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世上也不会还有那么多人为情自苦。
“这件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沈堂。后来才听说,他的官职被顶了。”
叶汀一怔:“怎么会这样,沈堂是我的副将,怎么会没有官职。至少也该是御前一等侍卫军的三品官位以上。”
顾阳说起此事也很是难受:“将军知道沈堂的腿受过伤吗,留下了病根没治好跛了脚。御前的侍卫不能有任何肢体不齐,不能冲撞天颜。”
这是祖训里传来的规矩,叶汀说不得什么,只是道:“即便不是御前,也该是能到外门去做领将。”
顾阳叹息道:“本该是如此,奈何沈堂一个庶出,家中还有生父嫡母嫡兄从中作梗。说好好的御前官职调到外门太可惜,不如将这官职让给嫡兄。他那嫡兄品行不佳,至今未能寻到差事。嫡兄在上未有外务,身为庶弟又怎能出尽风头,此为不悌。嫡母之命,又不能不尊,若是不尊又为不孝。沈家父母轮番用孝悌压沈堂,逼着他将官职让给了嫡兄。”
叶汀冷冷道:“是个会打算盘的,卖命的事情让庶子去做,军功反倒是让嫡子去享。”
顾阳最后道:“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沈堂竟是杀了嫡母。杀母是大罪,秋后问斩,明日行刑。这些日子我们都轮番想办法,可实在是不能救出沈堂,所以才来求将军。将军,沈堂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他绝不会无缘无故杀亲。”
马车吱呀一声停在大理寺行狱前,叶汀将牌子递出去,顾阳扶着他下了车。
如今天色已晚,似有阴云遮蔽了月光,一片漆黑无亮。
叶汀拢了拢身上的长袍,径直往大理寺走去。
阴暗潮湿的牢笼和腐烂破败的气息让叶汀不住的咳嗽,他的身子本就受不得寒,偏这里又是整个上京最阴寒的地方。
铁索铮铮作响,叶汀推门而入,挥退狱官。
阴冷的牢里倒着一人,蜷缩成一团。他周身染血,污褐一片,皮肉绽开,黏着破败的衣裳。不知多少伤口蛰伏全身,铁索扣在他的脚踝和手腕之上,像是囚了一只即将死去的鸿雀。
叶汀捧着肚子缓缓蹲下身去,将沈堂脸上的乱发拂去,露出一张布满血污的脸。
沈堂睫毛抖动一瞬,忽而睁开眼,怔怔看着面前的人,恍惚以为还是在梦里。
“沈堂。”叶汀叫他。
沈堂只觉得心口被攥住了,他抖了抖唇,半晌才虚弱而嘶哑的唤出一声:“将军。”
叶汀单膝跪在地上,长长叹息一声,眼中满是悲凉:“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将军现在很没用,都护不住你们。”
沈堂眼睛一红,用力的摇头:“将军,是沈堂罪有应得,沈堂甘心以命相抵。将军不该来这种地方。”
叶汀冷声道:“以命相抵,你还记得我当初如何把你带入飞鸿军的?”
沈堂费力的点头,他记得,他如何能不记得。他为了搏军功,自请做先锋,杀红了眼误入敌军包围圈。本以为送命于此,却不曾想是叶汀救了他。
很久之前,在沈堂眼里,叶汀是什么人?锦衣玉食的小公子,出身高门,从小就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肆意,耀眼,夺目,不食人间疾苦。
沈堂没想到叶汀会为了他这样人冒死相救,叶汀是从死人堆里把沈堂扒出来的。
沈堂捡了一条命回来,叶汀却因此重伤。
他跪在叶汀帐外两天,最后想要以死谢罪,刀抵在了脖子上的刹那被从营帐里出来的叶汀一脚踹倒。
“滚,死一边去,就当老子白替你挨这几刀。”
沈堂还记得当时叶汀发怒的样子,自那之后他没有再捡起刀,而开始日夜苦练骑射,终于入了飞鸿军。
他的命,是叶汀给的。
叮的一声脆响,铁索擦出电光火石,叶汀手握泰阿斩断困缚沈堂的锁链。
“我还活着,你的命,就轮不到别人来索。”叶汀费力的将沈堂从地上扶起来。
沈堂摇了摇头,道:“将军,人是我杀的。”
“别跟我说这些,只说为什么就够了。”叶汀用剑撑着身子,拉着沈堂起身,带着他往外面走。
明天行刑,那就不能再将沈堂留在这,不然中途一点岔子,沈堂就可能活不到明天正午。
沈堂这才将实情说出,那天他无意途径嫡母居苑,听见里面的交谈,因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故而避于一旁窃听一二。
这正是这场偷听,让他明白了所有的一切。他生母当年暴毙而亡的真相,不过是一场宅门深斗,害死他生母的人就是他的嫡母。而他的未婚妻绾娘,更是因为被嫡兄辱了闺誉才被迫下嫁为妾。
悲怒交加下,沈堂破门而入,一剑要了嫡母的性命。
在华境内,不忠不孝不义是三大罪责,弑杀嫡母,绝无轻罚的可能,秋后立斩。
叶汀听沈堂说完,一言不发,只是握紧了他的手臂,出了牢门。
五十三、
大理寺的狱官在后面惊道:“君后?君后!那是重犯,没有上面的命令,不能私自带出去!”
叶汀单手持剑,将欲上前拦路的狱官推开一旁:“让开。”
“君后……君后!”狱官惊慌道:“来人,重犯被劫!”
叶汀一路将沈堂带出大理寺,刚走出行狱,就被大理寺的侍卫兵马给齐齐拦在门前。
为首的是大理寺少卿,他手执官印,冷声道:“大理寺自百年前太|祖时期而立,主刑狱,审重案,秉公执事。凡断公案,三堂会审,签印注日,议司覆议,谨遵华律!那么敢问君后,你今日来此作何,若是探狱,为何欲将人带走?”
叶汀衡剑于身前,道:“陛下登基赠我泰阿,见剑如皇令,谁敢造次!”
大理寺少卿心冷如铁,一字一句道:“陛下授剑之时,未曾有丹书铁劵,未曾有官职加身,未曾有麒麟补服。今日君后单凭一剑就要带走重犯,未免太过将大理寺当儿戏。”
叶汀唇间腥苦,握剑的手不由得再紧三分,却岿然不动道:“今日人我是要带走的,你若同意,便算我以权压理,你若不同意,便算我劫狱。”
话音刚落,泰阿已经出鞘,剑身寒光湛湛指向面前万马千军。
“将军……”沈堂拉住叶汀的手,摇头道:“将军不要为了我……”
“你他娘的闭嘴,要死也滚出去再死,就当老子今天白为你走这趟。”叶汀怒骂道。
沈堂一愣,泪猝不及防的落下,他抬手抹了把脸,踉跄着站直身子,哑声道:“将军,沈堂还没喝小太子的满岁酒。”
叶汀嗤笑一声:“攒着,下一年还有一场。”
“将军,如果这回出的去,我要把绾娘夺回来。”
叶汀勾唇而笑:“这才是大老爷们该干的事。”
“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