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然的身体犹如被重物碾过,意识也在那个时候一并碾了。他睡得很沉,又时常惊醒,醒来睁不开眼,只能凭其他感官感受外界一两秒。
一次他醒来时感到阴部被人触碰,凉凉的,是那种消肿的药膏抹上去的感觉,但他抓不住清醒的意识,连想上药的人是谁都来不及,很快又陷入沉睡中去。
等席然恢复过来,木毅笑正伏在他双腿间,检查他的生殖器。那双像用毛笔勾了两道上挑的线的眼睛,难得显出几分正经和严肃来。
“你跟宋安上床了?”
席然阴恻地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无话。
木毅笑无端有些心虚,发觉席然状态不对,席然目光空落落的看着窗外,许久,转过脸来,嗓子嘶哑的像缝了一块纱布:“陈芳呢?”
木毅笑不知“陈芳?谁?”
“你们绑架人的时候都是随机的吧。”席然冷笑一声。
这时木毅笑才知道他说的是新来的女人,看来席然是知道黑房间的秘密了,木毅笑张了张嘴,说不上话,最后默默收拾自己的装备。
席然久久地盯着他,说“木毅笑,你放陈芳走。好不好?”
这是席然第一次直呼他本名,以往都是叫他木医生。
木毅笑知道自己没有权利,正要拒绝,一声“好。”从门外传来,是宋安端着餐板进来。
席然见了他便惊叫起来,举止如见鬼,在空中一阵抓挠“不要过来!!”
宋安蓦地站住了。
席然的气管、咽喉锈迹斑斑,说话如刀割,声音似要泣血“走开!滚出去!你这个怪物!”
木毅笑脸色骤变,宋安发情期后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席然这种态度,宋安接下来若不打人,也怕要直接把床给掀了!他赶忙出来做和事佬,对着宋安满脸歉笑,“他病着呢,情绪不佳,您多谅解点。”
宋安眼里如古井无波,周身的气场仿佛降至了冰点,木毅笑心有些悬,如果待会宋安暴走要把席然杀了,他只能趁乱先跑。
没想到宋安竟是转身离开了。
木毅笑一滞,徒然感到一丝诡异。
宋安就这么走了?
席然要他送人,他真的就答应了?
他跟上去,见宋安出门走不远,追问道“宋、宋总......以往可没有把人送回去的例子......”
宋安停下脚步,看向木毅笑的样子又与平常无异了,眼神冻人。
“不然呢?再弄死一个人,你们就同兴了?”
木毅笑苦脸“不是......”
“哪里来的就送回哪里去吧。给她点钱,封住她的嘴。”
“是、是。”木毅笑连忙应下,在宋安身边久了,最擅长的就是自打圆场,这下只能自找话题,乱瞟间看到宋安手上端着的餐板,一锅一碗一汤匙,由意大利艺术家设计的厨房碗碟套装,碗壁上是精细繁美的金缕花,上着一层薄而漂亮的釉。木毅笑心里无端有了一个荒诞地猜测,道“您这是......”
“红豆粥。”
木毅笑:?????
木毅笑:“给......给席然的?”
“嗯。”
木毅笑扶了扶金丝镜框,嘴唇抿住又松开,脚向后移一步又向前,跳舞似的。他很少失态,跟着主子宋安养成了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模样,可如今宋安下厨也就算了,还是为了别人特熬的粥,而且宋安这次发情期没有选择他们送过来的女人,反倒是把席然给上了!
这事件的重量稳胜于泰山,冲击力好比在木毅笑脑袋里丢下一颗原子弹,仿佛泰山不动多年,任你大风大浪,他屹立不倒,所向披靡,今天终于在自己面前崩了。
木毅笑震惊之余,对宋安手上的红豆粥起了心,他从没见过宋安做饭,‘做饭’这个词未免太居家了一点,而宋安身上,是看不到一点有家的影子。好奇心驱使木毅笑壮胆跟宋安申请观望一眼老板的爱心粥。宋安给了一个‘你随意’的眼神。
木毅笑怀着诚挚的、些许兴奋的心情,揭开小炖锅的一角。
“你是要毒死他?”
木毅笑看着那团黑不拉秋,里面还不知添加了什么五彩缤纷的食材的玩意,费劲力气才把这句到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
或许他猜错了,宋安根本不喜欢席然,能在人生病在床的时候煮出这种东西来雪上加霜,杀父之仇不为过,宋安明显是想让席然死于食物中毒。
“哇,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木毅笑一脸惊喜,语毕,微笑着为这道五彩斑斓的黑合上盖子。
宋安将餐板收回“煮给他的。”言下之意:没有你的。
木毅笑笑容有些别扭“......”我受不起。
..
席然的状态极差。
他身上的那种活力,完全消失了,好像头顶的蜡烛被人吹灭,所剩的不过是一副麻木的躯壳。
木毅笑照顾他一天,知他是精神问题,便跟宋安提出要把席然带到他那边做心理治疗。
宋安自然是不肯的。
木毅笑只得说让席然同兴一点,少受刺激,他建议道“他在这个别墅呆了四十多天了,烦闷难免,带他出去透透气吧,转化一下心情会好很多。”
宋安同意了。
送陈芳离开的时候,木毅笑让席然一并跟着坐直升机出去转转,毕竟上一次宋安出差,席然对外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个消息给到席然时,他以为席然会开心点,怎想席然只是问了一句“怪物会去吗?”
“这......肯定。”
席然便又沉静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他看起来更瘦了,黑发已至背,窗外的清风会抚摸他的脸颊,挑逗他的发梢,从后脑勺到耳廓到下巴,显出一道灵动柔和的线条,他浑身透着一股刚开苞的美,他是一个被男人侵入过的男人,木毅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美成这样,清澈时如水,明媚时如花。
席然还是跟着去了,陈芳醒后惊魂不定,嘴里一直絮絮叨叨着有鬼有鬼,看到席然才镇静些,要靠着席然,去哪都得牵着手。她三天没换衣服,浓妆被清水洗掉,脸色蜡黄,身上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席然却不嫌她,反而主动地握她的手,用湿毛巾帮她擦脸,温柔得不行。
陈芳得知能逃离的消息,总算是安了神,说话也利索了。上直升机时以为是席然特地找来救援的,落座时紧紧挨着席然,木毅笑坐对面。起飞时轰声震耳欲聋,螺旋桨旋转,直升机渐渐升同。席然直直的往窗外看,随着距离地面越来越远,别墅渐渐变小,缩只有手指节那么大,最后连着这座绿林环绕的孤岛,都消失成大海茫茫远处的一点。
..
陈芳在远郊区一个停机坪被放下,顺着大道走一里路就有车站,席然给她一个挎包,又塞了些吃食。木毅笑用纸袋子装了一大笔现金给她,说“这件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陈芳呆呆接下,点了点头,她瞧着木毅笑长得温润如玉,却总
有些叫人不敢靠近,偏是一旁的席然,多生几分亲近。
席然不知有多少钱,只见陈芳拆开看了一眼,满脸震惊,对木毅笑和席然是连连道谢。
陈芳满脸泪水“你们救了我,还给我钱,你们真是天大的好人,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木毅笑自觉受不起这声‘天大的好人’,让席然跟她告别,自己回机舱去了。临走前,陈芳泪眼婆娑的望着席然,说“小哥,谢谢你,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我早就被......”她哽咽不已,没把那个词说出来,又道“我其实、我其实是做‘那个’的,又是农村里来的,我遇到的男人都嫌我,只有你,你那么尊贵的一个人,不嫌我,是真心实意的对我好!之前绑架我的那两个男人,就是我的客人......他们说他们每个月赚好多好多钱,我以为是真的......呜呜,现在想想,我怎么那么傻......”
席然轻轻抱住她,用手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
席然的指尖扶上她的脸,为她擦去泪痕,慢慢道:“回去之后,找个正经的工作。把头发染回黑色吧,发质会好一点,也显得更年轻。处世也要谨慎点,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
陈芳用力点头,她摸了摸自己杂草般的枯发,羞怯地说“她们、她们都说这样更时尚,更好招客......”
席然轻声笑笑,没有嘲讽,只是柔和,好像百合盛开,还沾着晨露,轻盈又动人。
陈芳几乎看呆了。
席然推了她一下“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吧。”
陈芳这才回神,发现木毅笑站在登机口,虽不言语,显然是催席然不要太磨蹭的意思。陈芳匆匆道“我、我没什么可以回报你的,我只能......只能祝你天天开心,身体健康,心想事成,家庭和谐,幸福美满,大、大吉大利......和、和......”她想了半天想不出来,却看到席然眼眶湿润了,仿佛有泪在里面打转,似哭又笑的,他说了一声谢谢你。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