mdash;mdash;喔,可怜虫!rsquo;米开朗琪罗说,lsquo;我要挽救你的灾难。ldquo;于是他一下子给了他二千金币:这种馈赠即是教皇与帝皇也没有如此慷慨。rdquo;瓦萨里记载。

    然而倒是乌尔比诺比他先死。一五五五年十二月三日,在米开朗琪罗最后一个兄弟西吉斯蒙多死后没有几天。他死后翌日,米开朗琪罗写信给他的侄儿:quot;乌尔比诺死了,昨日下午四时。他使我那么悲伤,那么惶乱,如果我和他同死了,倒反舒适;这是因为我深切地爱他之故;而他确也值得我爱;这是一个尊严的、光明的、忠实的人。他的死令我感到仿佛我已不复生存了,我也不能重新觅得我的宁静。rdquo;

    他的痛苦真是那么深切,以至三个月之后在写给瓦萨里信中还是非常难堪:ldquo;焦尔焦先生,我亲爱的朋友,我心绪恶劣不能作书,但为答复你的来信,我胡乱写几句吧。你知道乌尔比诺是死了,mdash;mdash;这为我是残酷的痛苦,可也是神赐给我的极大的恩宠。这是说,他活着的时候,他鼓励我亦生存着,死了,他教我懂得死,并非不快地而是乐意地愿死。他在我身旁二十六年,我永远觉得他是可靠的、忠实的。我为他挣了些财产;而现在我想把他作为老年的依傍,他却去了;除了在天国中重见他之外我更无别的希望,在那里,神赐了他甘美的死的幸福,一定亦使他留在他身旁。对于他,比着死更苦恼的却是留我生存在这骗人的世界上,在这无穷的烦恼中。我的最精纯的部分和他一起去了,只留着无尽的灾难。rdquo;一五五六年二月二十三日。

    在极度的悲痛中,他请他的侄儿到罗马来看他。利奥那多与卡桑德拉,担忧着,来了,看见他非常衰弱。乌尔比诺托孤给他的责任使他鼓励起新的精力,乌尔比诺儿子中的一个是他的义子,题着他的名字。他写信给乌尔比诺的寡妇,科尔内莉娅,充满着热情,答应她把小米开朗琪罗收受去由他教养,ldquo;要向他表示甚至比对他的侄儿更亲切的爱,把乌尔比诺要他学的一切都教授他rdquo;。(一五五七年三月二十八日书)mdash;mdash;科尔内莉娅于一五五九年再嫁了,米开朗琪罗永远不原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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