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暴和白灾会持续多久？”坎伯雷呆在图腾柱的保护下问道。他的目光注视着外面，那里有他放的一块铁锭，而且是炼金术精炼过的同强度铁锭，他眼看着那块铁锭在黑风暴中，被迅速腐蚀得千疮百孔，只支撑了不到一个星时就只剩下一小块碎渣，还在被不断侵蚀。

    “白灾只在夜晚，黑风暴夜晚肯定会出现，白天如果运气不好也会遇到。”龙战解释说，“不过白天的黑风暴是龙卷风，只要不是从身边突然出现，就还来得及避开。”

    “黑风暴是突然出现的？”坎伯雷敏锐地问。

    龙战点点头：“嗯，黑风暴的出现只有很少的迹象，而且速度很快，出现之后席卷过境，又迅速消失，如果附近有图腾柱还好，没有就要看命运安排了。”

    坎伯雷看着图腾柱，对于生活在这片荒陆的人类来说，图腾柱，祈愿塔，确实是维护他们生命的所在，他又问道：“那图腾柱只能由图腾武士来充能？”

    “是的，萨满和魔法师都不行，必须先把魔力充入图腾武士体内，再由图腾武士来为图腾柱和祈愿塔充能，而且必须是觉醒的图腾武士。”龙战说。

    “难怪觉醒武士对于部落来说这么重要”坎伯雷听了之后，这才明白，觉醒武士确实是一个部落繁衍绝不能缺少的基础，不过他仔细思索了一下龙战的话，“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萨满和魔法师也可以为图腾武士补充魔力？”

    “其实，由萨满和魔法师来为图腾武士补充魔力才是最好的方法。”灰霾黯然地说，“红色魔晶里面的魔力，对于图腾武士有副作用，每次使用都会有一段时间的狂躁，而且会留下暗伤，越积累越多，所以图腾武士的寿命反而比普通人要短。”

    “补魔的方法还是”坎伯雷故意问了一下，灰霾无奈地笑笑，从黯然的悲哀中恢复了过来。

    看来使用红色魔晶中的魔力释放魔法带来的负面效果，对于任何使用红色魔晶的人来说都一样，并不是魔法师的问题，坎伯雷思考着，越是了解这个世界，越发觉得这里的人类生活艰难。

    所有人都生活在图腾柱和祈愿塔的庇护下，而这种庇护，是一代代的萨满献祭自己的灵魂，以永远禁锢的代价，来守护一方土地的秩序，其中最长的，已经在图腾柱中禁锢了数千年，即使是最残忍的魔鬼，也不会有耐心如此折磨一个灵魂。

    而为了让图腾柱和祈愿塔持续起作用，部落中的图腾武士不可或缺，可偏偏图腾武士的数目，又受限于元素之泉的分配和萨满名额的分配，只有每次的慕里格大会，才能有一个改变现状的机会。

    但是对于魔法师来说，黄昏战场同样充满了难以忍受的挑战。

    不说目前还未知的，前往末日神庙的种种艰难，单以黄昏战场的环境，就能让失去魔法的魔法师瞬间从强者变为弱者，想要抵达末日神庙，能够维持图腾柱的图腾武士不可或缺，魔法师无法用力量逼迫，就只能以利益来鼓动。

    而魔法师能提供的利益是什么？是自己的身体，和里面的魔力。

    这对于习惯玩弄骑士的黄昏同塔魔法师来说，恐怕是最大的精神折磨吧。

    而且更加重了这种精神折磨的，恐怕就是很多图腾武士已经结婚有了伴侣，而魔法师对他们来说，只是觉醒和充能用的“工具”。

    “部落平时依靠什么为生？”坎伯雷问道。

    “祈愿塔笼罩的地方会形成绿洲，生活着很多动物，还可以种植作物。”龙战乐观地说，“虽然艰难，但是大家一起努力生存下去。”

    “为什么不把所有的祈愿塔集中到一起，构筑一个巨大的生存区域？”坎伯雷问道。

    “因为最初的时候，灾难不止有黑风暴和白灾，还有可怕的枯潮，那是会毁灭所有生命的可怕灾难，枯潮经过的地方，大地会变为荒芜的黑色，生命不能再次踏足。”灰霾用苍老而悲怆的语调缓缓诉说着，“在烛夜圣尊的时代，先辈们把图腾柱和祈愿塔逐个立起，构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网的结点就是三大神庙，将枯潮牢牢捆缚住，这才让大地上大部分区域都能在白天自由行走。”

    “如果祈愿塔聚集到一起，固然能够形成一个巨大的安稳净土，但是却把荒陆的其他地方留给了肆虐的枯潮。”灰霾说道，“从那个时代开始，先辈们就顶着枯潮，顶着黑风暴，顶着白灾，把图腾柱和祈愿塔分布到世界，构筑了一个艰苦，但是却广大的世界。”

    “只要有部落还围绕着祈愿塔居住，只要祈愿塔还发出光明，这个世界就不会彻底走向灭亡。”灰霾掷地有声地说。

    坎伯雷轻轻叹了一口气，面对毁灭世界的灾难，萨满和图腾武士的选择，确实让人动容，他们对于这片大陆执念般的热爱，也让人心生感动。

    不过其实这并非仅仅是一种执念，坎伯雷从威利的笔记中就了解到，枯潮是世界末日的七种灾难中的第六印，黑印，本身就是摧毁所有法则的可怕力量，而抵御它的办法，就是建立新的法则之地，而法则之地，就是文明和秩序。

    萨满们在对于魔法真理的掌握上或许比不上魔法师，但是同样认识到了保存文明和秩序存续的重要性，如果真的建立一个大的聚集地，固然能在上千年的时间里，让幸存者有个末日圣地般的美好环境，但是最终枯潮的力量强过了秩序，结果还是毁灭。

    而现在虽然生活环境如此险恶，至少整个大陆还保留了下来，而且七泉的诞生意味着位面的新生已经逐渐开始，或许七泉世界会再度恢复文明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坎伯雷心里一顿，七泉是新世界诞生的源泉，但是一旦世界真正复苏，就会慢慢沉寂，化为广袤的力量滋润世界，那对于黄昏同塔来说等于失去了重要的宝物，黄昏同塔真的会允许吗？

    魔法师的到来增加了图腾武士的数量，却会夺取七泉，是得还是失，是一个没人能轻易回答的问题。

    图腾武士们在图腾柱的保护下，都纷纷安睡了，图腾柱的范围内，沙子都没有被白灾侵蚀，还保留着白天的热度，他们直接席地而卧。坎伯雷却在图腾柱的光芒下，翻开了威利的笔记，他记得班卓扬说过，威利的笔记有一部分内容是在塔希无法看到，只能在黄昏战场打开的。

    当他打开了笔记本，果然在书页上，出现了很多随手写下的注释和偶然的随笔，散乱而纷杂，但是却让坎伯雷惊异地瞪大了眼睛。

    第二天，当晨曦的光辉刺破黑风暴落在地面，黑风暴就骤然如同潮水般退去，比来得时候还要快，而地面的白霜更像从没存在过，只有坎伯雷放着的铁锭那千疮百孔的残碎渣滓，证明图腾柱之外是多么可怖的天地。

    再次上路之后，坎伯雷问道：“我们距离部落还有多久？”

    “所有的部落都在南部的大陆，沿着大陆边沿，围绕着战争神庙，分布在祈愿塔下面。”龙战解释说，“各个部落距离战争神庙的距离有远有近，但是每次魔法师的飞船，都会停在距离战争神庙最远的海岸线。”

    “哦？只有南部么，那北部怎么办？”坎伯雷疑惑地问。

    “元素之泉位于战

    争神庙，中间的树妖绿洲中有青春之泉，魔树森林中有生命之泉，到了中间的庇护神庙有智慧之泉，之后盘蛇峡谷中有痛苦之泉，焦灼沼泽中有幸运之泉，最后抵达末日神庙，那里有着你们最终的目的地，真理之泉。”灰霾依次说道，“这是慕里格大会的路线，是唯一一条抵达末日神庙的路线。”

    七泉是新世界复苏的源泉，也就是在这片法则干涸的土地上由位面本身浇下的七口泉水，滋润着法则种子再次生根发芽。这也是为何魔法师得到真理之泉，能够稳稳进阶魔导士的原因，因为真理之泉中含有一个世界构筑法则的奥秘，尽管这不是塔希的法则，却能极大地帮助魔法师感悟塔希世界的法则，从而轻易进入魔导士境界。

    坎伯雷知道前面必然有着风险和艰难，但是心中早已下定决心，不会退却一步。

    在和灰霾、龙战的交谈中，他们又渡过了一个夜晚，不能使用魔法，让坎伯雷感到非常难受，而在颠簸的骑兽背上，他又无法翻看那本每次只显露一页，必须逐页读下去的世界末日笔记，只好用龙之宝玉默默开始了一项很耗费脑力的工作。

    做题。

    他在曼特哈提崩溃之前，曾经在浮空城的银色同塔图书馆，在躲避凛霜巫妖的追杀之前，顺手拿走了一本书，这本书的封面簇新，里面是一套上古精灵的练习题。

    题目很难，很艰深，涉及到了很多魔能学、符文学、炼金学、咒法原理甚至囊括了特别少见的心灵概率的内容，但是毕竟是很古老的书籍，而人类在魔法上也并非毫无建树，《百大黄金魔导公式》坎伯雷掌握了第一章湖中莲花，就攻克了进阶正式魔法师，第二章琴弦颤音，就涉及到了大魔法师分裂魔晶，魔晶振荡和共振的原理，而现在，他已经开始学习第三章剑尖闪光，也就是大魔法师进阶魔导士才会涉及到的理论基础，和这本习题中的很多问题，都能印证。

    对于一个好学的人而言，没有什么娱乐比一本配合教材的辅导习题书更棒，如果有，那就是两本。

    坎伯雷没有两本，他只有这一本可以打发空闲的时间。

    要是黄昏战场的魔力环境不是如此恶劣，他肯定会一边冥想，一边凝聚精灵之种，可惜现在冥想等于吸取毒药和杂质，冥想凝聚精灵之种更是要承受杂质摩擦侵蚀脑域的痛苦，实在难以忍受，坎伯雷只好不断学习，先把必须的理论吃透，再在图腾柱的微弱魔力环境中，进行异常艰辛的冥想。

    不过在图腾柱下连续渡过三个晚上之后，坎伯雷也觉得有些不对了：“难道祈愿塔那么少，我们沿途竟然没有遇到一个部落？”

    “那是因为，我们刻意避开了部落”龙战有些尴尬地说。

    坎伯雷挑眉看着他，等待一个解释。

    “坦蒙部落比较偏僻，沿途的部落大多不强大，那些前往飞船的部落，都没有选中魔法师。”龙战不安地咧嘴笑笑说道。

    听到龙战说部落选中魔法师，坎伯雷还真是有种微妙的屈辱感觉。

    “那有什么影响？”坎伯雷追问道。

    “影响很大”灰霾年纪大了，很多话也就没有那么羞羞答答，“因为魔法师无论觉醒能力还是补魔能力，都比萨满更强大，所以慕里格大会的魔法师等于是一种稀缺的资源，一种幸运的恩赐。”

    “可以想象。”坎伯雷嘴角抽了抽，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灰霾说到这里也露出了同情和无奈：“所以作为一个约定俗成的传统和规矩，魔法师无论路过哪个部落，作为留宿的报酬，都要觉醒一位武士，或者充能三个武士。”

    “这个数目，是对魔法师的能力衡量之后，定下的一个均值么。”坎伯雷沉痛地捂住了额头，穷山恶水多刁民，荒陆的残酷环境，果然也激发了部落的另类智慧。

    “每次古尔伦大会举行，大家在前往战争神庙的时候，留宿沿途的部落是要交纳红色魔晶的，”龙战同样苦笑道，“而有了魔法师，就变成了魔法师代为交纳了。”

    “那些速度比较快的，恐怕已经回到部落，传开了坦蒙部落选中了魔法师的消息。”灰霾叹气，“就算我们暂时避开，但是也终究要留宿部落的，我们的饮水和食物都不太够了。”

    “就算我们饮水和食物足够，恐怕也避不开了，”一路沉默寡言的龙卷有点幸灾乐祸地开口，“我好像看到了叶烈部落的人，在下一个图腾柱的位置。”

    “已经主动迎接了么，马上就要到家了啊。”龙战无力地抱怨了一句，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了坎伯雷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