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鲜血染红,血液从刀尖滴滴答答地滚落,在地板上砸出一串红色的血珠。顾烨捂着自己的小腹,失神地抬起头,仅隔着几米的距离与顾溟对望。
他张了张嘴,发出一声微弱的呼唤,微弱到根本听不清楚,但顾溟却读出他说:“别看”。
顾溟看到他如同一片悬挂在枝头上的树叶,摇摇欲坠,最终跪在了自己面前。
与此同时,别墅外的言盛从热感测距仪里看到顾烨红色的人影倒在了地上。
“说话!说话啊!发生什么事了?”
言盛推测祁俩波所在的房间内屏蔽了信号,他刚摘下耳麦,便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
这悲鸣远远地传来,穿透了坚硬的砖瓦、水泥,撕裂了血红色的晚霞,难以想象发出这声悲鸣的人该有多么悲恸。
言盛心想大事不好,招呼着身后几名全副武装的人手一起往前冲,“不管了!走走走!”
祁连波人手虽多,到底抵不过能够以一打十的雇佣兵,一名手下见形势不太乐观,立即跑到祁连波跟前报告情况。
祁连波骂了一句脏话,让他去后门备车,吩咐剩下两人将顾溟带走。
两个男人解开手铐,架起瘫软的顾溟,跟在祁连波身后打算从后门逃走。
顾溟朝后扭着头,直直地望着蜷缩在地上的顾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直到视线里再也看不见顾烨,直到他看到了祁连波腰间的那把匕首。
电光火石之间,两名守卫被一股爆发性的力量推开,顾溟扑向前方祁连波,一手勒住他的脖颈向后转,一把从刀鞘中抽出匕首,刀尖顶在他的动脉上。
祁连波被迫转身面向两名守卫,手杖滚到一边。面对着齐齐指向自己的两只枪口,他颤巍巍地将双手举在空中。
“你们谁敢动一下,我就把他的喉咙切开!”
守卫们不敢轻举妄动,额头上滚下豆大的汗珠。正在情况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黑色的人影从一名守卫的身后跃起,两只手奋力抓住守卫手里的枪管,只听见“砰”一声爆破般的枪声,天花板留下一个漆黑的弹孔。顾烨虽夺下了第一把枪,另一名守卫却已经瞄准了他的脑门,正要扣动扳机的千钧一发之时,他的身体却被撞向一边,枪口也被推开,这一枚子弹则擦着顾烨的太阳穴而过。
顾溟握着那把滚烫的枪管,一刀快准狠地划开了守卫的脖子。他看到另一名守卫对着顾烨又踢又踹,试图夺回手里的枪,冲上前抓着那个男人的领子将他从顾烨身上推开。
顾溟一低头便看到顾烨腹部上大块的伤口,双眼顿时被染得通红。
他的第一颗子弹从守卫的锁骨穿过,男人瞬间失去了反抗能力,躺在地上,四肢抽搐着,嘴里咕噜咕噜地冒着血泡。顾溟骑在他身上,将枪口顶上他的眉心,枪声紧接着连续不断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直到子弹都被打光,顾溟还在机械性地扣动着扳机,半根枪管插在被打得稀烂的脑壳中。
顾溟捡起顾烨手边剩下的一把枪,朝已经爬起来了、正在朝后门奋力走去的祁连波快步冲去,跟着一只手肘压上他的肩膀,将他压在墙上。
祁连波的后背重重地撞上墙壁,他“啧”了一声,继续说道,“怎么?你现在还想杀掉自己的叔叔?”
顾溟将枪管顶上祁连波的额头,他看着这张丑恶的嘴脸,想到曾丧命在祁连波手下的无数亲人,几次三番就要扣动扳机,却禁不住咬牙痛哭。
“你想想,你要是开了枪,可不就跟我一样了?”祁连波讽刺道,“哦,不过你现在也杀过人了。”
“我跟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宝贝,我们流着一样的血。”
“地狱,会下地狱的。”顾溟语不成句,握枪的手抖动得厉害,“你会下地狱的。”
“你也是,”祁连波冷笑,“你我都是要下地狱的。”
这是顾溟所开的最后一枪,白净的墙壁上留下一朵四射着炸开的烟花,祁连波靠着墙壁滑落到地上,临死前还不可置信地大睁着眼睛。
顾溟的五指颓然松开,他转身往顾烨的方向走了一步,双膝一软摔在了地上,连滚带爬地来到顾烨身边,抱起他的肩膀将他翻过来,然后脱掉自己的上衣,按在他的小腹上,结结巴巴地说,“我给你按好了……我给你按住伤口了……没事了,没事了……”
顾烨努力掀起眼皮,“你快走。”
顾溟抱着他的脑袋,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他的脸上,“不会再流血了……你再撑一会……我去叫人来……”
顾烨想要帮他擦掉眼泪,却提不起力气,只能艰难地动了动食指,“别哭……”
“别睡,别睡了……看着我,顾烨,看着我……”顾溟宁可方才那一刀是扎在他自己身上,“你看看我,我们重头开始好不好?你不是想重头开始吗?我们从牵手开始好不好?”
顾烨扯出个狼狈的笑容,“你是不是又要骗我?”说话时也只有出的气儿,“到时候……到时候又……又不要我了……”
顾溟摸着他的脸,结果把他的脸越抹越脏,忍不住失声痛哭,“我没骗你,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睡,我求求你……”
顾烨的双眼有些放空,他喃喃自语道,“哥哥,我会死吗?”
“不会的!你别说胡话……”
顾烨的视线从顾溟脸上移开,转而投向头顶的天花板,“我好害怕,来生就认不得你了。”
“那就认不得我吧。”顾溟用自己的额头贴上他的额头,泣不成声,“我不想再做你的哥哥了……我就做一个路人甲……我会向你介绍我的名字、我的一切,我都会很详细地告诉你,好不好?”
顾烨闭上眼,嘴角带笑,有气无力地问,“真的吗?”
“真的,我说得都是真的。”顾溟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他,“小烨,小烨,你看看我啊,你怎么不跟我说话了?”转而又去摸他的手,可惜小火炉已经没法发热了。
“小火炉,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他号啕大哭,“——你别把你哥一个人留在这。”
言盛一行人循声而来,一推开门,赫然看见顾溟浑身是血地跪在地上,屋内还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具尸体,一片狼藉,血流成河。
顾溟甚至还没看清来者是谁,挪动着膝盖,狼狈地爬到对方跟前。
“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每一声“求求你”都跟着一声额头撞击地面的闷响。
言盛高喊一声“先救人”,继而蹲下身去扶他。可顾溟像生在了地上一样,站不起来,只是一个劲地抓着言盛的裤管,嘴里说着“求求你,我听话”。
言盛先将他们两人火速送往了医院。顾烨失血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