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裴崇远没注意到,但蒋息这么一看,他顺着对方的视线扫过去,看见了自己之前每天给蒋息送饭的白色保温饭盒。
他笑笑,没多说什么,把汤碗拿出来,晾在了一边。
裴崇远凑到他耳边,低声问:“怎么样?有排气了吗?”
蒋息被他这么一问,突然就不好意思了。
排气这个东西,说白了就是放屁,挺尴尬的一事儿,别说是裴崇远了,除了医生,别人谁问他他都得觉得尴尬。
蒋息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裴崇远笑,又小声说:“不好意思了?”
“没有。”蒋息忍不住了,压低声音说,“你来干嘛?”
“怕他们照顾不好你。”裴崇远说,“你店里那两个还不知道几点来呢,怕你饿着。”
蒋息抬眼看着他,想说没必要这样。
裴崇远小心翼翼地把汤汤水水都摆好,然后出去找护士问了一下蒋息的情况。
他出去的这段时间,窗帘被撩开,对面的男生醒了。
男生是闻着香味儿睁的眼,看见蒋息桌上的那些吃的就流口水。
“哥,那是你什么人啊?”男生笑着说,“这是他自己做的啊?厨艺真不错哈。”
蒋息跟这男生说过两句话,但也没多熟,这会儿本来就心烦呢,索性不答话。
他不答话也不妨碍那男生絮叨。
“真香啊,我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估计她得睡到八点多。”
这边正说着,裴崇远回来了。
男生一看见裴崇远,讨好似的笑盈盈地说:“大哥,那都是你自己做的吗?真香!”
裴崇远看看他,一听就明白,这是跟自己要吃的呢。
他转过来跟蒋息对视,笑了笑,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对那男生说:“可不是么,大半夜起来亲手做的,我们家这小祖宗挑剔,得吃好的。”
蒋息皱着眉说他:“你说什么呢?”
裴崇远就是笑,也不吱声。
男生闭嘴了,知道了人家这是“小祖宗特供”,他可没那么厚脸皮再去跟人家要吃的。
昨天晚上那俩人说话他听得七七八八,俩人的关系也猜得□□不离十。
男生好奇得不行,他头一次在生活中遇见活的gay,新鲜,想八卦一下,但是一看见病床上那人冰块儿一样的脸,就什么都不敢问了。
裴崇远见那男生醒了,也就不用再压着嗓子说话了。
端了汤,吹了吹,递到了蒋息面前。
“护士说你可以吃了。”
“裴崇远。”蒋息很少会直呼他的姓名,哪怕是后来他们再遇见,蒋息还是会叫他一声裴哥,“你真不用这样。”
“不用哪样?照顾你?”裴崇远笑,“这不是追人的时候应该做的吗?”
“咱们俩不是那回事儿。”
“怎么不是那回事儿?”裴崇远站起来,舀着汤的勺子送到了蒋息嘴边,“在我这儿,就是这么回事儿。”
蒋息不动,裴崇远说:“张嘴,我等会儿还得去上班,只能陪你一小会儿。”
听见他说要去上班,蒋息其实有点儿松动。
这段时间以来,蒋息不是没想过裴崇远的日子有多难熬,工作、生活,无论哪个都能压弯人的腰,更何况,还要来面对他。
蒋息有时候也会想,裴崇远真的挺不容易的。
所以,他更希望裴崇远把放在他这里的精力撤走,好好去工作,好好去生活,而那生活里不可能有他蒋息。
“张嘴。”裴崇远很坚持,就那么拿着勺子等着。
蒋息跟他僵持了好半天,后来眼见着裴崇远那么端着的手开始因为发酸而微微颤抖,认输了似的,喝下了那口汤。
大概从这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他还是拗不过裴崇远。
无论是以前的裴崇远还是现在的裴崇远,无论是那个一心玩套路的可恨的人还是现在这个努力想把真心挖出来的人,都太清楚蒋息的铠甲后面究竟是怎样的一副身躯。
再怎么冷淡也还是善良的,再怎么嘴硬也还是柔软的。
当蒋息认命似的喝完那口汤,裴崇远笑得像是走了十万公里的山路,终于看见了自己弄丢的宝贝。
蒋息只肯喝那一口,喝完之后就借口自己太累,要睡觉。
裴崇远不再强迫他,把汤碗重新放回保温饭盒,告诉他:“那我先去上班了,等会儿你睡醒觉得饿了自己弄来喝。”
只一口,裴崇远就心满意足了。
他把饭盒放在蒋息手边的桌子上,穿了大衣准备离开。
“你没事儿就别再来了。”蒋息躺在那里,闭着眼睛,“我不想看见你。”
裴崇远背对着他,听见这句话回头看向病床上的人。
刚才的开心被削弱了一半,裴崇远很想说:既然不想见我,那你说这话的时候别皱眉头啊。
可他没说出来,假装没听见,抬脚走了。
裴崇远出了门,蒋息睁开了眼。
躺在对面床上目睹了这一切的男生说:“哥,你真狠心啊。”
蒋息不理他,扭头看窗外。
男生还嘟囔:“那大哥真是太好了吧,那么晚过来看你,一大早还做了汤,我妈都没这样对我。”
蒋息觉得烦,深呼吸,闭上了眼。
对面的男生沉默了几秒钟,躺在那儿瞎捉摸,突然一声:“哎呀!我知道了!”
蒋息被他吓了一跳,皱着眉说:“你知道什么了?”
“你其实是直男,”男生说,“所以才拒绝他!我靠,我的推理过分缜密!”
“……神经。”蒋息很小声地说了一句,眉头紧锁地想睡觉。
然而他根本睡不着,只要闭上眼就是裴崇远。
是,裴崇远这段时间以来对他确实很殷勤,殷勤到变了个人似的,大概换个别人都做不出来这么多事。
可是,他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殷勤。
蒋息心里还是难受的,他发现自己原本已经调适好的心情被裴崇远再次打乱了。
本来在这三年里,他终于一点点学会了抽离出跟裴崇远有关的一切情绪,然而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