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雄虫纤长的手指拢住小雄子的手,拇指在软嫩的掌心轻轻摩挲。小雄子的手颤了下,要躲,成年雄虫的手指直接插进小雄子的指缝间。肌肤摩擦的触感直冲头顶心,费耶特头皮发麻,耳朵热了。
“你是谁?”费耶特问。
“我是安布利。”
安布利的面容无限趋近于美学范畴的黄金比例,是真正可以称之为“美”的。费耶特熟悉这张面容,能认出这就是安布利。
但奇怪的是,费耶特好像这一刻才真正看清这张脸。安布利的眼睛原来是琥珀色的?他印象中好像是金色的,不对,金色是安布利触角的颜色……他注视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第一次发现安布利鼻尖上有颗褐色的小痣。当这张脸上表情丰富起来时,那颗小痣随之微颤,勾得人移不开视线。
安布利凑近,用鼻子轻蹭一直盯着他的小雄子。皮肤相触的地方仿佛产生了奇妙的生物电,轻微的酥感让费耶特半张脸都麻了。费耶特往后躲,安布利喉中传出愉悦的轻笑声,跟着往前蹭。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你到底要给我展示什么?”费耶特不得不用手抵住安布利的脸,制止对方靠近。
安布利头一歪,直接枕在小雄子掌心,“你的手好暖。”
皮肤相触的感觉好舒服……
费耶特迅速抽回手,眼睛四下打量,想要逃跑。
“让我抱抱你。”安布利搂住费耶特不放。他将脸埋在小雄子颈窝,深吸一口气,“真好闻。”
费耶特僵住:安布利称赞好闻的气息,他好像也嗅到了!
“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真正面对面的时候?”安布利抬起头注视费耶特。
费耶特从那双美丽的琥珀色眼眸中,看到了满腔爱怜之意。
“又莽撞又倔强,还胆子特别大。”安布利颠了下怀中的小雄子,“但是你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时,却那么乖巧懂事,对我满心感激。主动亲吻我的手指后,你还害羞了。”安布利眼瞳微颤,那时的景象似乎在眼前重映,“你好可爱。”
费耶特喃喃道:“你在心里叫我小果冻……”他满脸茫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的。
“是的,是的。”安布利单手捧起费耶特的脸,眼中映着小雄子的身影,又似乎映着某种恢弘的未知,“费耶特,看看我。”
费耶特的神思仿佛坠入了那双眼眸中,不断向那种恢弘靠近着——
“感受我。”
安布利吻上他的嘴唇。
费耶特浑身颤栗!
这是安布利。
年轻的安布利。
一百岁不到,闲散度日的安布利。
美食美景,夜夜笙歌,极乐享受仿佛会延续至天荒地老。
日复一日,日日相似。
享乐的海潮褪去,时光的沙滩上,只剩下高潮后的那一点点倦。
越快乐越厌倦。
难道这一生都要如此度过了吗?
费耶特沉浸在亲吻中,和曾经的安布利情绪共振。
生活一眼就能望到尽头,这样的日子真的有意义吗?
我的存在有意义吗?
我,存在吗?
费耶特倏然睁大眼,被这个问题震得回过神来。安布利的舌头勾着他的,无尽缠绵之中,渗着刻骨的寒。安布利的唇舌缓缓退出,费耶特竟不由自主地追逐。他们的嘴唇再次触碰。非常奇妙,费耶特感受到唇齿间的湿润和安布利的气息,也感受到安布利的体验——稚嫩青春的小雄子唇齿温热,驱散了那点寒意。
唇齿分离时,他们近距离彼此对视着。
费耶特一手被安布利牵着,另一只手紧紧搂住对方的脖子。他明白了,为什么想要拥抱,为什么要用亲吻来感受……那些自问与他问、空虚与哲思……
安布利,我理解了。
安布利洒然一笑。那是被其他存在理解的幸福感,是智慧生命灵魂共振的快乐。
“你的此时此刻。我的彼时彼刻。过去的我,很高兴认识现在的你。”安布利深深注视着费耶特,这一眼,穿越三百七十年的时间。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阖上了。
费耶特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失落感。他与安布利仿佛身处两辆交错而过的火车之上,一吻过后便飞速向着时间两端背道而驰。
这一吻是曾经相遇的唯一证明。
只有一吻。
“不要……”费耶特握紧十指相扣的手,徒劳无功地想要抓住什么,“安布利……”
安布利睁开眼,触角的光耀也盖不住他眼中的阴霾。
费耶特松开紧搂对方脖颈的手,身体下意识地往后躲。
“吓到你了?”安布利放下环着费耶特的手。如果费耶特想的话,可以远离他。他对费耶特微笑,熟悉的笑颜中却满是疲惫。
费耶特没有走。他细细打量着安布利,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轻微的表情变化。似乎回想起来了什么,他试探性地将手放在安布利脸上。
安布利歪头,在他的掌心轻蹭。
费耶特出乎意料地说:“我见过你。”
一点好奇出现在安布利晦暗的眼眸中,如同石如大海,引起的波澜转瞬即逝。
“我真的见过你。”费耶特贴近安布利,“在我的精神领域里,你迷失了。日子循环往复,交配,交配,还是交配。没有希望,没有出路。在恒星光芒的余烬中,你绝望地消散了。”
阴沉凝滞的海面终于泛起阵阵波澜,安布利惊讶地看着费耶特,“怪不得你能反制我的精神力分体……原来是这样。”他似乎累极了,枕在费耶特掌心。
“我无法突破,无论如何都无法二次觉醒。六十年前数值就达到觉醒标准了,但我始终没有感受到觉醒的预兆。我试过了所有的办法,没用,都没有用。我马上就二百岁了,二次觉醒概率低于1%。盖亚劝我不要执着,要看开。看开?往哪儿看呢?”说到这里他似乎被自己逗笑了,却只让费耶特觉得心酸。
“我爱的雌虫和我分手了。他忍受不了我总是寻找新的交配对象,留给他的时间越来越少。要建立有爱的雌雄关系,这是盖亚对雄虫二次觉醒的建议。我和他之间难道没有爱吗?如果有爱,我为什么觉醒不了?难道他不爱我吗?还是我不爱他?”这些诘问包含着多么激烈的情绪……但安布利只是平平淡淡地吐出这些话,“他离开我的时候,对我说……他说,他不懂爱了。”
安布利眼帘低垂,“我也不懂了。费耶特……我好累啊……”
“不!”费耶特心生恐惧,仿佛即将目睹安布利生机消散。他托着安布利的脸,急切地吻上去。
好冷。
寒透了心。
费耶特如坠冰窟,与安布利亲吻的唇齿轻颤着。他的舌头伸进那透着寒意的洞窟,努力勾动对方,想将自身的温热传递。
不要放弃希望……
不要死……
死很可怕……
我死过……
安布利震惊地睁开眼。
被听到了……
费耶特干脆不管不顾地亲吻安布利,越吻越激烈,像是只有这样才能让彼此都暖起来。他跨坐在安布利身上,挺直肩背,自上而下地与安布利热吻。安布利伸手扶住他的腰,像是怕他稳不住自己。他叛逆地拂开安布利的手,将对方往后推。
安布利躺倒在软垫上,头顶的王冠都被撞散了,金色的触角铺散开,纤柔又美丽。
费耶特看得呼吸一窒,俯下身再次吻了上去。
死亡是冷……
太疼了,疼得麻木了……
我听到滴答滴答声。那是我的血一点一点流出身体的声音,亦是我生命的倒计时。当声音停止时……我……
我好冷……
安布利也是冷的……
唇齿交融间,他们仿佛一同向极致深寒处坠去……
我感受到了光……
随之而来的是一点点救命的暖……
濒死之后……
我得到了新生。
我觉醒了。
费耶特睁开眼。
安布利眼睫轻颤着低垂。当蝶翼般的眼帘抬起时,安布利回视费耶特,神色温和从容,琥珀色的眼眸总让费耶特错觉是金色的。
这是五次觉醒的安布利。
现在的安布利回来了。
费耶特想逃。他有种将秘密全部摊开的羞耻感。但他还摁着安布利的手。刚刚意乱情迷时,他用力地捉住了这只美丽又绝望的雄虫。
他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有点崩溃地想:完蛋了,安布利连他这点小心思都知道了……
安布利注视着他,像是在说是的。
眼神一触即离,费耶特想要坐起身,找回那种端庄有礼的姿态和距离感。他不该亵渎这样的安布利。
安布利却环住了费耶特的腰,轻轻用力就让小雄子趴在了他的身上。费耶特正慌张地要重新撑起身体时,安布利说:“吻我。”
费耶特僵在那里,连看一眼安布利的勇气也没有。
如天神一般圣洁的安布利,吐出如魔鬼一样诱惑语句:“吻我。让我告诉你,雄虫最重要的秘密。”他抬起腿,将费耶特往上推,胯下与小雄子紧密相贴。
费耶特惊怔地看向安布利,什么羞耻心都被挤到角落去了,因为——安布利还是那样平和的神色——他发现安布利硬了。
费耶特简直要昏了头。渎神的诱惑谁能忍得住!他眼一闭,直愣愣地向安布利撞去。
安布利温柔地接住了他。
神的嘴唇亲起来是什么感觉?
不一样,真的太不一样了!
仿佛有金色的能量在他们唇齿间交融,带来轻微的刺激感,费耶特沉迷其中。他无比渴求,想要将安布利吞吃下肚,亦或是让自己融进安布利的身体里。
真贪心。吃了我那么多精神力分体,现在连我也想吃掉吗?
想!
费耶特急切地将舌头探进安布利的嘴里,不断搜刮索取着。他甚至扭腰,在安布利硬挺的地方揉碾,让安布利的呼吸也乱了。安布利裹住他四处点火的舌头吸吮。“唔嗯……”他发出又甜又腻的轻哼声。
我的小果冻。他听到安布利在心里这样唤他,无比亲昵,他好喜欢……
等你二次觉醒后,让你吃个够。
嗯嗯!
……
费耶特:??
是的,我在诱惑你。
费耶特因为太过惊讶而清醒了一些,却同时觉得脑子更昏了。他清醒地意识到,他被深深地诱惑了。
他想要二次觉醒。
他深切地渴望着安布利。这种渴望唤醒了那段贪婪吞噬的记忆——热辣的能量大股大股涌进身体,力量不断充盈,他仿佛能扼住命运的喉咙!
他想起来了……他明白了……诱惑他的,是力量……
是的!是的!
你渴望力量!这是雄虫的本能!
安布利激动地亲吻他,热烈的情绪直灌他心底!
让你的渴望燃烧,像恒星一样炽烈!
追逐更强大的力量,觉醒,觉醒,觉醒!
不断拓宽种族的限制,超越虫族的极限——
费耶特眼前闪过一片金光。
时间被凝成了某种肉眼可见的液态存在,他仿佛站在时间的长河边。河对岸,五次觉醒的安布利与他平行对望。他逆流而望,无数身处过去时间节点的安布利与他对视,令他心神巨震!
雄虫的分裂是停止自身的时间,将那个时间点的自己完整保留下来!彼时彼刻的我将不断经历此时此刻,以自身之能,从过去穿越至未来!
他向自己的过去眺望,翡和人类李镜都在。金色的浪潮自人类李镜脚下涌出,流过翡的身畔,向他铺天盖地涌来。过去与现在连成一线,他倏然转头,看向未来。
强烈的战栗感直冲灵魂,渺小的雄虫得以一窥神的领域!
——进化!
以一己之身带领整个族群进化!
直至突破时间的禁锢,冲破维度的藩篱!
宇宙是一颗巨蛋,而他在其中不断挣扎,如同当年降生之时那般急切又吃力。他要再次打破这层宇宙的壳,直至再次重生!
这就是雄虫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