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过与贺衍之此生不见,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着了,这还没出凤城呢。
看来陆漫天还是守信的,那解药也是真的,虽然方才沈霆说能看出贺衍之身上有伤,但至少命还在不是?
我不想贺衍之死,没到那个地步,真的啧!你就算我舍不得也行,反正就算是死他也不能死在我手里。
虽然严格说起来不算弑父,可我真担不了这个罪名。
只是他不在家好好养伤,大半夜的跑到这里干什么?
“你的伤好了?”我问了一句,倒也没多惊讶。
贺衍之伸出手轻轻放在我额头上,小心翼翼地仿佛在摸什么易碎的瓷器一样。
“想知道我伤好了没有,为什么不去看我?”
给你脸了是吧
“我是自己拼了命逃出来的,为什么要再回去?”
他好像是笑了一下,“还在生气?”
“我没生气,你也不用哄我。”我想从他身上起来,刚动了一下却又被他按住了肩膀,只得作罢,问:“你到底来干什么?”
“想见你。”
他可能真的被我那一刀捅的不轻,给人感觉都没那么“狂妄残暴”了,又跟我来“父慈子孝”这一套。
不过既然来了,与其等将来再想起来不如现在问一句。
“今天那个大夫,还有那碗药是你让二夫人给我的?”
他手指缓缓在我脸颊上划过,“你觉得呢?”
“你不想说我就不再问。但是,那到底是什么药?”这个却不得不问一句,喝了吐血吐成那样,竟然还能像没事一样。
“你不知道是什么药就敢喝?”他似是埋怨了一句。
“那又怎样?”我无所谓道,“大不了被毒死。”
他叹了口气,“你明知道我不会让你死。”
这话说的,好像我多没良心似的。
“我不会让你死,”他阴恻恻地低头看着我,“但是,我也不能看着你生下别人的孩子。”
我一惊,心里突然一凉,差点儿一挺身坐起来,嘴唇哆嗦了几下才问出一句:“你知道了?”
贺衍之没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沉默片刻之后说:“你娘曾经告诉过我不少关于灵言教的事。”黑暗中能看到他缓缓扬起的嘴角,“果真是有趣。”
“她告诉你什么了?”
“虽说我并不相信,这些年也一直怀疑,”他顿了一下,语气突然又有几分愉悦道:“也许,当年的预言并没有出错呢?”
不,那样的话贺家的预言还是错了,他没算出我是个怪物。
“你就能肯定我肚子里一定有了?”我咬牙问。
“不能。”他倒也爽快,“但却不是没有可能,你的脉象的确有异,至于是不是真的有了,怕是还没那么快知晓。但即便真的有了那也不是我的,所以”
所以宁可让我喝了药吐出来?
看来那的确是一碗毒药,但却不是毒死我的
“贺衍之,你看似为我好,实则最残忍。”我冷笑一声,“你的一切都是为了贺家”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很用力,“贺清,我为了贺家并没有错,为了维系贺家偌大的家业和名望,从出生到现在我牺牲了多少根本没有人知道,我并不在乎,别人可以不理解,但是你不行。”
我想驳他一句“我同你有那个情分么”,却终是没有说出口。
谁都没再说话,好像把该说的一下子都说了,剩下的只能相对无言了。天亮我就要离开凤城,贺衍之不会留我,他知道我不会留下,所以也不会开那个口。
说起来小时候也曾经很多次试想着能这样躺在他身上,枕着他的腿依偎在一起,即便是父子间也稍显亲密了,可若是感情好,偶尔亲密一次有何不可如今和贺衍之倒是够亲密了。
不知怎么的就伤感起来,我闭上眼长叹一声:“贺衍之,我和你是真的没有当父子的缘分。”
“父子也好,夫妻也罢”他低下头,以一种稍显扭曲的姿势贴在我心口,“你是男是女也都无所谓,因为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与你有如此深的羁绊?”
他这样说,好像也没错,至少目前是这样。
“你利用陆漫天离开贺家,如今又想利用沈霆离开凤城,可你以为离开了这里,离开了我就能自由?以为我困着你?以为他们能给你自由?”他说着就笑了,“你可曾想过,会有比贺家更同、更大的墙将你圈起来,那时你就真的插翅难飞,你最想要的自由便成了镜中花水中月,永远只看得到却得不到。”
我看着他,“这也是你算出来的?”
“我不会算你和我之间的命运。”他摇头,片刻后又道:“眼下你要走我不拦你,为了离开贺家你已经破釜沉舟,但将来你还会回来到那时你要做什么我绝不强迫。”
“你哪来的自信说我一定会回来?”刚才还说不会算。
“你知道我对贺家从来没有半点留恋”
“那我呢?”他突然打断我,问:“你对我可有留恋?”
我一下无言,这是把问题抛给我,非得让我今晚说点儿什么情话什么的好证明操过么?
没说话,我干脆翻了个身背对他,贺衍之笑出声,好像很满意我这反应。
又是一阵沉默,夜越来越深,没听到外面打更的,但应该已经快四更天了吧
这时贺衍之突然说:“沈霆,他说是为灵言教而来,其实,是为贺家而来。”
我缓缓睁眼,却马上又被他伸手轻轻合上了。
他捂着我的眼,低声说:“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显然是不会再说下去。
我还想说点什么,但这一下还真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还是躺在别人腿上的,不过这次是沈霆。
“醒了?”
我眨了眨眼,一脸茫然,太阳很大,房间里一片暖意,恍惚中还有点儿仍在梦中的感觉,昨天夜里那人到底是贺衍之还是沈霆?还是说又是一个梦仔细一想,不是梦,身上贺衍之的味道还在,而且他还把我裤子脱了。
他没插进来,但趁我睡着之后应该是把我摸了一遍。老禽兽!
见我一直没吱声,沈霆突然笑了,伸手在我额头上点了一下,一瞬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站在我院里白茶花前的男人,当真是玉树临风,哪怕是说句亭亭玉立也不过分。
短短一瞬,我便又开始怀念那个地方,那个院子、那些白茶、那条巷子、那阵白兰香气,和那个姑娘因为都没有了,所以才会怀念。
我呆呆看着沈霆,他说了什么几乎都没听清,直到一句:“我们走吧。”
“沈霆”
他想扶我起来,被我一叫便停下来,低头看着我以眼神询问。
我是想,若能一直这么躺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然而是梦终究会醒,趁着沉醉其中无法自拔之前,早早清醒也好。
我冲沈霆一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