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露出手腕上两道紫红的伤痕。
“昨日我不小心听见他们密谈,便要杀我,”说着他又把上衣脱掉,露出里面的箭伤,“见我中箭后半夜将我扔在伤兵中,属下命硬没死又醒了过来,恰好被军医诊治,谁知他们今早见此便将我绑了起来,有三个人在看着我,不让我接近将军,若非属下趁机逃了出来,怕是今晚又要杀我一次!”
庞涓看着他身上的伤,没有说话。
燕灵飞道:“属下所言句句属实,如有虚言便让属下暴尸荒野无人收尸。”
“如你所言,”庞涓沉默片刻道,“公子申也是他们所伤?”
燕灵飞道:“正是。”
“是哪些人,”庞涓道,“你能指认出来吗?”
燕灵飞谨慎道:“只能认出不足五个,今日看守我的三人和昨晚记住的。但是属下斗胆,希望将军先不要打草惊蛇。”
庞涓又不傻,道:“你既已逃出,他们必然已经知道暴露了,何谈打草惊蛇。”
燕灵飞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话,道:“您可以假意不信属下,当众军法处置,然后再表面上假意相信了他们,等细作向齐军传出情报之后再行动,打齐军一个措手不及。”
听上去还是挺唬人的,燕灵飞在心里评价了下自己。
庞涓挑眉:“军法处置,你甘愿?”
“属下是大魏的百姓,家中的爹娘还等我打胜仗回乡,”燕灵飞真诚无比,“自然是愿意的。”
庞涓这个人喜怒无常,猜忌心极强,他心中也打鼓,不知道到底信了自己几成,也可能今天就要折在这里也说不定。
他正心中忐忑,却忽听上面一声怒喝,庞涓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斥道:“大胆!你这畜牲,满口胡言混淆视听,骗到本将头上来了!”
燕灵飞顿了一下,弯下腰道:“将军饶命。”
“来人呐!”庞涓道,“拉下去打十大板!”
燕灵飞听着还是肉痛,攥了攥拳头,心里非常苦。
他这十板子是替魏军中404这些人挨的。如果不是想保住这些人的命,庞涓问他细作是哪些人的时候他就直接说了,可是这样一来,庞涓定会大开杀戒。
为了将这些人暂且保下,这皮肉苦只能由他来受了。
行刑时除了404的人之外,其他所有士兵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百里奚事不关己地看着,冷淡地说:“真感动哦。”
“会打死吗?”鲁班有点不放心,问阿九,“他身上还有伤。”
阿九道:“让他死去吧。”
鲁班莞尔:“这只是场游戏。”
阿九不说话,转身走了。
打完十板子,燕灵飞几乎死过去,上来两个军医将他抬走,他感受到有人在照顾他,马上昏睡了。
百里奚不用想也知道这场戏是做给他们这些“细作”看的,不解道:“既然这样,咱们就不行动,不露马脚,庞涓还会信他吗?”
“晚了,”鲁班扶额道,“已经晚了。”
一个庞涓的亲兵上了将军的战车,爬在他的耳边悄声说了什么。
鲁班道:“就在刚刚,我才暗示了一个亲兵……”
百里奚:“……”
“天要灭他大魏,”百里奚凉凉地说,“咱们尽力了。”
“赵政还在前方呢,”鲁班唏嘘道,“要是知道被咱们搞砸了,可能要气死。”
百里奚想起来赵政也觉得有些不自在,毕竟赵政自己一个人当卧底都能赢,跟着他们倒是输了。
“唉。”两人齐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剧情明天就要结束了,这段剧情写得好累,双视角来回切,两边博弈疯的是我,希望大家能看得开心,么么啾。(明天可能有糖诶)
第53章 马陵之战(十八)
庞涓这边的队友现在心态已经很平和了,这恐怕是天命所归, 率先敢于称王的大魏的气数就要亡了。
“魏王本也不敢称王, ”孙膑坐在将军大帐中,说道, “不过是受了大秦的蛊惑而已。”
“此话怎讲?”田忌问道。
“卫鞅是个人才, ”孙膑却道,“他看出魏王的野心, 然后点了一把火,让他往东方烧过去。要从大局上来看,我们也不过都是秦国的一枚棋子。”
田忌道:“卫鞅在秦变法, 施以暴虐, 宗亲忌恨百姓恐惧, 并非治国良人, 恐怕军师高看了这人罢。”
“上将军, ”孙膑含笑看着他, “此时已经不是朝天子时了。不是百姓喊两句‘仁善’就能得万人拥护的。往来都是敌,左右无援军,想要存活就只能强大起来, 我们抛去卫鞅的臭名昭著,秦国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往往越剑走偏锋才能险中求胜,我们总是太稳了。齐侯仍然还在当一个周天子的诸侯,他虽有心称王,可心中还是把自己的封地当作天子的赏赐,尽管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时候, 仍然没有转换过来这个想法。并非只有他,剩下的几家大国均是如此,不敢彻底变革,投鼠忌器,畏首畏尾。这样只能当好一个天子的诸侯,却无法成为国家的王。”
田忌脸色一变,看了眼帐帘,低声道:“军师慎言。”
这话如果让别人听见了参上孙膑一本,便是杀头也不足为过。
孙膑恬淡道:“我自知道将军是忠义之人,懂得我的心情,所以才敢说出来。”
田忌不再说话了,静静地再思考他的这段话,他只是一个武将,懂得都是些带兵打仗的法门,却从未想过这战场以外的纵横捭阖。
“在真正的君王眼中,”孙膑道,“百姓只是巩固统治的工具,他们的疾苦是为了成就大道,将来名载史册;等一切安稳,自然会国泰民安。而历史只会记录下统治者的丰功伟绩,谁会记得开国之初普通百姓的日子过成了什么样?秦国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不择手段得求强大。”
田忌觉得孙膑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平静有些残忍。明明他也是毫无根基的普通百姓,齐侯至今没有给过他官爵,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不知道这些聪明人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好像他们心中有这天下,有这古今,有这苍生,却唯独没有具体的每一个人,也没有自己。
在这无休无止的历史巨浪之下,孙膑显得单薄,无力,无法阻止自己身上的悲剧,但是他又显得高大,睿智,仿佛一切尽能装进心胸中。他有时总是久久地沉默,那时候他的头脑中到底在想什么?
每当这个时候田忌很想哪怕只有一秒,也感受一下在孙膑心中,这天下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军师,”田忌道,“人活短短数年,且畅快些罢。”
孙膑愣了一下,笑了起来:“说得极是。”
“就是今晚了,您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