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刘伯承向二方面军领导通报情况——二方面军领导与张国焘作斗争——张国焘被迫取消自己的“中央”——四方面军干部思想的转变——任弼时促进党内团结——廖承志获救——二、四方面军再次北上过草地
二、六军团与四方面军会师后,情绪依然是欢乐而亲切的。但与一、四方面军会师时的差别在于:四方面军部队和二、六军团没有住在一起,而是保持着一定距离。部队之间也很少搞联欢活动,四方面军的干部也不大来二、六军团这边走动。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贺龙、任弼时他们在长征途中,就从国民党的广播中听说了中央与张国焘分裂的消息。他们认为是国民党造谣,没有相信。朱德、张国焘多次电报也没提到这件事。现在会合了,当然要询问一下。
会合不久,刘伯承总参谋长就来到二、六军团。他是被张国焘赶出来的。他回忆说:“二方面军来了。张国焘又开会,说要好好联合二方面军,实际他的目的是共同反一方面军。这天又斗争我,我说:三个方面军应当团结,团结就是力量。李特说:什么一方面军,两个军团在这里,只是半个方面军!徐向前同志说得很好:我们几个方面军好比是兄弟,老四与老大搞不好嘛,别人还说不清谁对。如果与老二也搞不好,那人家一定说老四不好。张国焘对我说:朱德、贺龙和你都是军阀,这次搞不好要你负责!我说:他和我都是共产党嘛,怎么都要我负责?他说:就看你是不是挑拨了。”刘伯承刚到,二军团保卫部长吴德峰请他去吃饭。他问刘:“情况怎么样?”刘说:“要做团结工作。”吴又问:“可不可将这个意思告诉弼时?”刘说:“可以。”这样,任弼时了解了朱德、刘伯承的立场,心里有了底。
到了甘孜,双方都开始做二、六军团的工作。朱德先找王震谈了一个晚上。他向王震介绍了中央与张国焘之间的斗争,告诉王震:“他(张国焘)原来并不想指挥二方面军,怕二方面军和他作对,搞不到一起。但我们主观上总是想要你们过来的,可是有个密码问题,电报密码在他手中,我们只能搞点情报对你们帮助。这段所谓中央和军委的指示都是假的,因破裂后,中央的一切他不给你们转了。中央又不能直接告诉你们,所以都是他的东西。”朱德又说:“刘伯承同志去二方面军,这是我们明知道的。他(张国焘)反中央,我们的人想法支开一个算一个。刘伯承同志和他是对立的,几乎被他杀掉。右倾机会主义在组织上是很凶的呀!”刘伯承告诉王震,对张国焘不能冒火,冒火要分裂。中央在前面,不在这里。听了老首长的话,王震明白多了。他向刘伯承表示:我们这个部队是井冈山来的,不能反对中央。
朱德在二、六军团与主要领导人一一谈了话,使大家认清了张国焘搞的宗派山头那一套,立场站到了中共中央一边。贺龙表示:张国焘那种搞法是绝对不允许的。王震回忆:“和四方面军会合后,张(国焘)有阴谋瓦解二、六军团。贺、任、关是老旗帜,贺是南昌起义的总指挥之一,是革命旗帜。任、关是中央委员。张认为我们是毛娃娃,想把我和萧克及六军团买过去,反对毛、周、张、博。我们到稻城,他发反毛、周、张、博的小册子。我拒绝了这个决议,我同关向应的意见是一致的。任很守纪律,他知道张国焘的底细,知道这次是搞宗派活动。后来贺、萧、张子意在我那里吃饭,把这个问题扯开了。萧克讲:张国焘搞宗派活动他不知道,搞不清楚是什么目的。总认为将二、六军团分开是中央的决定,我们执行就行了,不知道是伪中央。如果接受这个决定,二、六军团就分裂了。”
张国焘也来做工作。他挨个会见了二、六军团领导人。贺龙对他印象不好,南昌起义前,贺龙在武汉要求入党,张国焘说他是“军阀”,一口拒绝。周恩来、朱德、贺龙准备发动南昌起义时,张国焘又传达共产国际指示,要推迟起义,差点使起义流产,对此贺龙是不会忘记的。甘孜会师那天的欢迎大会上,张国焘讲话前,贺龙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悄悄说:“国焘啊,只讲团结,莫讲分裂。不然,小心老子打你的黑枪。”把张国焘吓了一跳。任弼时是张的老同事,在莫斯科一起工作过,对张国焘的底细很清楚,张国焘心里还是有点怕他。张国焘着重拉萧克和王震,他送给王震几匹好马,夸奖王震勇敢,能打仗,戴高帽子。王震回来问刘伯承怎么办,刘说:“送给你(马),你就收下。”贺龙听说,对张国焘这种拉拢表示鄙视。张国焘派人送来《干部必读》等文件,贺龙对政治部负责人说:“不准发,看了要处罚人。放在政治部。”根据刘伯承介绍的线索,贺龙、关向应找到了在波巴地方政府工作的刘绍文。刘绍文把冒着生命危险藏在一个泥菩萨肚子里的中央文件都取出来,郑重交给贺、关。又把自己掌握的情况向二、六军团首长作了详细汇报。
全面地了解情况后,红二、六军团领导人对张国焘作了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甘孜会师后,张国焘借口调任弼时到总部工作,要给二、六军团另派政委,被大家拒绝。张又想把六军团纳入他的部队,也被拒绝。张国焘建议召开两军联席会议,企图以多数压倒少数。任弼时严肃指出:两军联席会议,由谁来作报告?如果发生意见分歧,结论由谁来做?决不能以多数压倒少数,造成上层对立,将使工作更困难。如果双方态度尖锐,我不负责任。断然否定了张国焘的提议。
与上次一、四方面军会师时不同,二、六军团与四方面军会师后虽有斗争,但双方领导人并未因此而争论不休,而是迅速分兵北上了。这里固然有任弼时等同志的功劳,也必须指出,促成张国焘二次北上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有林育英的调停,朱德耐心的工作,以及四方面军上下的强烈要求。加上二、六军团到来后再添一把火,张国焘意识到只有北上才是唯一出路。
在争取张国焘和四方面军的问题上,林育英做了很多工作,中央也做出了让步和妥协。1936年5月30日,林育英及中共中央领导人联名致电朱德、张国焘、贺龙、任弼时,通报了国内抗日形势后,提出以下建议:
弟等与国焘同志之间,现已没有政治上与战略上的分歧。过去的分歧不必再谈,唯一任务是全红军团结一致,反对日帝及蒋介石。弟等对于兄等及二、四方面军全体同志之艰苦奋斗表示无限敬意。中央与四方面军的关系,可如诸兄之意,暂可采取协商方式。总之为求革命胜利,应改变过去一切不适合的观点与关系,抛弃任何成见而一致和团结努力奋斗为目的。希兄等共鉴之。
这封谦恭的电报,既向张国焘伸出了和解之手,也给了张国焘一个台阶下。此时,四方面军内部要求团结的呼声甚高。在朱德耐心劝说下,陈昌浩等高级干部都赞成朱德的主张。以张国焘的脾气,要他向中央低头认错是不可能的,但他明白僵下去也没好处。现在中央主张搁置争议,团结对敌,张国焘再没有理由不接受。1936年6月6日,张国焘在炉霍召开中央纵队(总部机关)活动分子大会,宣布取消他的“党中央”。他在报告中说:
“曾记得去年一、四方面军分手的时候,敌人非常高兴,甚至瞎说是共产党的‘日暮穷途’了。自然,这类的谣言,现在是丝毫不能起作用了。中国共产党在过去曾经犯过相当的错误,但是党在斗争中一天天的纠正了过去的缺点,使自己学好,使自己健全化,并且懂得如何战胜过去的缺点。……在共产党内有时会发生争论,可是我们可以找到团结的方法去共同的对付敌人。冷笑的敌人让他们去笑吧,最后会笑的才是真正会笑的。”会场上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张国焘接着说:“关于党的领导机关的决议,大概大多数同志已经看过了,这决议大家要好好的去看,不要当作一个简单的通知。在决议中,我们指出了我们不但在政治上完全得到了一致,而且组织上也得到了统一。即是,我们双方都同时取消中央的名义,中央的职权由驻国际的代表团暂行行使。如大家所知的一样,国际的代表中,负总责的有陈绍禹(王明)同志,还有别的同志,代表代表团回国的则有林育英同志等。在陕北方面,现在有八个中央委员,七个候补委员;我们这边有七个中央委员,三个候补委员;国际代表团大约有二十多个同志。这样陕北方面设中央的北方局,指挥陕北方面的党和红军中工作。此外当然还有白区的上海局、东北局,我们则成立西北局,统统受国际代表团的指挥。在这样的决定之下,我们同时要反对一切企图曲解这决定的分子。我们这决定为的是团结党,使党能一致的为新策略路线而斗争,这是党原则上组织上的大团结,是有非常大的意义。”
大家听到这里才明白:原来张国焘还是要和中央平起平坐,分庭抗礼,并非诚心诚意回到中央的领导之下。后面,张国焘语气一转,又开始清算中央的“逃跑路线”了。他说:
“我们原则上是反对不正确路线,这是必须坚持的。自从沙窝子会议时,我们便公开出来说话,指出当时中央部分同志可以有良好的志愿,但是发现了严重错误,这是由于军事上错误,路线上、政治上的错误,这结果使五次战争受到很大挫折。当然由现在看来,这不仅是单纯的问题,而是关门主义的错误了。……我们反对错误路线是对的,现在既然陕北同志们已回归到国际路线下,我们就应当一致起来,向敌人奋斗。过去我们的反对逃跑路线,是站在原则上的,现在为着党的一致,甚至采取相当的让步,这也是为着原则上的。我们的思想斗争是为着求得党的一致,因此党在思想斗争中有他的两方面:一向错误的路线斗争,另一方面则尽量求得党的一致。往往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有机械式的了解,就是犯过错误的同志已经有了转变,还是一成不变的斗争下去,这是不对的。现在陕北同志已经表示了转变,并忠实执行国际的指示,这样我们就应该一致起来,过去的争论留待将来解决。我们现在不但与二、六军完全一致,并且和陕北的同志也取得一致了。这个伟大意义必须使每个同志们深刻了解。”
随后,张国焘宣布了红军的组织机构。他说:“我们的军事上依旧一、四方面军会合时的编制来划归军事上的统一。军委主席兼总司令是朱德同志,军委副主席兼总政委张国焘同志,政治部主任陈昌浩同志。其次,组织三个方面军:陕北为第一方面军,总指挥彭德怀同志;二、六军(团)为二方面军,总指挥贺龙同志;4、5、9、30、31、32军仍为四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同志,四方面军总政委仍由昌浩同志兼。一方面军方面,是林彪同志的1军,徐海东同志的15军。至于陕北方面,他们北上的时候用的旗帜是抗日先遣军的名义,也看不出当时他们有成立军委或总政治部的模样。现在我们对陕北方面的同志不一定用命令的方式,就是用互相协商的方式也还是可以的。在这样的编制中也许有些人生出些疑问,即是一方面军旧的编制中,1、3军到陕北去了,只留下5军、32军在这方面,这个问题如何解决呢?对此我们应该如此了解,即是红军原是一体的,原本就没有什么人造的界限。……我们对此,就应有布尔什维克的观点去了解问题,不应有旧日方面军的界限主义。过去的旧毛病应一律除掉,必须发扬互相帮助,求进步、团结一致的精神,这是非常必要的。”
无论张国焘如何自圆其说,他宣布取消自立的“党中央”,党内分裂的最大障碍就已清除了。这是朱德、刘伯承、徐向前、任弼时、贺龙等同志坚持原则,坚持团结取得的胜利,也是为后来的三大主力红军会师陕北迈出的重要一步。所以,当二方面军来到后,大家目标一致,很快踏上了北进的路程。1936年6月28日,张国焘和陈昌浩、李卓然发布《四方面军二次北上政治命令》,通知在前面的徐向前及各军首长:“党目前战略方针是在创造西北广大与巩固抗日根据地任务之下,主力红军首先向松潘、甘南行动,消灭该地区之敌王均、毛炳文部,进而与一方面军呼应。”朱德在给徐向前的电报中,制定了各军的北上路线,要四方面军走在二方面军前面,开辟通道。
从1935年9月到1936年7月,四方面军的同志们经历了无数的曲折困苦,终于再次北上了。大家的心情无疑是兴奋和激动的。陈伯钧从4军调到六军团任军长(萧克调四方面军任31军军长),和二方面军同志一起行动,感到心情舒畅。见到王震等老战友,他们彻夜长谈一、四方面军会合而又分裂的情况,感慨不已。8月2日,他们再次来到阿坝的噶曲河边,顺利渡河。陈伯钧在日记中写道:“噶曲河不大,水不深亦不急,比阿坝河(大金川上游)还好过。且沿河上下尚有森林,可资架桥造船之用。但我最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不能过此河?怎能因一水之隔,而根本改变我们的战略方针!这样看来,噶曲河在中国革命历史上将是一个有意义、可纪念的地名了!”
5军军长董振堂也是如此。当部队到达包座时,他对同志们讲话说:“我们就要与中央会合了。还是毛主席对,人家不是什么机会主义。”虽然他们已经绝粮,枪都是扛着走,皮带都煮着吃了,但全体同志仍然士气高昂。董军长带头找野菜吃,鼓励同志坚持过草地。
陈昌浩则是怀着另外一种心情北上的。他回忆那个时期的思想转变过程时说:“南下成立第二中央,打起反对毛周张博的旗子,是张国焘路线登峰造极的滔天罪恶。那时对于中央与一方面军北上的估计是过不去,要在路上被敌人打垮。(我们)在甘孜炉霍是想呆下去的,想休息整理保存力量,部队散得很宽,也做了些藏民工作,呆一个时期再看。这时中央已到达陕北,对中国革命是一个关键性的问题。给大家打了一支清醒针。当然张国焘是不会变的,我自己的脑子也开始清醒了一些,证明我们过去的估计是错了,这时是1936年的春天。以后听说二方面军快来了,又做了迎接二方面军的准备。中央的到达陕北和二方面军的到来,对四方面军广大指战员也起了很大的影响作用。从这时起我们的思想就发生了变动,想到我们过去反党反中央是大错特错,那时与张国焘在思想上开始有距离。这时张国焘路线已开始动摇,我们想去与中央会合的思想逐渐增多了,像不孝的儿子回心转意后想回到父母怀抱一样。向前和军的干部思想也是这样。以后在那里也呆不下去了,心向着陕北。二方面军到甘孜后朱总还讲了话,我也和朱总谈过要会合。任弼时来后反对张国焘的力量就更大了,这时会合的思想就更增加了。甘孜开过几次会才决定北上,这也是个关键。张国焘是不准备北上的,看到我们、朱总、二方面军都要北上,他才不得不被迫同意。”陈昌浩的说法,反映了当时四方面军中多数高级干部的思想转变。
为了使张国焘和四方面军与中央和解,回到正确路线上来,任弼时做了大量工作。他与徐向前、陈昌浩、傅钟等多次长谈,了解情况。徐向前坦率地对任弼时同志谈了自己对一、四方面军分裂的几点看法,归纳起来是:
(一)中央和毛泽东同志的北上方针是正确的,自己当时没有跟中央走,是不想把四方面军分成两半。
(二)大敌当前,团结为重。张国焘另立中央,很不应该,党内有分歧可以慢慢地谈嘛!但是我说话他不听,朱老总的话他也不听。现在取消了“中央”,对团结有利。北进期间,最好不谈往事,免得引起新的争端。
(三)一、四方面军会合后,我们很高兴。但中央有的同志说四方面军是军阀呀,土匪呀,逃跑呀,政治落后呀,太过分了,伤害了四方面军的感情。我和四方面军许多指战员都想不通。
(四)我们从参加革命起,就表态拥护第三国际,臂章上也是那样写的。由共产国际出面解决以往的分歧,我赞成。
徐向前的表态十分诚恳,也合情合理,任弼时听了非常高兴,表示一定要在团结方面做出努力。张国焘对任弼时的行动很不舒服,他回忆说:“任弼时本人对于毛儿盖的争执特别感觉兴趣。不惜花很多时间,分别和朱德、徐向前、陈昌浩、刘伯承和我详谈,搜集有关资料,研究这个争执的症结所在,我曾笑问他是不是想做‘包拯’,他也不完全否认这一点,表示他是一个没有参与这一争端的人,现在研究一下,也许将来可以为大家和好尽些力量。”但是与徐向前等人的态度不一样,听了任弼时的告诫,张国焘“对于他这种热忱,极为感动。至于他的意见,我当时未置可否”。实际上是拒绝接受。
为了求得党内团结一致,任弼时于1936年7月10日向中央发出第一封电报,详细汇报了二、四方面军会合后的情况,并就党内团结问题提出了自己的建议。电报中说:“我到甘肃应得知道:一、四方面军会合后党内争论问题。”“现在陕北和川康边同志对目前形势估计和党的策略路线已经一致。为着不放松目前全国极有利形势,使我党担负起当前艰巨的历史任务,我深切感觉党内团结一致,建立绝对统一集中的最高领导是万分迫切需要,而且是不能等待七次大会的。”他建议:“在一、二、四方面军靠拢时,召集一次中央扩大会议,至少是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除中央政治局委员外,一、二、四方面军主要干部参加,并要求国际派负责代表出席这会议。议程应列有总结在五次‘围剿’斗争之经验教训和讨论党的目前紧张任务,并产生党内和党外的统一集权的最高领导机关。”
1936年8月9日,在走出草地后,为了准备三大红军主力会师,任弼时又向二方面军领导人发出一电。电报中说:“我这次随朱、张等行动,力求了解过去一、四方面军会合时党内争论问题,并努力促成我党的完全团结一致。我与朱、张、刘、昌浩、向前、傅钟、卓然等同志的谈话,大家对党在组织上的统一,建立最高集体集权领导,是认为迫切重要的问题。陕北同志亦同样认为迫切需要的。在这一基础上,我党团结一致想可能得到顺利的成功。”“此外,我已向总政治部提出并已得同意,立即在二、四方面军中开始一、二、四方面军大会合的政治动员,在四方面军中应消除一切成见和不好的印象。须有良好的政治上和技术上的准备,以期在大会合时三个方面军的完全兄弟的亲密的团结一致。同时我已向陕北建议,在一方面军中也进行同样的动员和准备。”
任弼时在促成党内团结的同时,还做了许多好事。解救了一批被张国焘长时间关押迫害的同志,其中包括著名的共产党员廖承志。廖在川陕苏区肃反中被张国焘怀疑是“国民党特务”而加以逮捕。在四方面军极左的环境下,廖承志甚至不敢暴露他是国民党元老廖仲恺、何香凝的儿子,化名何礼华。仅仅因为他会刻蜡版,会画画,张国焘才没杀他,把他一直关在保卫局,当犯人押解着长征。一、四方面军会合时,中央虽然知道廖承志在张国焘手中,却没有机会见到他。直到1936年2月8日才由林育英给张国焘发去一电:“廖承志、曾钟圣(中生)即使有反动嫌疑,亦须保全其生命,并给以优待,此为代表团所切嘱。”然而,曾中生已经死了几个月,廖承志还活着。这封电报并未改善他的处境。
1936年7月,任弼时来到炉霍四方面军总部,与廖承志不期而遇。廖承志回忆说:“那时我是张国焘的犯人之一。和我一起坐张国焘的牢的同志,还有罗世文、朱光、徐以新等同志。我们是被分开了的,我则被押解跟着队伍向炉霍前进,谁也不敢和我打一个招呼。我也不愿和任何人打招呼,因为一打招呼就会连累别人的。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和任弼时同志会合了。那是在一个草地的小坡上。我远远看见张国焘和一个身材不高、脸孔瘦削、长着小胡子的人在谈话。我猜到那一定是任弼时同志。我们队伍正从他们面前通过,弼时同志远远看见我走近了,他笑着站起来,走向我这边,和我握手。他笑着问:‘你是廖承志同志吗?我是任弼时。’我那个时候很窘,不知如何是好。那时张国焘也很狼狈,他装起笑脸虎似的笑脸,用他那种怪腔怪调问弼时同志:‘怎么,你认识他吗?’弼时同志笑着说:‘老早认得。’其实弼时同志和我那时并不认得。然后弼时同志严肃地对张国焘说:‘如果他有什么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助他,请你告诉我。’这之后我到了炉霍。我、罗世文、朱光、徐以新立即恢复了局部的自由。”
二、四方面军甘孜会师后,四方面军立即开始了北上的行军。1936年7月3日,朱德、张国焘、任弼时率红二方面军和4军、30军为左纵队,经东谷、西倾寺、阿坝向包座前进。徐向前率方面军总部和9军、31军为中纵队,由炉霍经查理寺、毛儿盖向包座前进。董振堂率5军及31军一部为右纵队,7月10日由绥靖经卓克基、马塘向毛儿盖、包座前进。这一次,徐向前、陈昌浩和4军、30军已经是第三次穿越草地了。
二方面军没有和四方面军一起走。他们在甘孜休息了几天,才跟在后边上路。由于是第一次在川西北高原行军,没有经验,也不适应这里的气候。7月11日,二方面军由东谷进入草地行军,走了十七天到达阿坝。在阿坝筹粮六天即向包座前进,8月13日才走出草地到达包座。政治部主任甘泗淇称:“这一时期是我们长征中最艰苦的时期。”主要表现在:
一、除阿坝及三数地方有房屋外,其余总是终日走于荒凉的原野,有时还彷徨于深草泥坑。
二、十余天只见先头部队足迹蹄痕,见不到一个人影,向导也没有,总是跟到先头部队宿营地宿营。
三、天气是随时变化的,常常早晨起来天朗气清,忽然阴霾满布,忽然大雨淋淋,忽然下雪雹,忽然白雪纷纷,草地中的雪山是更难过的,又冷又出气不得赢,突然冷冻中,确实死亡不少的红色战士。有时也终日太阳,但虽在夏天也不见如何和煦,不过阳光下行军总算是比较舒服的。
四、沿途死人很多,虽军、师、团的先头部队组织了掩埋队,总是未埋完。有的地方一堆几个,去年的遗骸还有到处横竖于路旁的。
长征中最大的问题还是粮食。尽管二方面军想尽办法筹粮,但是由于前面部队已经把粮食搜集得差不多了,很难再找到足够的粮食。二方面军很快陷入了无粮的困境。
1936年6月下旬,为了准备北上粮食,4军军长王宏坤、参谋长陈伯钧指挥陈锡联的10师去拦截藏族人的牧群。在激烈战斗之后,红军以10人牺牲的代价,截获了500头牦牛,100多只羊。一部分补充了红六军团。但是二方面军同志没有赶牛的经验,十余天后行军到日庆时,因士兵看管不严,疏于检查,致使牛羊全部跑光。战士们慌乱之中只管打枪,浪费了几十发子弹,不但没把牛羊吓住,反而跑得更快。这对六军团真是天大的灾难。全军的粮食很快吃完了,半个月之后到达阿坝,陈伯钧清点人数,死亡近300人。真是不应有的牺牲。还有一些意外的损失,二军团6师行军到绒玉的山下,没有及早宿营,继续朝山上走。到山上突然下起暴雨,天黑找不到下山路,又没有火烤,一夜冻死了170人。
二方面军到达阿坝后,本打算在这里筹集过草地的粮食。但先头部队几乎已经把粮食搜寻一尽,当地藏民也跑光了。正在绝望中,他们忽然发现噶曲河边有四方面军同志看守着一批牛羊,在等待他们。原来这是四方面军设立的兵站,由红30军一个营看守,负责人是总部四局的杨以山同志。他向贺龙总指挥报告:这些牛羊是朱德总司令下令留给二方面军的,几天前遭到藏民武装袭击,被抢走了一些牛羊,现在所剩不多了。贺龙下令给部队每个人分五六斤肉,作为草地行军的食物。自己却不肯要。原来他是靠钓鱼维持生活。
二方面军过草地,真是困难到极点。甘泗淇说:“后卫部队到阿坝后,还饿死了十余人。沿途饿死的很不少,死尸的口里不少是含起草的。特别是掉队失了联络的战士,受饿的更多。虽然动员了一点粮食临时救济他们,但终于未得到圆满的解决。沿途烧牛羊骨头、牛皮吃的常可见到。”
从阿坝到包座的草地行军中,二方面军多数绝粮。贺龙发现河塘里有鱼,便拿出鱼钩到河边钓鱼。藏民不吃鱼,所以鱼还不少。贺龙不一会儿就钓了满满一桶鱼,虽然没油没盐,煮起来很腥,但毕竟比饿肚子强多了。贺龙通知全军宿营时,尽量去找鱼钓,居然成了他们在草地中谋生的主要手段。
1936年8月10日,红六军团到达包座和巴西,终于走出了草地,与四方面军的30军、5军会合。至此,红军全部通过了川西北藏民区和无人地带,进入甘南汉族农业区。红军又看到了村庄,吃上了饱饭,那些苦不堪言的日子令人终生难忘。唯一值得大家欣慰的是:这次是真正的北上,再也不会走回头路了。大家都怀着一个愿望:和中央红军会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