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言罢,再不发一语,转身要走。
魏渊自是不会管那脚边的伊娜公主,两步追过去拦在叶汀身前:“芜若……”
话音戛然而止。
魏渊不知道如何去形容叶汀的眼神,那曾藏繁星的眼睛黯淡无神,像是被灌了玉狮子的血一样,泛着血红。
叶汀正视前方,眼神却透过魏渊不知落向了何处。
秋风卷过,满目凄意,无边落木,却也道不出心底一分悲凉。
许久,魏渊听见叶汀开口说,
“二哥,照夜玉狮子死了,乌云踏雪也死了。”
叶汀的声音憔悴的有些不真切,伴着秋风,一吹就散了。
乌云踏雪是当年去西北的时候,魏渊亲手送给叶汀的战马,跟着叶汀出生入死了三年,最后死在了战场上,叶汀甚至来不及去为它收敛尸体。
而照夜玉狮子却死在一个小公主的手里,鞭痕满身,弯刀割颈。
叶汀眼底最后一抹光彩也散去。
他想,或许,从前的叶汀死在了战场上,如今的叶汀死在了今天。
五十二、
宫里的月色很美,映着琼楼玉宇,巍巍宫阙,也变得静谧而沉寂。
只是今晚注定不会是沉寂的夜。
陛下生辰,群臣大宴。
从正午热闹到了傍晚,待会儿晚宴又是一场不醉不归。
叶汀阖眸歪在软榻里昏昏欲睡,方才腹中痛了许久,好容易这会儿消停了些,难得合眼睡会儿。
宋御医过来看了几趟,只说就是这两日孩子要入盆了,想少吃苦头就好好躺着别折腾。
叶汀单手搭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胎儿入盆后,双腿就有些合不拢,摸摸腹底就能触到圆圆的胎头。
魏渊将温好的药端来,喂到叶汀唇边。叶汀听话的吞下去,浓苦的药汁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起半分。
“待会儿晚宴你跟二哥一起……”
“累了。”叶汀打断魏渊,再度闭上眼睛,不想说话。
魏渊指尖一僵,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也是,闹哄哄的也没什么好的,平白看那群人说废话,倒不如好好睡会儿。你就不要去了,二哥等下早些回来陪你,好不好?”
叶汀点了点头。
魏渊心头酸涩,半晌才道:“芜若,今天是二哥的生辰,你好歹跟二哥说说话……”
叶汀缓缓睁开眼睛,看了魏渊半晌,才伸手抚上魏渊的脸,轻轻抬起身子亲了亲他眉心,道:“我等二哥回来。”
魏渊眼底有些发红,竟是有些手足无措,想抱叶汀又怕他不高兴,只是揉搓着被角,语无伦次道:“好,好好……二哥很快就回来……”
叶汀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推了魏渊一把:“二哥快去吧,总不好叫百官等太久。”
魏渊起身又啰嗦着叮嘱了几句,这才出门去。
叶汀看着魏渊走远,唇角的笑意冷却,抬手轻轻抵在额头上,闭上眸子掩住满眼的疲惫。
隔着几道宫门,似乎还隐隐能够听到外面的喧闹声。
“君后,顾将军递了牌子……”身旁的公公低声禀告道。
叶汀一愣,睁开眼睛,从他手中接过牌子:“顾阳?他怎么会这个时候递牌子?”
“君后要不要宣见?”
叶汀沉吟片刻,之间揉搓一圈手中的帖牌,点了点头:“让他直接进来吧。”
若非有事,何故这个时候递了牌子。
顾阳被宣进来,步伐凌乱,始一见到叶汀,不等见礼问候,就噗通一声跪下,急声道:“将军!求你去救救沈堂!”
叶汀眉心微蹙,抬眸看了眼外面的夜色,月明星稀却注定不是个平静的夜……
“瞒了我那么久,现在知道来求我。”叶汀声音听不出喜怒,他抬手抚了抚肚子,希望今天这两个孩子能安静一些。
“将军……”顾阳眼睛有些发红。
叶汀一手撑着椅臂,一手托住腹底,万分艰难的起身。他绕过顾阳,径直走向一旁的落兵台,指尖抚过那落兵台上的泰阿剑,反手扣住剑身,待再回头时神色已满是冷峻。
“走吧。”
※
当年叶汀一手组建飞鸿军,以骑射为主力,挑的是先锋军和远程军的大梁。
在后来很多年的征战中,飞鸿军可谓是战功赫赫,成为了大军中最为夺目的存在。凌霄流矢的名号也在杀伐和漫天的血色中令敌人闻风丧胆。
叶汀挑选部将,不问出身,不问来路,一张弓,一支箭,一口骨气,足矣。
飞鸿军名将里很多都出身不高,有贩夫走卒,也有低门小户,但那又如何,叶汀从不以身份论英雄。视之为兄弟手足,生死与共。
沈堂是其中之一,他本是上京人,家门虽不算多清贵,也是相当富足有余,奈何他却是个庶出。生母是舞坊清伶,得人垂怜以个妾室的身份入了门,生下沈堂后不久撒手而去。
沈堂在嫡母手下讨生活,那年西北不太平,上京征兵,沈家人不舍得让嫡出的儿子去做这卖命的事情,就将沈堂丢了出去,代兄从军。
沈堂被宅门压迫多年,终于有了逃离的机会,欣然同意。他性情敦厚,待人温和,又格外肯吃苦,练了一身的好武艺。后来被叶汀亲自挑选中编入飞鸿军,又以实打实的战功一步步踏踏实实走到了副将的位子。
沈堂是个性情极好的,平日里又沉默寡言,唯有说起自己的未婚妻时才会滔滔不绝。大家并不是因为嫉妒,老爱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来捉弄他,他也从不跟人生气红脸。
这样的一个人,叶汀不会想到居然会被逼的入死狱。
“怎么会是沈堂,他那个性子,能犯什么事入死狱?”叶汀不敢相信。
“弑杀嫡母。”
叶汀心口一冷,呛入几口凉气,忍不住咳嗽起来。
顾阳将披风给叶汀裹紧了些,见他额头上有冷汗满一只手一直搁在肚子上,忍不住道:“将军是不是身子难受,要不就……”
“别说废话。”叶汀冷着脸打断他:“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顾阳顿了顿,只得继续说下去:“沈堂的未婚妻绾娘本是他自小定下的姻亲,只等从西北回去,就能成亲了的。他心里对那姑娘有多上心,大家都知道……回京的时候,我们还都开玩笑说要去喝喜酒,可是……谁知那绾娘竟是已经嫁人了。”
“嫁人了?”叶汀怔怔问。
顾阳点头:“嫁的不是别人,是沈家的嫡子,沈堂的长兄。而且……不是嫁人为妻,而是为妾。”
叶汀没说话,眼神有些冷。
顾阳拧眉道:“沈堂来找我喝过酒,大醉了一场。我那时只是安慰他,如今以他的军功战绩,以后一定能娶到更好的姑娘。”
叶汀心下叹息,何曾会有那么简单的事,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