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
朱红夜让仆从给崔志、梁晖上茶,道:“你们是商量好了来我这儿?”
崔志趁他不注意,手指搭上他的手腕内侧,朱红夜见他这般动作,也就没动,斜目瞅他,“探出来什么了?”
崔志皱了皱眉,“咦?你没事?”
朱红夜似笑非笑,“你希望我有什么事?”
崔志不自在地咳了声,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对你那点意思?听说昨夜你还是在太子东宫歇下的,怎么会什么事都没发生?
朱红夜从他的眼神中读出这个意思,凤目直接飞起了刀子,心思一转,凑近他道:“我在东宫住了一夜,难道就一定是我有事?”
崔志反应过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朱红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知道就好了,可别告诉其他人,太子殿下也是需要脸面的。”
“你们俩在说什么?”梁晖见他俩说悄悄话,不禁好奇问道。
朱红夜见他一脸纯洁,替他续了一杯茶,“没什么,就是崔军医问我他这个小身板能不能学武。”
梁晖嫌弃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崔志,“不能。”
崔志憋屈地说不出话来。
“对了,你们知道狄国有意将其公主送过来和亲么?”梁晖一脸八卦。
“嗯,这我也听说了,”崔志朝朱红夜眨眨眼,“好像是觊觎我们的太子殿下呢。”
朱红夜抿口茶,笑了笑,没说话。
三人正聊着,院外就走过来两人,朱红夜抬首看去,就见为首的是萧凡,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
他们起身给萧凡行了一礼,朱红夜吩咐仆人上茶,引二人入座,问萧凡:“殿下,不知这位是?”
萧凡在军营里跟他们混得熟了,根本没什么太子架子,随意道:“这是我堂弟,已故安王世子。”他说着很自然地伸手拿过朱红夜的杯子,喝了一口茶。
梁晖没有太在意,崔志倒是朝朱红夜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见过世子。”
萧成瑾露出羞涩的笑容,“你们好,今日冒昧前来,还望朱将军不要见怪。”
朱红夜笑了笑,“世子言重了。”
“成瑾,我和朱将军有些话要说,你先在这与梁晖、崔志他们说说话。”萧凡说着起身,拉着朱红夜去了屋子。
朱红夜随他回了屋子,坐到床上,仰首看向萧凡,“你要跟我说什么话?”
萧凡弯腰低首,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委屈道:“你昨晚踢我的那一脚,我到现在还疼着。”
“你被刀砍了都没喊疼,怎么这点轻伤就疼了?”
“在你面前,该疼的时候当然得疼。”萧凡的脸皮越发厚了。
朱红夜简直说不出话来,直接起身道:“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
萧凡一把将他拦住,“那个狄国公主和我没关系,你可别听信了谣言。”
朱红夜眸光一动,“我知道。”
萧凡紧紧抱住他,“宏业哥,你昨晚为何不愿意?”
朱红夜脸上一热,推开他,转开话题,“快到清明了,我要回江陵一趟。”
萧凡面露落寞之色,“我是太子,不能陪你去了。”
朱红夜本就没在意过这事,“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
萧凡牵住他的手,“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朱红夜无奈,“那是东宫。”要是被人知晓太子在东宫与臣子做那等事情,会有损太子声誉。
“你的意思是,不是东宫就可以了?”萧凡说着就要将他往床上抱。
“萧凡!”朱红夜恼怒,“他们还在外头等着,我们出去吧。”
萧凡见他发火,只好放弃了自己的想法,跟在急步的朱红夜身后,来到院中。
崔志目光在他俩脸上逛了一圈儿,兀自嘿嘿笑了起来。
“太子哥哥,朱将军。”萧成瑾眉眼弯弯,露出洁白的牙齿,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绵羊。
几人聊了半天,萧凡便带着萧成瑾离开,崔志与梁晖也各自回家,府中又只剩下了朱红夜一人。
京城热闹是热闹,但这热闹并不属于他,只有在边关,他才不会觉得寂寞。
坐在院中默默喝了一杯茶,转身回到房间,刚准备关上门,就被人从外面挤开了,面前出现一张熟悉之极的俊脸。
“你不是回宫了么?”朱红夜诧异问道。
萧凡挤进屋子,将门一关,“我那是骗他们走的,省得他们占用你的时间。”
屋内的氛围陡然变得黏稠起来。
朱红夜垂下眼眸,倏地一笑,“回宫迟了,皇上会不会怪罪于你?”
萧凡伸手抬起他的下颔,俯首吻上去,“出宫前已经与皇叔禀明了,今夜就歇在将军府。”
红烛泪干,月沉西山。
天嘉十二年,天嘉帝宣布退位,太子萧凡登基,翌年,改年号为永昌。
永昌元年,长德侯蒋凌在边关遭遇敌袭,护国公陈锋为保护他身受重伤,不得已回京养伤,并上交兵权。
狄国休养生息数年,又开始蠢蠢欲动。
永昌帝曾在边关军营待过两年,对狄国的猖獗极为痛恨,见他们不过缩首四年,如今居然袭杀长德侯,还妄图再次南侵,便命令大将军朱红夜前往边关抗敌。
朱红夜师从长德侯,智谋卓著,武艺非凡,直接攻破狄国数座城池,一鼓作气,势如破竹。狄国无法,只好再次求和。
永昌帝冷笑一声,只道,除非割地求和,否则免谈。
面对萧国强大的兵力,狄国只好退而求其次,割舍了边疆数座城池,求得一隅安宁。
大将军朱红夜打了胜仗,班师回朝,永昌帝亲到城门迎接,还在皇宫设宴接风。
一番觥筹交错之后,大将军被人灌醉,皇帝怜惜之,着人将他扶去殿中歇息,皇帝让群臣随意,自己则离开大殿,回了寝宫。
被灌醉的朱红夜此时正坐在寝宫内,神思清明,喝着清茶,见到萧凡进殿,只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行礼也没出声。
萧凡这几年变得更为高大英俊,面容冷漠的他自带皇家威仪,只是一切的威严在朱红夜面前都变成了温柔小意。
“你出征的这些时日,我很担心你。”萧凡拥住他,低声道。
朱红夜挑了挑眉,“听说李丞相家的千金是位合格的皇后人选。”
萧凡低低笑了起来,“谁能有你合适?只是你不愿意,而我又不忍让你受他们口诛笔伐,我以前就说过,皇叔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那你百年之后呢?”
萧凡知道他问的是皇位继承人,闻言笑着抱起他,放到龙床上,压上去,“不如将军努点力,替朕生一个。”
朱红夜对他这些荤话早已免疫,回道:“微臣能不能怀上,还得看皇上的能力了。”
床帏落下,衣衫尽褪,两人欢愉了半夜,朱红夜额发尽湿,躺在萧凡怀中,身上布满红痕,凤目半阖,眼尾染上一层桃花。
萧凡伸手按了按他平坦的腹部,皱了皱眉,“看来还是朕不够努力。”说着又要开始。
朱红夜扫了他一眼,“臣累了。”
萧凡只好不再动作,替他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凑近他耳边,“过些时日怀王就要成亲,到时候让怀王夫妇多生几个就行了。”
怀王就是萧成瑾,萧凡是打算让萧成瑾的孩子过继过来的。
朱红夜翘起嘴角,闭眸进入梦乡。
永昌二年,怀王萧成瑾成亲,永昌帝亲自前去祝贺。
永昌四年,怀王妃诞下一子,被立为怀王世子。
永昌六年,怀王妃又诞下一子,永昌帝见之,心生喜悦,对其厚爱有加,亲自取名为萧郇,常接到宫中住下。
永昌二十二年,萧凡立萧郇为太子,赐住东宫。
永昌二十四年,永昌帝着急退位,将皇位直接传给年仅十八岁的萧郇,连夜离开京城。
春雨如丝,将江陵城山山水水渲染成一幅水墨画,精妙绝伦。
一辆马车驶向江陵城外的一处山谷,于山谷外停下,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率先下了马车,然后伸手将另一人抱了下来。
“萧凡,你个老不正经的。”朱红夜眉目依旧,不过眼尾到底还是多了几缕细纹。
萧凡放下他,“我才四十多,怎么就老了?我还想活到一百岁,到时候你再说这话不迟。”
朱红夜不接他这个话题,看向谷口,“老圣人和定国公一直住在这里?”
萧凡摇摇头,“也不是一直住在这里,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两个将萧国跑遍了,也就乏了的时候回来住上一段时间,这次也是我们恰好赶上了。”
“那就进去拜见一下吧。”朱红夜说着,往谷中走去。
他们穿过一片清幽竹林,便见溪水临边,一座精美的屋宇出现在眼前,屋前溪边,两个身着随意的人正拿着鱼竿钓鱼。
萧凡和朱红夜脚步放轻,来到他们身后,直到萧居瑁鱼竿一翻,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就落在了岸上,他高兴地笑起来,“时观,我先钓上来了,哈哈。”
镡时观宠溺地看着他,“嗯,你厉害。”
萧凡看着他们,心中感慨万千,这么多年过去,皇叔风华依旧,与二叔的感情也越发醇厚。
萧居瑁让镡时观将鱼捡到木桶里,扔下鱼竿,看向萧凡和朱红夜,浅笑道:“知道你们今日要来,我就特地钓了一桶鱼,晚上我们吃全鱼宴。”
谷中没有其他人,萧凡不禁疑惑,“皇叔,谁下厨啊?”
萧居瑁伸手拍了拍镡时观的肩膀,“你二叔这么多年厨艺大有长进,今晚就让你们尝尝,小凡,你也跟着后面学学。”
萧凡看着皇叔未刻多少风霜的脸,又看看朱红夜的脸,觉得自己是应该多向二叔学学,将宏业哥养得白白胖胖的,于是狠狠点头,“我会努力学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萧凡果然对镡时观的厨艺大为佩服,下定决心要拜镡时观为师父,仔细钻研厨艺。
翌日,他兴致勃勃跑去溪水里抓了几条鱼,打算按照镡时观教授的步骤做一盘鱼,结果差点将厨房给烧着了。
可是萧凡是谁?他怎么可能轻言放弃?失败一次就再来一次,然而,他没有一次成功。
镡时观看着惨不忍睹的厨房,沉默了一下,最终下了个结论:“你们萧家血脉大概不存在这种天赋。”
萧居瑁想起以前自己的尝试,拍了拍沮丧的萧凡,语重心长道:“所以说,我们天生就是享福的命,等着吃就好了。”
朱红夜无奈,见不得萧凡愧疚的模样,便提出来自己跟着镡时观学习,镡时观看着新修好的厨房,勉为其难答应了。
结果没想到,朱红夜还真有天赋,教一遍就会了,还学得有模有样,镡时观这才长舒一口气。
萧居瑁靠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与他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