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的生活是枯燥的。
白绾绾从来没有待过这么无聊清闲的世界,就好像是除了她跟兰以外,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一般。
她并不觉得枯燥,反而觉得每一都像是偷来的一般。能跟他单独呆在一起的时间,怎么想都觉得应该是愉悦的。
她尚且因为这一点点私心而觉得时间并不难捱,但对于以全新记忆单独存在的他来,恐怕日子就过得非常压抑了。
今日海面上的太阳格外大,连带着层层透射进来的光都宛如金线一般在水波里游弋。
一般情况下她的视角看见的海是比较深的蓝色,然而到了白,外面的光线足够强的话,看上去又像是清浅的淡蓝色。
她坐在那块能触碰到光线的礁石上,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正襟危坐的兰。
他很安静,如果不是白绾绾主动找他搭话的话,他几乎可以一整不发出任何声音。就那样静静的坐着,凝视着深海。
他很少拨弄他唯一带进来的那架竖琴,琴声似乎会给他带来某种负面情绪。就如同白绾绾现在作为一只人鱼,却也很少唱歌。
两个人谁也没有先开口,就这么在寂静里看着那金色的碎光一点点黯淡下去,被照得清澈的海水又一寸寸变回压抑的深蓝。
而月光代替阳光,悄悄的从海面折射下来。
白绾绾猜外面或许气很差,因为今日竟然连月光也仅仅只出现了一会儿,海面便恢复了一片漆黑。
她到这里来第一次遇见这种气,以往夜晚再黑也总有些照明物质,而此刻,深邃的黑如同搅不开的浓墨,将世界一同覆盖。
她视力还算好,这种诡异的气也睡不着,便摆着尾巴慢悠悠的游到了玻璃囚笼附近——她对尾巴的驾驭已经十分熟练了。
虽然她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兰在哪里洗澡以及…解…解决生理问题。
但是奇怪的是,他下来这么多,好像身上并没有沾过任何脏东西,他好像生来便是干干净净的。
指节轻叩玻璃,她视力还行,也仅限于还行,能分辨方向而已。
而在这样漆黑的水底,再多的东西,她也看不清。
她很快便得到了回应。
空旷的寂静黑暗里,传来了兰声的回应:“嗯?”
白绾绾话有些怔住,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对他些什么,只是因为在这种让人恐惧的环境里想离他再近一些而已。
她没有话,兰却又开口:“绾会害怕漆黑的海水吗?”
完这句话,他又紧接着轻笑:“应该是会的吧,绾也是柔弱的女性。”
准确的,她应该叫做雌性。
白绾绾依旧没有开口,就这么依偎着那块冰冷的玻璃墙,将侧脸也贴了上去。
这样,便能得到满足了吗。即便是触碰不到对方,这样依旧感觉像是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般。
白绾绾不知他在想什么,低沉悦耳的轻笑声又响了片刻,陡然在耳畔叮起了一声清悦的琴音。
白绾绾竖起耳朵听,那声音却再也没有响起了。
“大雨将至。”
这是兰喃喃自语的声音:“据,在大雨将至的海面,会有海妖吟唱,在渔船靠近时,海妖便会在歌声中取走那些年轻水手们的性命。”
白绾绾没有听过这个故事,好奇的开口问:“明明知道是海妖,那渔船为什么还要靠近?”
兰便又笑:“人类总是对美好趋之若鹜,即便是搭上性命也要博取那片刻的欢愉。”
他这话讲的…怎么跟他自己就不是人类一样。
白绾绾摇了摇头:“我没有见过海妖,也没有听过她们的歌声。”
“再据…海妖便是住在海底的人鱼族。”
“???我没有我不是。”
听到他这句话,白绾绾忙开始争辩:“我没有唱歌吸引过渔船,也不会杀人。”
兰似乎被她焦急的反驳给逗笑,连嗓子里发出的沉闷笑声都格外清晰:“那,绾会唱什么歌呢?”
“我只会哼,不会唱歌。”
“绾的声音很好听。”
“……”
这男人该死的会讲话。
白绾绾嘴角忍不住的上扬,却还是端着架子开口:“你再为我弹奏一首,我便大发慈悲唱于你听。”
在黑暗里,明明什么也看不见看不清,连声音都在海水里无限回荡。可是她偏偏就是在脑子里脑补出了“神仙抱琴图”这种画面。
“起来,竖琴真的好像是神明用的乐器呀。”她这样轻声开口。
出乎意料的,兰开口回应了:“是,传中丘比特与阿波罗使用的乐器。”
末了,他又开口反问:“你见过神明吗?”
“怎么可能……”
兰只轻笑,手中琴音又起。
也是白绾绾从未听过的曲子,轻缓,哀而不伤,像是被人娓娓述来的故事。尾音泛起的音色,像是一连串坠落在海里的珍珠,梦幻至极。
在未知的漆黑里,就连这细碎的琴声也好似能给她带来慰藉。
她踩着琴音结尾的点轻轻开口:
“Húnsateinie,
她独自静静地坐在湖边,
Ogs?ngtilhans,
就那样给他唱着,
Ljúfsáras?ngva,
悲喜交加的歌,
Unshannbirtist,
直到他的出现……”
这首歌是白绾绾脑子里为数不多的几首记得词的歌,第一次听见时那种从曲调里面渗透出来的孤独感至今似乎还能回忆起。
她声音清悦,唱得轻缓,恰如故事里的海妖,独自坐在海面吟唱着妖歌,吸引着被歌声迷惑而来的水手,在没有月亮的漆黑夜里,将他们溺死于无垠的海底。
海面上升起了几颗星辰,没有月亮那般明亮,但总算是有些微光。
她歌声停止,那些微光也如同洒落进海面的萤火一般,带来了梦幻般的荧光。
她贴着玻璃,手掌覆盖在其中,望着里面的饶目光被水纹淡化得格外柔软。
而眼前视线清明那一刻,她看见,他便也放下竖琴半跪着将手触碰在玻璃墙上,就这么静静的凝视着她。
即便是在看不清对方的漆黑里,亦有人始终望着彼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