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才发现他五官舒朗,皮肤白皙,还是副青年的模样;可若是更近了看,也能发现眼下已经有了淡淡的细纹。
他正端坐在书桌后面,手里夹着一只香烟。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封皮上是德文:,翻译过来,叫做。
自从俄国革命成功之后,这已是一本畅销读物。谢远已经将其反反复复的翻过很多遍,坚持妄图从中找出任何的、一丝一毫的对自己有用的地方来。
五年前的那场战争,以他的失败告终。平津失守,他不得不退至察哈尔,并明确表态服从广州国民政府,让手中的军队都纳入广州国民革命军序列。此后,那个光头便成了他名义上的顶头上司。
起初表面上两人也有过融洽无比,一团和气的时光,还在谢老头子的撮合下,义结金兰。
但他断不会甘心居于人下,他的那位大哥,也自然的对他放心不下。
于是硝烟再起!
关中一战,光头临时得到了张学良的支持,而他和皖系、桂系的合作却起了内讧。
战败之后,他不得不通电下野,并以养病为借口躲入了上海法租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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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远又猛抽了一口烟卷,不耐烦的对着管家摆了摆手。
白梦蝶是上海滩有名的电影明星,前些日子他很是看得上眼,觉得这女人堪称绝代佳人。
但现在心中烦闷,想起那女人一身猛烈的法兰西香水的味道,便隐隐觉得头痛。
将烟蒂按在烟灰缸里,谢远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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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八、九点的时候。
卧室里西洋式的大床上,一对赤裸裸的男女歪歪扭扭睡在一起。
管家在外面敲门,“三爷,段秘书找您,说有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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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秘书对着睡眼惺忪,打着哈欠的谢远说,“少爷,昨天晚上,日本人出兵,占领了沈阳!”
谢远正扣着衣袖的手猛的一顿。
他一抬头,眼睛里是一道凌厉的光芒!
‘……又是这帮罗圈腿的贱种!’
他愤怒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绕着房间转了一个圈,突然又停下来,面色也缓和了许多。
‘也许……这是机会来了?’
“去打听打听,南京那边有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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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2月。
东三省沦陷!
3月,伪满洲国正式成立。
5月,谢远悄然抵达察哈尔,并在当地通电全国,指责南京政府消极卖国,宣布组建察哈尔抗日联军。
2
山南根据地。
一个人正趴在营房外的石桌上,手里握着半根铅笔,歪歪扭扭的写着点什么。
一个打着绑腿的小战士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指导员,刘书记找你。”
李指导员抬起头来。他是个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的青年,皮肤晒得黝黑,牙齿雪白,头发短短的立在头皮上,更显得分外的精神。若不是左眼带着一个黑色的眼罩,那简直就是宣传队散发的那些传单上,青年革命战士的标准样板。
他“哦”了一声,站起身来,向党委所在的矮屋走去。
站在门口,下意识的先停下来,扯平了身上的粗布军装,再推门进去。
“报告。五团二连指导员李虎到。”
刘书记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李来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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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师座变成李指导员的过程,说来话长。
回到三阳镇之后,没了上峰委任的师长头衔,他立刻就发现了,对于一个残废而言,土匪窝里大当家的日子不好过。
眼睛的伤还没好全,下面已经有人蠢蠢欲动着想造反。
若是成了,他少不得被人大卸八块立威示众。
好在就在这时,根据地派出的一支宣教队,循着他劫富济贫的美名找上了门。于是他赶在手下造反之前,先下手为强的起义了!
侥幸保住一条命到了苏区,部下都没了,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开枪都瞄不准,好在还剩下一件事情可以做,就是作为起义军将领讲诉自己的投奔国民与光明的心路历程。
在不计其数,大大小小的会场里,李虎时而眉飞色舞,时而声泪俱下,把自己童年时的苦寒,少年时的迷惘,青年时的彻悟描述得绘声绘色,“我小时候苦哇,吃观音土偷猪食长大的啊……军阀真是坏啊,不肯听上峰命令祸害老百姓,就废了我一只眼睛……共产党好哇,自从听说了马列主义,我这颗心从此就找到了光明……”
深知自己在领军打仗一道上前途有限,李虎便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琢磨马列匪主义的道道上。
30年代初,进步知识分子们聚集在城市里口诛笔伐,也有一帮人去了中央的苏区。但在这个偏僻的根据地里,文盲居多,识得几个字的人都是凤毛麟角。李虎那几百个字的学问,竟然也可以在军队聚集的时候读读文件和传单。
于是他顺利的入了党,当了指导员。眼看正要沿着教导员、政委的康庄大道一路飞奔下去的时候,他当军阀时镇压学生运动的事被捅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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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眨巴着他剩下的那只大眼睛,委屈得要命,“书记,你知道我是苦出身,人直,哪里狡猾得过那帮子剥削阶级、地主少爷出身的反动军阀!他们不吭不哈的干了坏事,完了把脏水都往老……我脑袋上一泼!书记,书记你是知道我的!我冤枉啊!”
刘书记诚恳的拍了拍李虎的肩膀,“小李啊,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但是,上面有人揪住你这点小辫子不放……对了,中央来了位大首长,他指名要见你。你可要好好的表现,说不定,这是一个机会!”
3
首长仪表堂堂、气度不凡,但却非常的平易近人。
一见到李虎的面,就热情随和的同他打招呼,“这位就是李虎同志?果然是个好小伙儿,快坐。”
李虎心里怀着个鬼胎,他之前领教过了谢三那头笑面虎,现今再遇上这位首长,益发的忐忑不安。
首长和蔼可亲的对他说,“李虎同志,我听刘书记说了,你在根据地表现很好。积极要求进步,觉悟很同啊!”
他剩下的那只大眼睛里几乎荡漾出水来,“我是苦出身,从小就被压迫!为活命有口饭吃,才加入了反动军阀部队,结果……手残废了,眼睛瞎了!前半辈子,我就没过过人日子……自从遇见了组织,这才有了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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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长拍着这个一脸正气,身残志坚的年轻同志的肩膀,亲切的对他说,“我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