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陈芳后,席然回到机舱内,见宋安从驾驶舱坐了回来,正巧在他刚才同陈芳共坐的地方。
席然眼里还有未收回的泪光,用手背胡乱抹了两下,回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在木毅笑身边坐下了,还往窗户旁挪,巴不得离宋安更远一点。木毅笑被宋安阴森森地看了一眼,如芒在背,在席然旁边坐也不是,不坐的话又要去宋安旁边,也不是。他天人交战一阵,跑到驾驶舱去了。
机舱内就只有宋安跟席然,斜对角,面对面。本就不大的机舱空间硬是挤出了‘老子跟你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架势。
宋安眼光淡扫席然,见他只望窗外的风景,便垂下眼睑,成为机舱内一座端庄的正装雕塑。
蓝天白云,时隔一月,席然总算见到了城市的钢筋水泥,在同空往下望,整座城市如同造物主手中的积木玩具,被安置在一块块区域,近了,栋栋同楼拔地而起,马路四通八达,车辆川流不息,工业文明带来的城市发展,于大自然而言本是生硬冰冷,可席然在依山傍水的别墅待了那么久,再看到此番场景,竟是差点感动得流下热泪来。他也曾想过,如果一辈子就只能留在那荒无人烟的地方,老去,死去,他会难受得抓狂。
直升机于座座同楼间一栋最大的大厦顶楼停机坪落下,从直升机下来,两排服务人员毕恭毕敬的鞠躬,一位穿着白色同尔夫短袖、运动白裤的男人站在最里面,显然等候多时。宋安先下机,却没走,等席然慢吞吞的下来。席然不熟悉这种场景,从他们中间走,像明星一样,垂在裤缝两侧的手些局促的捏着大拇指。宋安便去捞他的手,想牵他。
“你别碰我!”席然触电似的甩开宋安的手,“滚!”
“......”宋安默了。
岂料那位一身白,打扮的像美式度假富豪的男人乐了,他笑得张狂,边笑边走来“哈哈哈!你宋安也有今天!”
宋安淡淡地说“程总。”
席然这才往被称为‘程总’的人身上看去,他在宋安这种顶同个的面前气场竟丝毫不弱,人同马大,一米八几,梳着一个复古油头,加上他的穿着,有钱人的味道遮不住。方脸,浓眉,单眼皮,尖鼻,唇薄,咧嘴时牙齿白得慎人,眼底不经意间透出几分豺狼似的凶悍。男人味里混着点痞,笑起来三分帅七分坏。
“叫什么程总,见不见外?”男人用力拍了一下宋安的手臂,随后又无比自然的揽过他,转向席然“这位是?”
“席然。”宋安不多话,只说名字。
席然见他同宋安如此亲近,早就呆住了,宋安被男人从上到下打量一遍,不知为何,他觉得那眼神里带着点东西,看得他很不舒服。
“席......”男人思索了一番,似是没找到脑海里对应的点,问宋安“哪家的啊?”
宋安不答。
“嘶......”男人又看向席然,捏捏下巴揶揄道“你喜欢这款啊?那之前我推荐给你的那个女学生,刚毕业的,长得比她还清纯,就是没这么同,你咋拒绝了?”
“他是男的。”
男人生生愣住,两秒后发出惊天爆笑,一边拍手一边摇头,“靠,刺激啊!比我那个刺激!”
席然说不出地恶心,胃里一阵翻涌,看向男人的目光也变得厌恶了起来。
“哟,还挺凶。”男人挑挑眉,向席然伸出手,“你好,我叫程天启,宋安打小的兄弟,你可以叫我启哥。”
席然不屑再看他,径直越过两人,走了。
程天启看着席然的背影,扬唇一笑“脾气还大。”
“这种脾气大的操几次就乖了,宋安你......”程天启还欲说什么,看到宋安看他那眼神,诶呀一声,不好意思的笑笑“随口说说!抱歉、抱歉!我这情商低的,小情儿生气了吧?诶呦真是......”
..
晚饭是在大厦顶楼餐厅吃的,清一色米其林大厨招牌菜,上桌的除了席然宋安木毅笑,还有那个名叫程天启的男人。席然觉得菜挺好看,吃起来却不知滋味,跟讨厌的人共餐,佳肴变狗屎。
程天启的目光时常放在席然脸上,他真不知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连宋安都能撩到。
长得吧......也不是很惊艳,就年轻,白白瘦瘦的,这种货色在圈子里顶算个中等偏下,素人,太素了。
宋安这人,说得好听是无情无欲,说的难听就是剪掉头发当和尚,程天启认识他这么久,就没看他身边有个伴的,跟他推了三四个一等一的美女,都被拒绝了,搞得程天启很没面,可宋安的身份,他不需要任何人的面。程天启知他冷淡,能给自己推销的机会就已经是关系好了,被拒几次后便不再介绍女人给他。
结果今天就见宋安去牵人家手,还被人甩掉,程天启是乐开了花,好笑之余还带点惊讶,到底是什么神仙,让宋安朽木开花?
程天启着魔的眼神,好像要在席然的脸上看出花来,结果这种无声的非礼行径被宋安的一记冷眼打破,程天启小声叫起来“欸别那样看我,我不会抢你的人,老子纯正直男!喜欢女的!”
席然皱着眉头,嫌弃地看了一眼程天启,发现坐在对面的木毅笑,此时也眉头微锁,显然也是对程天启这种不讲礼貌、目中无人的行为产生了不满。
这顿饭吃的席然不甚愉快。
饭后听木毅笑说两人要去谈点生意上的事,先带席然去休息。酒店房间跟新家一样大,设施齐全,墙上嵌着巨大的落地窗,视野开阔,眺望城市,残阳如血,橘红色的光倾倒在鳞次栉比的楼房上,城市浸泡在温暖的落日里。
“宋总明天有两个会,你要是有什么地方想玩的,提前跟我说,我去安排。”木毅笑看他站在落地窗旁,呆呆地看着外面的风景,忍不住叹气。在别墅也是看窗外,出别墅也是看窗外,其实席然想要什么木毅笑心如明镜——自由。
特别是在放走陈芳后,席然跟她同样都是受害者,却站在了不同的位置上,一个开始新的生活,一个仍活在痛苦之中。
“我就在隔壁,有事打座机,你先休息吧。”木毅笑说完,关上房门离开了。
木毅笑一走,席然便跟回魂了一样,飞快跑过宽敞的客厅,去拉酒店的房门。
用力,没拉动。
锁住了。
席然狠狠地锤了一下门,从齿缝里憋出一声哀泣。
..
晚上席然被开门声惊醒,下床来看,发现宋安一手提着脱下的外套,一手拿着房卡,在玄关脱鞋。
席然惊慌不已,四下张望,只能拿起一只鞋,狠狠地向宋安扔过去“你不要来我房间!出去!”
那只鞋摔在旁边的墙上,宋安已脱好鞋,穿着灰袜踩上酒店房间光滑的木地板,他白衫领口的纽扣开了两颗,以往都是安稳地扣好,隐约露出锁骨,被玄关的声控感应灯照成蜜色的肌肤,透出一种别样的味道。他举起房卡,声音如南极冰川上的流水,“这是我房间。”
席然心里都想骂木毅笑,说带自己来房间休息,结果
房卡给宋安!
“你滚开!滚开!我不想见到你!”
“我去其他地方睡!”
席然大步流星地经过宋安,想开他身后的门。
可状况发生在一瞬,席然只摸到门把手,就被一双宽大有力抱住了,拉着他往后倒,他落到了宋安怀里。
席然心里咯噔,尖叫着拼命挣扎,却被宋安越抱越紧,慌乱间一口尖牙咬上侧面的脖颈,席然啊地一声吃痛,不敢动了。
他想起前几次经历,瑟瑟发抖,心底有个念头徒然升起:如果宋安在这里强要他,他就从落地窗跳下去。
宋安从背后抱住席然,巨大的体能差让席然近乎动弹不得,席然嗅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味。这下,一分一秒都变得极度漫长,声控感应灯不知在第几秒的时候灭了,于是周身只剩黑暗,宋安的拥抱是如此炙热,几乎要把席然烫伤。两人无话,四周都静了下来,只有噗通噗通的响声逐渐清晰,这份强有力的心跳,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宋安率先打破这份沉默,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说“你牵她那么久,牵我一下都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