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于然是个会享受生活的老板,午休的时候她就换上一套舒适的运动装,打开影碟机放进去一张学跳街舞的光盘,然后跟着电视放出的图像跳了起来。没过多长时间,剧烈的运动已经让她大汗淋淋了,正跳的高兴时她办公室的门开了,范翔忠铁青着脸走了进来。
于然继续跳着没有停,她喊道:“您这么大的领导来,应该事先通知一声,我好招呼全公司的人列队欢迎呀。”
范翔忠没吭气过去关了VCD机,屋里一下变得安静起来。于然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汗,撅着嘴抗议道:“舅,你太霸道了吧?你有什么事就说,我跳舞又不影响和你说话。”
范翔忠冷冷地说:“我不是来和你说什么事的,我是带你去一个地方。”
于然笑嘻嘻地问:“什么地方?”
范翔忠板着脸把她往办公室内专用的更衣间里推:“去了你就知道了,快去换上衣服走。”
最近一段日子,信州特派办的会议室使用频率比以往明显增高,一连串的事件发生后,需要在最快的时间内研究对策,所以童北海他们开会的次数就就来越多了。从宏大证券公司回来以后,他们一群人又马上聚到会议室里研究起新情况来。
唐小建最先宣读了他收集到的情报和分析:“……于然研究生毕业后在宏大证券公司做过两年的操盘手,因为业绩突出,便提拔成了交易部经理。让人不理解的是她干得正春风得意有望再一次提升之时,突然辞职离开了宏大下海经商。用宏大沈总的话讲,于然对几年前宏大证券几个大户的情况了如指掌,虽然电脑上的交易资料不全了,但只要于然肯配合,我们想要的东西她脑子里全有。”
所有的人都不吭声,静静地看着方宏宇,等着他表态。方宏宇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似乎没有注意到别人的注目,最后是童北海轻咳了几声才把他拉回现实中来:“方特,你表个态吧。”
方宏宇沉吟了好久才开口:“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又钻进了一个他们精心设计的陷阱。我们分析一下,他们在我们进入审计的第一天就玩了一个电脑病毒的花招,删掉了恰恰是我们想要的东西,然后又把已经离开宏大好几年的于然推到了前台,让我们和于然去周旋。且不说于然能给我们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单这一举动,便把我们放到了范省长的对立面。他们在我们向于然展开调查的时候,会不会又向媒体和外界放出风去,说我们特派办拿范省长的外甥女开刀了。到时在舆论吵的满城风雨的时候,我们手中还是没有抓住他们的任何证据,而范省长却莫明其妙地被我们推到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到那时我们怎么收这个场?”
童北海阴着脸说:“宏大的审查,查到了于然这里就查不下去了,方特,你不会又让审计组无功而返地撤出宏大吧?”
方宏宇淡淡一笑:“大家可能都听说了我和于然的一些关系,不错,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她小的时候我们就认识,在座的有些人对我和她的关系还不太了解,于是就有了各种各样的猜测和议论。我在这儿表个态,这次我们在宏大不查出背后搅乱股市的黑手绝不收兵,因为这也是我们撕开高速集团黑幕的唯一通道,任何人都挡不住我们这么干,但因为是唯一通道,所以我们就不能贸然行事。我想……于然是不是我来亲自调查。”
童北海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你俩这种关系……你这么做不太妥吧?”
众人听罢都一惊,童北海这不是摆明了不信任方宏宇嘛,唐小建忙缓解气氛地笑问:“童特,说说你的想法。”
童北海一板一眼地说:“方特既然已经表明了态度,我们心里也就有底了。但是,鉴于方特和于然的这层关系,我想还是由我亲自调查比较好,一来大家都比较放心,二来也免得方特在有些事上太难为情。”说罢向方宏宇征求起意见来:“方特,你说呢?”
方宏宇有些无奈地说:“只要不把事态扩大,不在社会上又掀起什么风波,我没意见。”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于然站在了门口,在座的人一见大惊。于然直直地走了进来冷冷地说:“我舅亲自把我押送到了你们楼下,说是你们问我一些问题,我已经在门口等了半天了,我很忙,你们现在能审我了吗?”
方宏宇脸一拉,呵斥道:“你懂不懂规矩?我们正在开会,出去。”
方宏宇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给她面子,于然赌气说:“我可以出去,但我出了这个门后,你们就别想从我这儿得到任何东西了。”
童北海见机站了起来:“你既然找上门来要说些问题,我们岂有拒绝的道理?请坐。”
于然不满地瞪了方宏宇一眼,过去坐了下来:“开始吧。”
方宏宇无奈地对众人道:“对不起,我回避一下。”说罢站了起来。
为什么自己来说明问题方宏宇就要回避呢,于然有些不理解地询问童北海原因,童北海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了一句:“你知道。”
于然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大声冲着童北海吼道:“我不知道,第一我不是他的亲属,第二我不是他的恋人,你们没必要硬把我和他扯到你们所谓的回避制度中去。当然了,如果你们硬是要方宏宇同志回避,那我也可以什么都不说,而你们也没有强迫我说什么的权力。”
正走到门口的方宏宇火了,转过声来教训道:“于然,我们有我们的规矩,你不要胡来,你舅范省长送你过来是让你接受调查的,不是让你捣乱的。”
于然低着头小声说:“我没捣乱,我只是不想让你因为我而回避,这不过分吧?”
童北海这才发了话:“方特,既然这样你不妨也坐下听听。”
方特瞪了于然一眼:“没想到你这么不懂事。”说罢也坐了下来。
于然这才安静下来,乖乖地对童北海说:“童特,有什么问题问吧。”
童北海摊开记录本开始问:“沈总到宏大证券工作以前,是不是你一直在当老总?”
于然的情绪还一直没有冷静下来,童北海一开口她就又显得不高兴:“老总只是当了两年,不是一直在当。而且只是交易部的老总,我再重复一遍,只是交易部的。”
童北海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问道:“不管你是什么经理,也不管你当了几年,我只想问你三个问题。第一,在你出任交易部经理的两年时间里,在证券交易过程中,有没有出现过违规行为;第二,在一些大额交易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你认为值得可疑的地方?第三,宏大在你工作的几年时间里,整个经营状况和盈利水平如何?这些你能告诉我们吗?”
童北海问话的时候,于然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但是实际上每个问题她都听清楚了,最后冷笑道:“完了?”
童北海点点头:“对,希望你如实回答。”
于然看了看众人后站了起来:“我肯定如实回答。第一,我在宏大证券当交易部经理的那几年,我分管的工作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第二,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记性不好,想让我回忆几年前宏大的什么事这是不可能的,记不清的事情我不能乱说,这是我做人的原则。对不起,我只能说到这儿了,再见。”说完转身要走。
方宏宇忙上前拦住她:“于然,请你端正态度地配合我们工作……。”
于然咬牙切齿地说:“我已经很配合了。”说罢看了众人一看后又对方宏宇说:“下班后老地方见,我有些话要单独和你讲。”
把于然送到特派办之后,范翔忠直接去了省交通厅杜慧卿的办公室,他激动地对杜慧卿说着:“……先是搅乱股市,再是扯出于然,一波未平又起一波,进攻的目标已经直指我范翔忠而来,是方宏宇和我过不去?我想不是,是高速集团内部真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我又不知道。慧卿,你能告诉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什么?你们怎么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你对孙立新又了解多少?我一向自认为我是能掌控大局的,可现在我天天在频于被动地应付,我很担心呀。”
对范翔忠的质问,杜慧卿也无法给出答案,近来的事真是让她头痛不已,烦恼地诉苦:“范省长,我……怎么说呢?我脑子也很乱,许多事情我也一时难以理出个头绪来,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那就是宏宇和立新肯定不是挑起这些事端的人,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呀,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益处呀?”
范翔忠思索了一会儿后以命令的口吻说道:“想不明白就慢慢想,理不出个头绪就慢慢理,所有的麻烦都出在你们这儿,那也得止于你们这儿,我这个副省长分管的不光是你一个交通厅,我没那么多精力操你们这份闲心。我今天来就是把问题全甩给了你,等你想明白以后来告诉我这些问题的答案,但不能太久了,否则……否则天可真要塌了。”说完起身而去。
杜慧卿不解地在屋里踱了几步后,拿起电话拨了起来:“立新吗?我是杜慧卿……我马上要见你,……不管你在工地干什么,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孙立新此时正在信州大酒店赵欣的客房里与赵欣聊天,他合上了手机笑着对赵欣说:“你妈一句话,我就得跑断腿,从来没有商量的余地。”
赵欣调皮地问道:“你很怕她?”
孙立新笑着纠正她:“不是怕,是尊重,是佩服。”
赵欣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的谎话:“那你刚才在电话里还骗她说你在工地?你就说在我这儿谈事她能吃了你。”
孙立新露出一副你什么也不懂的表情:“有时善意的欺骗也是尊敬的一种表现方式嘛。好了,还是说咱们的事吧,我一会儿得马上赶去见她。继续你的十万个为什么吧。”
赵欣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孙立新,刚才还没有问几个,就被电话打断了,闻言赶紧继续问最想问的问题:“为什么你突然又让我停了下来?我把对信州高速的再收购方案早就拟好了,方方面面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你先是一个劲地催我快快快,现在又突然让我停下来,为什么?”
孙立新直言不讳地告诉她:“因为我们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赵欣当然不相信,如此完美的计划怎么还会遇到麻烦,瞪着眼睛刨根问底:“麻烦从何而来?”
孙立新轻轻抿了一小口咖啡:“从你那个亲爱的小舅方宏宇而来。”
因为惊讶,赵欣的眼睛又瞪圆了,一脸的不敢置信:“他?他会和你过不去?”
孙立新冷笑着说:“不光和我,我算什么?他连你妈也不放过,他来信州特派办当特派员,一上任就借口审计国债专项资金,把我们高速集团的帐目翻了个底朝天,随之又带人杀入宏大证券,来势很猛哟。幸亏我早有准备,没有像你妈那样对他抱着一丝幻想,要不非出大事不可,你别忘了,你妈可是我的董事长,今年又是她升迁的关键时候,你这个小舅可是有点六亲不认呀。”
赵欣拼命的摇头否决孙立新的说法:“他会那么绝情?我不相信,我妈对他有恩呀。”
孙立新更是加油添醋地说:“这个姓方的政治野心极大,深谙官场之道,有时不按常理出牌,他能选中你妈下手,就是为了塑造自己六亲不认、执法如山的政治形象,坏了我们的事是小,坏了你妈的事可就大了。”
赵欣还是心存幻想,喃喃地说道:“我不相信。他真要是这种人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孙立新无情地说:“绝对可怕,我姓孙的自认为智商超人,但面对他,我甘拜下风。”
孙立新口中的那个小舅是如此可怕,一想到他会对杜慧卿下手,赵欣着急地问:“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他收手呢?”
这个小妮子还跟以前一样愚蠢,吓唬几句果然就上当了,孙立新心中窃喜,但脸上还是那副关切的表情:“他不会听你的,但他不一定不会听你妈的,现在,应该是让你妈对他放弃幻想施加压力了,这个话我不好说,你和你妈说最合适,你妈现在最怕的是什么?是你,她最怕你又离她而去,所以你的话在她那儿有份量。”
赵欣有些气馁地说:“她是个政治怪物,未必会为了我丧失原则。”
孙立新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你不妨试一试,但说的时候千万要注意,别让她觉察出什么来。”
赵欣点了点头:“我明白。”
今天谈话的目的全部达到了,孙立新看了看手表说:“好了,我走了,别去得晚了,杜大厅长又和我发火了。”说罢起身出了门。
孙立新刚走出饭店大厅,一位早已等候在哪里的青年迎了上来,原来正是前几次出现过的那个墨镜青年,还戴着那副黑色的墨镜。孙立新出了酒店门上了自己的车,那个墨镜青年随后来到了车旁。孙立新放下车窗,低声吩咐道:“盯住她,看她最近和什么人来往。”
墨镜青年点了点头说:“放心吧。”随后又补充道:“范省长把于然送到了特派办后又去了杜厅长那儿。”
孙立新嘴角露出个不易察觉的浅笑:“我早料到了,要不她也不会急着找我。”
孙立新走后,墨镜青年上了自己的车,专心监视起酒店来。不一会赵欣果然出了酒店的门,招手拦下一辆“的士”,墨镜青年也尾随着跟了上去。
12·2
特派办的人都知道,童北海肯定又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生闷气了,自从见过于然之后,他就黑着脸进了办公室,好长时间都没出来。了解童北海脾气的人都尽量不去惹他,从他门口过也特意放慢了脚步,谁愿意自讨没趣地摸老虎屁股呀。但还是有人主动推开了童北海办公室的门,不过在特派办也只有方宏宇敢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看到童北海的样子就特别想笑,人说老小老小,这位老审计生起气来真的像个小孩子:“还在生于然的气呀?”
童北海气鼓鼓地说:“这个小丫头太狂妄了,仗势欺人。”
方宏宇对于然多少还是有点了解,保证道:“老童,她那儿的问题我去解决,人在气头上难免不冷静,我了解她,我相信她会配合我们的。”说罢掏出那封告状信:“你写给审计长的信批转回来了,审计长批注道:宏宇同志,北海同志提的问题值得你关注,望你与北海同志多沟通,班子的团结很重要,高速集团一案非同小可,决不能莽撞行事,一定要妥善处理。”念完批示后他把信递到了童北海面前:“老童,咱们俩沟通沟通?”
童北海看了眼批示后对方宏宇诚恳地说:“方特,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这一作法。”
童北海的态度比以前好太多了,这是方宏宇到信州特派办后他说的最友善的一句话了,甚至有点让方宏宇受宠若惊,也真诚地说:“我和范翔忠、杜慧卿这种关系是历史形成的,你在信中提到的这些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我能理解。老童,从某个角度上说我还很感激你,你是担心我抗不住一个‘情’字而乱了方寸犯了错误呀。”
方宏宇的大度让童北海既惭愧又激动:“方特,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你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我的横冲直闯、无的放矢确实是盲目了一些,但你老是这么躲躲闪闪的干法也不是条路呀。”
方宏宇也开诚布公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是因为我们还没摸清对方的路数,老童,别着急,你没觉得他们已经慌了手脚吗?只要他们敢贸然出手,我们就能摸清他们的路数,只要抓住了他们的软肋,老童,到那个时候,他们只怕是想躲都没地方了。”
童北海的热情又被调动起来了,他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你说于然到底是他们抛出的一个挡箭牌,还是这个小丫头确实握有他们犯罪的证据?”
方宏宇皱着眉头说:“肯定是挡箭牌,但我觉得于然对有些事情不会全然不知,我了解她,她太聪明了。我分析她当年离开宏大,可能就是因为觉察到一些什么,但自己又不想深陷其中,所以只有一走了之。”
童北海长叹一声道:“方特,但愿她有你说的这么干净,谁也不想因为她和范省长干起来。”
方宏宇自信地说:“这个你放心,如果于然真得搅进了这个大案中,真得干了什么犯法的事,范翔忠也决不会为了她和我们作对的,他这点党性原则还是有的。”
童北海感叹道:“你总是把人往好处想。”
方宏宇也笑着接口道:“可你总是把人往坏处看,比如说……我。”
童北海苦笑着摇摇头:“不提这事了,审计长说得好,班子的团结很重要嘛。”
孙立新的车一直开到了交通厅大楼,但他停稳车后并没有急着下车,而是从旁边拿了一件工作服穿在身上后才下了车。
杜慧卿一直站在办公室的窗子前,孙立新一下车她就看到了,直到他走进来,她都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孙立新静静地站在杜慧卿的身边,满怀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又让你久等了,我可是从工地赶来的。”
杜慧卿扭过身来看了他一眼,话中有话地说了一句:“你这个老总当的很尽职呀。”
孙立新站在那儿嬉皮笑脸地答道:“有你这么厉害的头,我敢不尽职?”
杜慧卿冷冷地说:“我不厉害,你比我厉害,你太厉害了,于然你都敢往出推,你的胆也太大了。”
孙立新一脸的莫名其妙,傻傻地问:“我……我推什么于然了?杜厅……我不明白。”
杜慧卿“哼”了一声,反问道:“你真不明白?”
孙立新确定地点着头,再次重申:“我真不明白。”
杜慧卿黑着脸说:“我提示你一下,于然已经被审计组盯上了,往小里讲是冲我们来的,往大里讲是冲范省长去的,立新,这个玩笑是不是开的大了些?”
孙立新直呼自己冤枉,把什么事都往方宏宇身上推:“方宏宇查宏大是为了弄清谁在这次股市风波中受了益,这是明摆的事,可是……可是他怎么能查到于然身上去了呢?于然离开宏大证券已经好几年了,她和这次股市风波有什么关系呢?……杜厅,我想不明白方宏宇为什么要这么做。”
范翔忠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孙立新又在这里拼命推脱,杜慧卿泄气地说:“我们这个也不明白,那个也不清楚,这也正是范省长刚才在我这里大发雷霆的原因,因为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我们才老是被动地在猜测,猜测他们到底抓住了我们高速集团的什么把柄。”
孙立新冷冷地说:“你去问问你的那个弟弟方宏宇,他怎么想的,我们怎么知道?”
杜慧卿垂头丧气地说:“方宏宇不是没事找事、无事生非的人,也不是我能问什么他就能告诉我什么的人,在他那里,亲情替代不了原则,我也不想去找什么不痛快。”
孙立新现在是惟恐天下不乱,他把杜慧卿的思路一步步地往自己预先设好的路上引:“杜厅,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咬住了于然,也不知于然有什么事被他们拿住,但你放心,第一,于然从小生长在那种政治的环境中,绝对是人小鬼大城府很深的一个人,她不会干下什么牵连到范省长的事,其次,就是她真干了什么犯法的事,那也是在宏大工作中干的,和我们高速集团和你和我没任何关系,他们拿于然开刀,我觉得他们的目地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瞄上了范省长的什么事,想从于然身上打开范省长的缺口。”
杜慧卿果然上当,她大吃一惊:“范省长能有什么事?方宏宇会向他下手?”
孙立新故意把话说得玄乎:“范省长的事不能说不是事,他的事在我看来就不是事,可在别人看来是不是事我就不知道了,我本来以为滴水不漏无人可知,他们这么干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
杜慧卿吃惊地问:“无人可知?你是说范省长的有些事我也不知道?”
孙立新神神秘秘地说:“对,除了他,只有我知道。杜厅,有些内情你还是不知道为好,这也算是政治吧,这对你有好处。”
杜慧卿的好奇心一下子被调起来了,虽然孙立新口风显得很紧,还是禁不住旁敲侧击着问:“这个事有多大,和我们有没有关系?”
孙立新抓了抓头发,十分为难地说:“杜厅,你……你还是别问了,这对你好。”
杜慧卿苦笑地叹了口气,果然不再追问了:“好吧,立新,你是越来越让我看不透了。”
孙立新顺水推舟地劝杜慧卿去找方宏宇谈谈:“杜厅,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打心眼里没想把事弄大,谁不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其实我知道你找我来就是想和我说这句话,但方宏宇他们想把事弄大谁也拦不住,你还是想办法去劝劝他吧,或者说代范省长去劝劝他,我知道有些话你可以和他说,而范省长不能说。”
杜慧卿踱到窗前自言自语地说:“方宏宇呀方宏宇,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孙立新在背后淡淡一笑:“对,你就这么问他,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12·3
方宏宇家里今天特别热闹,不久前为了儿子回家,方母和杜国明也曾这样大张旗鼓地庆祝过,今天轮到了欢迎赵欣回来,气氛也同样隆重。赵欣从小就爱吃饺子,所以方母和杜国明就依着孙女儿的喜好包起饺子。
赵欣边包饺子边向杜国明撒娇:“姥爷,我就爱吃你包的饺子,你要去香港开个饺子店肯定发大财。”
杜国明乐呵呵地说:“我不想发财,发财没用,我就想咱这个家能聚在一起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方母也慈爱地看着赵欣说:“小欣,别在香港干了,回来吧,挣那么多钱也够你花了,可有钱没好日子那也不能叫幸福,你说你们三代同堂的日子多好呀。”
看着从小疼爱自己的两位老人,赵欣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向他们解释,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解除了她的烦恼,她朝两位老人歉意地笑了笑,打开手机听了起来:“……我想吃饺子了,就回来了……,我知道该怎么说……,我妈和我小舅也回来吃……要不你也来?……好,再见。”
方母好奇地问:“还有谁要来?”
赵欣大大方方地答道:“孙总的电话,人家不来,说怕搅了咱们两家的团聚。”
杜国明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小欣,你刚才找宏宇有事,什么事?”
赵欣觉得很奇怪:“你们不知道?”
方母和杜国明对视了一眼,茫然地说:“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
赵欣想也不想就说:“我小舅六亲不认地带人查我妈的高速集团呢。”
杜国明和方母霎时都愣住了,半晌杜国明才声音颤抖着问:“你妈犯错误了?”
赵欣没想到老人反应这么大,赶紧解释说:“她那么正统的人能犯什么错误?我听说我妈今年有望再升一格,当副省长,可我小舅在这时候要是这么咬住我妈的高速集团不放,那这个好事可就黄了。”
方母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反过来劝起赵欣来:“小欣,宏宇不会害他姐的,你这些都是听谁说的?”
赵欣知道外公和奶奶都很信赖方宏宇,不会轻易相信自己说的,只好冷冷地说:“一会儿我小舅回来你们问问他就知道了。”
方宏宇独自坐在咖啡厅一角正在接电话:“……我肯定回去,你姥爷的饺子我也有日子没吃过了,……好,一会儿见。”
“谁姥爷的饺子这么好吃呀?我也吃。”于然已经站在了身后,接过他的话说。
方宏宇合上手机,转身看了她一眼后收住了笑容:“你可是越来越让我难以理解了。”
于然嫣然一笑坐在了他对面:“你指什么?”
方宏宇面色严峻,语气严肃地开了口:“指什么?你今天在我们那儿的威风还没耍够呀?”
于然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委屈地说:“我只是气愤,我没耍威风,你说我招谁惹谁了?今天我舅跑到我那儿大发雷霆之余亲自把我押送到了你们特派办,我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扯进了你们查的案子中?莫名其妙。”说罢又一笑:“不过我还是积极配合你们,该说的都说了,而且全是实话实说,没打任何埋伏。”
方宏宇丝毫不为所动:“你说什么了?你什么都没说。”
于然还是一口咬定自己原先的说法,还庄重地强调:“对,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实话实说,不知道的事你们不能让我胡乱编造吧?”
方宏宇的头又开始疼了:“那……那你说有话要单独对我说,说什么?”
于然狡黠地一笑:“你说我和你单独在一块儿能说什么呢?”
方宏宇认真地说:“然然,你今天在我们那儿当着那么多人说你有话要单独说,大家也都盼着你能告诉我一些什么,你可别开玩笑呀,这个案子事关重大,这个玩笑开不起呀。”
于然依然痴情地看着方宏宇,最后鼓足勇气说:“我没开玩笑,你就回去告诉他们,我约你来是……是正式向你求爱的。”
方宏宇被弄了个手足无措,没想到于然这么大胆,他站了起来,慌张地说:“我真是看错你了,我走了。”说罢转身要走。
于然忙伸手拉着方宏宇的胳膊:“那么性急干什么?”
方宏宇转过身,不悦地说:“你还没胡闹够吗?”
于然的笑容有些僵硬,但语气依旧坚定:“坐下。”
看着于然满脸乞求的神情,方宏宇的心也不禁有些软了:“坐下接着听你说疯话?”
于然突然松开手,把头扭向一边幽幽地说:“我说我爱你不是疯话,我要说的其它话也不是疯话,你要不想听就算了。”
方宏宇只好坐了下来:“那就说说你其它不是疯话的话吧。”
方宏宇坐下来后,于然又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轻轻搅拌着咖啡,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又开口道:“在我说其它话之前我得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我向你求爱之后,你如何应对。”
方宏宇不满地问:“这种事也能做交易?”
于然勇敢地看着方宏宇的眼睛,痴情地说:“对你们来说破案是大事,对我来说爱你是大事,我没做交易,我也不会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去做交易,你知道我爱你,但我不知道你该如何对待我的这份爱。”
被于然盯得浑身不自在,方宏宇努力想要避开这个话题:“你这个时候提这个问题本身就是对爱的不尊重。”
在心中轻轻地叹息着,这个男人,到如今还是不肯接受她的爱,于然今天有点儿豁出去的心情:“我本来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逼你表态,但今天我去你们那儿接受调查时,你居然要回避,为什么?不就是大家把我看成了你的恋人嘛,我不想咱们俩空担这样一个名声,而没有任何结果,所以你必须对这个问题给我个态度。”
方宏宇无可奈何地说:“这个……大家也只是怀疑,你还当真呀?”
于然执着地看着方宏宇,小脸激动地通红:“我当真,我不想空担一个是你恋人的虚名,你回避这个问题这么多年了,你不能不对我负责,你必须给我句话,我……我爱你,我希望或者说我请求你接受我这份爱。”
在于然没有亲口表白以前,方宏宇还可以千方百计地逃避,可一旦于然大胆示爱以后,他就再无不能避口不谈了,虽然有些为难,但也必须认真地去面对:“然然……这个事,……然然,我也实话实说吧。”
说出了沉积在心头多年的话,于然一下子轻松了:“事关重大,这个玩笑也是开不起的,最好实话实说。”
方宏宇尽量委婉地说:“然然,你爱的方宏宇是十几年前的那个方宏宇,这么多年咱们没见面了,可人都是在变的,你了解今天的我吗?我还是你曾经爱过的那个人吗?所以你要冷静地想一想,或者说你需要对我有一个再认识再定位的过程,我这么说你能接受吗?”
于然一下子兴奋起来:“我听出了你话中的另一层意思,那就是我还是当年的那个纯洁天真的小姑娘吗?你需要重新认识一下我,或者说是重新考察一下我,好,我接受,你不能娶一个变坏了的丫头,我也不能嫁给一个变坏了的男人呀。”
有那么一瞬间,方宏宇的心中闪过一丝愧疚,他无法否认自己有利用于然的嫌疑,可是很快地他又把这种想法否定掉了,未来的事情谁也无法说清,他实在是很难直接拒绝这位痴情的姑娘:“那好,从现在起我们就互相认识,互相考察吧,能谈下一个问题了吗?”
于然知道方宏宇想知道什么,但是他没有拒绝自己的爱这个事实让她激动不已,笑眯眯地问:“这算是对我人性的考验吗?”
方宏宇也跟着笑起来:“肯定是,你既然这样看重我,你就应该支持我。”
于然的心情现在是说不出的愉悦:“其实我下午就想说这些话,但我的话也只是猜测,所以还是不在众人面前说了。我单独告诉你,也只是提醒一下而已,至于你怎么对待我的这些话,你去判断吧,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说罢喝了一口杯中茶后问道:“你们想弄清楚谁是背后操纵这次股市风波的黑手,是吗?”
方宏宇点了点头:“对,这个很关键。”
于然压低了嗓门说道:“你们不妨关注一下两个公司,一个是咱们信州的天缘公司,一个是香港的港同源公司。你知道天缘公司的母公司是谁吗?它的大老板是谁吗?”
这些情况也只有于然才清楚,方宏宇是真的一问三不知,于然就有些得意地说:“我怀疑天缘的母公司是华耘公司,如果我的怀疑能成立,那这个大老板当然就是顾雪梅了。”
方宏宇吃惊之余又问:“那香港的港同源公司呢?”
于然低声将自己的怀疑娓娓道来:“它的背景我不知道,我也没这个兴趣去打听。但有一点我得提醒你注意,那年高速集团为了筹集资金,建环城高速将持有的信州高速股份的法人股抛了49%,你知道这49%的法人股谁吃了吗?”
答案显然就是于然最初提到的让他注意的那两家公司:“顾雪梅旗下的天缘公司和香港的那家港同源公司。”
于然肯定地说:“对,天缘吃了30%,港同源吃了19%,所以……。”
方宏宇接过了话茬:“所以你怀疑在这次信州高速虚假上市的风波中,打压信州高速的股价,高抛低进从中渔利的幕后黑手很可能是这两个公司?”
于然提醒道:“对,宏大证券为做鬼删掉这两家的交易资料是没有用的,这些交易资料你应该知道在哪儿还能找到。”
得到了这么有价值的情报,方宏宇的心情也很激动,他诚恳地说:“有了目标肯定一查就知道了,然然,谢谢你。”
于然高兴地问:“怎么谢?”
方宏宇招手让服务生过来结完帐,乐呵呵地说:“走,请你去我家吃饺子。”
于然从沙发上跳起来,上去挽住了方宏宇的胳膊说:“走。”
方宏宇有些意外地指着她的手呐呐地说:“这……这不太合适吧?我们还不是恋人呀。”
于然反倒抓得更紧了:“不是就慢慢考验,慢慢培养嘛。”
方宏宇无奈地连连摇头:“你呀……。”说着还是忍不住把她的手拿了下来:“那就等培养好了再说吧。”
于然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孩儿,深知不能把方宏宇逼得太紧,否则他又会缩回去,那今天好不容易取得的小小胜利就会化为乌有,所以也没有太过坚持,两人边说边笑着往外走去。
方家的这顿饺子宴却吃得并不是很开心,除了于然显得比较兴奋外,其他的人都是各怀心事,气氛有些压抑。
赵欣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小舅,我们问了半天了,你总得说几句吧?”
杜慧卿忙拦住女儿道:“小欣,我不说了嘛,我和你小舅有个约定,在家不谈工作。”
方母也忍不住想问什么,一旁的杜国明扯了扯她的袖子,抢着说:“他们的事咱们不懂,咱们就别掺和了。”
话憋在心里确实很难受,方母一把甩开杜国明的手:“不是掺和,是……,宏宇,你姐干到今天不容易,你可别为难她。”
于然捅了方宏宇一下笑道:“你也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就不能说几句?”
方宏宇放下筷子淡淡一笑:“那我就说几句,妈、杜伯你们放心,小欣你也放心,我是不会没事找事地为难我姐的,要说这个世界上最希望我姐好的人就是我了。我们审计部门的工作性质你们不了解,我姐属下的高速集团是省里使用国债专项资金的大户,对国债专项资金的审计是我们的工作重点,说白了就是看看这些钱是不是花对了地方。小欣,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好像你妈犯了什么奇天大案似的,你妈能干什么违纪违规的事吗?”
杜慧卿也帮着腔:“人家宏宇他们是在对我们进行正常的审计,这不是害我,这是帮我。如果真审计出什么问题了,我们也好及时地改正,这对以后的工作也是有好处的嘛。”
两位老人的心这才稍微放了下来,杜国明开心地说:“好了好了,这事不谈了,吃饭。”
赵欣也笑了,刁蛮地冲着方宏宇说道:“小舅,反正我妈当副省长的事如果黄在了你们这儿,我可饶不了你。”
方宏宇羡慕地对杜慧卿说:“姐,你听见了吧,还是姑娘好呀,姑娘什么时候都护着妈。”
于然故作随意地问赵欣:“小欣,听宏宇说你在香港一年挣一百多万港币呢,你干什么工作呀?人家能给你发这么多的钱?”
赵欣得意地说:“这还多呀,我还觉得少呢。”
一提起做生意,于然的兴趣就来了,好奇地问:“你们公司是干什么买卖的,这么能挣钱?”
赵欣口无遮拦地说:“我们港同源什么买卖都做,只要能挣钱的都做,业务范围可大呢。”
“港同源”三个字让方宏宇大吃一惊,这不正是于然提到的两家可疑公司之一嘛,他紧张地看了于然一眼忙掩饰道:“怎么?你也想从小欣那儿揽点业务?”
于然显得非常镇定,不停地叹着气说:“我们摊子小,人家才看不上呢。”
方宏宇实在忍不住试探道:“小欣,你这次回来是给你们港同源公司干什么业务来的?”
赵欣的警惕性很高,哈哈大笑着说:“买卖上的事……天机不可泄露,小舅,你不是也要审计我吧?”
方宏宇也跟着哈哈一笑:“我就是想审计你也没这个权力呀。”
12·4
特派办的人还耗在宏大证券财务室里,只不过今天的气氛明显和以前不一样,每个人都情绪高昂。唐小建更是守在电脑旁,当打印机打印出了一页页的交易资料时,他飞快地翻了一下,然后把打印好的资料递给了旁边的叶莹,催促道:“快去送给方特。”
董乐群兴奋地捶了唐小建一拳:“唐处,深圳特派办真是帮了咱们大忙了,这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呀。”
平日里最为老成的唐小建今天也掩饰不住的兴奋:“但我觉得这还不是全部,咱们顺着这两条线继续查,后面一定还藏着更大的交易。”
董乐群乐颠颠地回到了自己的电脑前,又埋头查了起来。
唐小建用手机拨通了电话:“马处长你好,我是唐小建,全收到了。……谢谢你们的支持,有什么事我会再求你们帮助的,代问司马特派员好……,再见。”
这时宏大的沈总进了财务室,他来到唐小建身边递过一张报纸,故意大声说:“唐处,报上登了,说信州高速虚假上市纯属无中生有,一场闹剧。”
唐小建也不否认,只是指桑骂槐地说:“肯定是一场闹剧,要不某些人怎么混水摸鱼呀?”
沈总一愣,但还是幸灾乐祸地说:“你们特派办在这场闹剧中可是被人当枪使了呀。”
唐小建口气猛然一变,恶狠狠地说:“沈总,这场闹剧还不能算完,敢和我们叫板的人,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
沈总有些心虚,立刻讨好地问:“那是,那是,你们还需要我们配合什么吗?”
唐小建厌恶地看着沈总,冷淡地说:“不敢,只要你不给我们添乱就行了。”
沈总其实完全听明白了唐小建话里的意思,却像什么也没听出来,继续赔着笑脸说:“我敢给你们添乱吗?”说罢在财务室溜达起来。
这时一个宏大的工作人员将沈总拉到一旁耳语了几句,沈总一听脸就变了色,他看了上眼唐小建他们,匆匆出了财务室的门。
从财务室出来后,沈总急急忙忙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仔细反锁上门后过去拨通了电话:“是我,情况不妙,他们不知怎么突然咬住了天缘公司和港同源公司……问题肯定不是出在我这儿……。”
罗晓慧一脸喜色地推开宏大公司会议室的门,方宏宇迎了上来,一看罗晓慧的表情,心里就踏实了几分,高兴地问:“查清楚了?”
罗晓慧证实道:“对,查清楚了,天缘公司确实不是顾雪梅的华耘公司下属的子公司,但公司的法人你知道是谁吗?”
方宏宇脱口而出:“肯定和顾雪梅有关。”
罗晓慧嘴角扬起一个讥讽的微笑:“对,天缘的法人是顾雪梅的亲姑姑,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方宏宇冷笑着说:“难怪我们在股市上找不到顾雪梅的影子,她这是给自己披了件外衣呀。”
罗晓慧赞许地看着方宏宇,低声问:“这的情况怎么样?”
方宏宇把叶莹刚送来的那几页纸递了过去:“触目惊心呀。”
罗晓慧接过看了起来。
方宏宇感叹道:“天缘和港同源在股市风波前几天共抛出了五千万投信州高速的股票,八个跌停板之后又吃进了一亿股,高抛低进增加了一倍的持有量后还挣了两个多亿,大手笔呀。”
罗晓慧也不得不佩服对手的狡猾:“如此大的举动却做的不显山不露水。”
方宏宇又是气愤又是惋惜地说:“而且似乎还那么不违规不违法,我们还不能把人家怎么样。”
罗晓慧却充满了信心,兴致勃勃地说:“但毕竟狐狸的尾巴露出来了,方特,来宏大的目的你们已经达到了,我下一步怎么办?”
方宏宇想了想,果断地说:“不能在这儿恋战了,马上撤出,今天就撤。”
赵欣一大早就被孙立新叫了起来,还催促她赶紧收拾行李,并递给她一张二小时后飞香
港的机票。急急忙忙地退了酒店的房间之后,赵欣甚至来不及亲自去和母亲、外公道别就上了孙立新的车。
孙立新看了赵欣一眼笑道:“要奋斗就会有牺牲,你和你妈的关系刚刚缓和就让你返回香港,对不起了。”
赵欣依然不解地说:“我就不明白,他们就是发现了我们港同源在股市上高抛低进地挣了钱,又能把我怎么样?我们违规了吗?”
孙立新深信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他严肃地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不马上去把香港的屁股擦干净,他们迟早……不,是马上就会去翻港同源的底子,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全暴露了。”
一想到好不容易在香港建立的基地就要被自己亲手毁掉,赵欣多少有些舍不得,她迟疑着问:“公司和帐户全清理了?”
看出了赵欣的留恋,孙立新的神情变得更加严肃了:“对,像雾一样地让港同源蒸发掉,让他们无从查起。”
没想到赵欣竟然在信州机场候机楼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孙立新只把赵欣送到候机楼外,等赵欣提着包下车后他就迅速离开了。当赵欣独自进了候机楼向内走去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
赵欣愣住了,最初竟以为是自己的幻听,等她回头一看身子僵住了,呆呆地说:“小舅,你怎么来了?”
方宏宇的笑容还和以前一样和蔼:“听你妈说你今天要飞香港,小舅岂能不来送一送?”
赵欣稍稍放了心,笑着说:“小舅,有一句话我还得说。”
方宏宇马上就猜出了她的意思:“还是你妈的事?”
赵欣的目光一下子复杂起来了,她深情地说:“对,小舅,我妈活得不容易,她现在就指望在仕途上有所建树,你万一真的抓住了什么对她不利的东西,还望你手下留情。”
母女俩的爱恨纠缠让方宏宇有些心酸,他诚恳地问:“小欣,为了你妈,你能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赵欣脸色变了变,本能地警觉起来:“那得看是什么问题了。”
方宏宇先问了一个自己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第一,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到的信州,我想肯定不是我见你的那一天。”
赵欣没有回答,冷漠地看着方宏宇:“第二个问题呢?”
方宏宇又问:“你回信州干什么来了?”
赵欣有些心虚,答非所问:“你这两个问题很重要吗?”
方宏宇不无愤怒地替她回答起来:“你在信州高速股票大跌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此事,于是你在股市风波之前就已经悄然潜回了信州,你回来后马上抛出了港同源握有的两千万信州高速的股票,然后在信州高速的股票跌了八个跌停板后你又吃进了四千万股。我说的没错吧?”
赵欣吃惊地愣了一会儿后笑着问:“这犯法吗?”
虽然事实清清楚楚地摆在那里,但赵欣的默认还是让方宏宇心痛不已,他痛苦地说:“小欣,我没有权力拦住你不让你走,但你能不能为了你妈留下来先不要走。”
赵欣还在那里死鸭子嘴硬:“我是为香港老板打工,为老板挣钱,这和我妈有什么关系?”
方宏宇冷冷地说:“有没有关系你心里最清楚。”
赵欣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依旧装糊涂:“小舅,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你还有问题吗?时间可是不多了。”
方宏宇没想到赵欣如此不可理喻,真想大声骂她几句,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继续劝起她来:“我提醒你一句,不要为虎作伥的害了自己,也害了你妈。”
赵欣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只是在离去的时候丢下一句话:“谢谢,我也提醒你一句,我没你想的那么坏,再见。”
方宏宇无奈地看着赵欣消失在了人群中。
12·5
范翔忠认真地看着童北海告方宏宇的那封信,方宏宇坐在沙发上耐心地等着。
范翔忠看完后放下了信长叹道:“童北海这个状告的不轻呀,先是说你和信州某些领导不同寻常的关系,使你对高速集团的问题躲躲闪闪难以正面下手,这不就是说你、我和杜慧卿的关系吗?其次断定高速集团必有大案在身,而你却因为和我们的这种关系几次不顾办党组决议一意孤行。宏宇,我早就提醒过你,那个童北海不会和你和平共处的,你蹭了人家提升的好事,他能甘心俯首称臣,他这个年龄的人再不争取就没机会了。”
方宏宇情绪激动地诉起苦来:“范省长,您看见审计长的批注了吧?我可是被逼到死胡同了,您给我指一条路吧,您说我该怎么办?”
范翔忠站了起来,一边在屋里来回踱着步一边说:“你一进我的门,一给我看这封告状信,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是想再进高速集团呀。”
方宏宇也露出万分为难的表情:“不这么干我对上对下对他童北海怎么交待,我不这么干我背的黑锅就没法洗刷,……您能理解我的苦衷吧?”
没有明确表态,范翔忠话题一转说起了杜慧卿:“我能不替你想吗?只是现在的情况有点特殊呀,省常委已经一致同意推荐杜慧卿为下一届副省长的候选人,中央也很快要派人来对她作全方位的考察。你应该明白,你这个时候把审计组再次扎进她的高速集团,她的竞争对手会怎么想。”
方宏宇反问了一句:“范省长,那您说怎么办?”
范翔忠想了想,建议道:“能不能过了这个敏感时期再说?”
方宏宇不停地哀叹道:“我很难办呀。”
看来方宏宇这次是一意孤行,想要再进高速集团了,范翔忠有些心烦,干脆地说:“是呀,难就难在你这个杜姐身上,我又想支持你,可又怕难为她。要不这样,你去和她单独聊聊,听听她的意见。”
既然范翔忠拉出杜慧卿做挡箭牌,意思就是只要杜慧卿同意,他就不会在异议。方宏宇看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站起来告辞道:“好吧,但是,你如果方便也最好替我做做她和孙立新的工作,我这也是不得以而为之呀,希望他俩能理解,不要对我有什么误会,你的话他们还是会听的。”
范翔忠果然找借口推脱掉:“你以为我的话他们都听呀?这个事我就不要出面说什么了,还是你自己去处理吧。”
来之前方宏宇早有心理准备,根本没有寄希望范翔忠能够帮他们,只要他不出面阻挠就行了,但还是做出一脸失望的表情告辞离开了。
方宏宇转身刚出办公室的门,范翔忠的脸色马上就变得极其难看,他冷冷地一笑自言自语地:“方宏宇呀方宏宇,你真的就那么为难吗?……。”
童北海和唐小建坐在自家宿舍楼外小花园的石几旁说着话,童北海关切地问:“从宏大撤出来以后他就没有说下一步怎么干?”
唐小建茫然地看着远方:“我问了,可是……可是他没说。”
童北海又着急地追问:“也没说再审高速集团的事?或者说办党组开个会研究一下该怎么干?”
唐小建越发困惑起来:“没有……,童特,其实有什么问题你还是亲自去问问他吧。”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童北海并不死心,他灵机一动,换了个思路:“唐处长,依你对方特的了解,你分析他下一步会怎么干?”
两人搭档多年了,配合一直非常默契,唐小建也习惯了向童北海汇报自己的想法,老领导既然开口问了,心里想什么自然就要全部供认不讳:“下一步棋他肯定想好了怎么走,但他迟迟不发话,我想他一定有他的难处。童特,依我对他的了解,他可能正在化解一些什么东西,目地是为了走下步棋时不至于太被动了。”
童北海想了片刻后,满怀希冀地提出了自己的猜测:“你说他会不会再进高速?”
这恐怕是您目前最希望、最着急的事吧,唐小建没好意思当面揭穿,含蓄地提醒道:“我想肯定会,童特,沉住气别着急,这戏不是才刚刚开场吗?”
看看,连自己的得力助手也来叫自己要沉住气了,童北海心里虽然还是疑虑重重,但也不好再问什么了:“好,沉住气……唐处长,以后有什么事我还会把你叫来单独问你,这不是什么拉帮结派的搞什么小阴谋,这是因为有些话我不便当面问方特,这也是为了工作,你明白吗?”
12·6
今晚的夜色特别迷人,一轮皓月当空高悬,给整个城市洒下一层柔和的清辉。“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杜慧卿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样的句子,是呀,古往今来,越是美好的事物就越是不能持久,这样明朗的月色说不定就会被突出其来的乌云遮住。悲观的情绪一出现就再也抑制不住,眼前走马灯似的晃过方宏宇、女儿和其他一些人的身影,杜慧卿霎时心乱如麻,呆呆地看着月亮出起神来。街心花园广场的热闹早已经退去,依稀可见的只是几对情侣亲热地从中穿过,环卫工人已开始了广场的清扫工作,杜慧卿还是如雕塑般地坐在广场边的条椅上,静静地等着方宏宇的到来。
当方宏宇脚步匆匆地赶到广场时,首先映入眼帘地就是不远处孤独的杜慧卿,虽然隔得很远,但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杜慧卿的痛苦与落寞。向来坚强的杜慧卿无意之中露出的软弱把他震住了,来之前他本来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准备,万万没想到地居然是要去面对这种状态下的杜慧卿,原本坚定无比的信心开始动摇起来,自己真的可以向大姐提出那些让她为难的要求吗?很快一个审计工作者的职业使命感占了上风,他硬着头皮抬起沉重的脚向她迈过去,不长的一段路在他看来显得是如此艰难与漫长。方宏宇走到长条椅后停了下来,坐在那儿的杜慧卿也感觉到了身后的他,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吭气,又毫无表情地转过头恢复了原状。方宏宇站在那儿苦叹一声后,走过去坐在了她身边,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环卫工人清扫广场的声音反而显的特别大了起来。
最后还是杜慧卿主动打破了沉寂:“没想到一个城市最美的时候却是它睡着的时候,静静的信州城多美呀。”
方宏宇木然地张了张嘴,轻声应和着道:“对,静静的信州城确实很美。”
杜慧卿过了一会儿又说:“生活原本也应如此的安静,谁曾想人们却不珍惜这种宁静与祥和,非要唯恐天下不乱地把个宁静的世界搅得昏天黑地。”
话里的深意如此明显,方宏宇无法应和了,愧疚的情绪奇迹般地减轻了好多,现在如果杜慧卿骂骂他,说不定他的负疚感就会再少一些,淡淡一笑道:“姐,我知道你心里很乱,你想和我说什么就说吧。”
杜慧卿笑了笑站了起来:“等你半天坐累了,咱们也散散步?”
方宏宇也跟着站了起来,忙不迭地表示赞同:“好,散散步。”
两人随意地沿着广场转悠起来,一边走一边聊着。
杜慧卿一手抱胸,一手轻轻地揉着太阳穴:“有些话是不能在家说,我爸和你妈这些天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他们既怕我犯错误,又怕你和我为了工作上的事反目为仇,你约我来这儿是对的,不能让老人们再为我们担惊受怕了。”
方宏宇想起了今天范翔忠说的好消息,兴奋地说:“姐,我听范省长说了你的事,说省常委已经一致通过了你做为下一届副省长的人选,中央很快要派人来考察你,我真为你高兴。”
这事看来不是秘密,杜慧卿也早就已经知道了:“可你现在却又要去审计我们高速集团。”
方宏宇一脸窘迫,嗫嚅着把向范翔忠诉苦的理由又说了一遍:“我是身不由已呀,童北海告我状的事你肯定也听说了,我很难。”
杜慧卿一听到方宏宇这么说,马上怂恿起他来:“宏宇,你要觉得不好干的话干脆调回来算了,范省长一直很欣赏你说要把秘书长的位置给你留半年。或者,到下面先做市长,过渡一下然后再上来……”
方宏宇不服输的性子被挑了起来,豪气万丈地说:“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但觉得没有那个必要。我方宏宇自信到信州特派办后,在包括对你们高速集团审计调查等等问题上,没有做错什么,所以根本就不怕有人告。再说了姐,搞你的人还少吗?你不也挺过来了吗?身正不怕影子斜,真金不怕火炼。”
杜慧卿不动声色地逼视着方宏宇:“我的情况跟你不完全一样。我可听说,你们审计长可是眼里掺不得一点沙子。”
方宏宇顺水推舟地求起情来:“那倒是。所以我必须再次进点审计你们高速集团。姐,这世界上除了我母亲之外你就是我最亲的人。如果通过我的审计证明你是一个清清白白的人,那最高兴的也就是我方宏宇。你说是吗?姐。”
要求得如此合情合理,本来想拒绝的杜慧卿一时再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多少有些尴尬,只好承认:“当然。”
方宏宇话里有话地向她保证道:“你能这么理解我,我很高兴,姐,你放心,只要某些人不兴风作浪人为地阻碍我们的正常审计,我不会弄出多大的动静来的。”
杜慧卿的脸色马上变了,厉声问道:“宏宇,你指的某些人是谁?”
方宏宇面呈难色:“姐,这个现在还不好说,但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清楚的。”
可是杜慧卿很快就猜到了,但又不太肯定,试探着说:“你不会指孙立新吧?”
有些事情方宏宇本来不想太早对杜慧卿说,这时也不得不说了:“说不准的事还是不说为好。姐,你知道小欣这次回信州干什么来了吗?”
提起女儿的行踪,杜慧卿是真的一无所知,但方宏宇既然把话题引到她身上来,那肯定不会是小事,杜慧卿担心地问:“不知道,怎么?你连她也瞄上了?”
方宏宇严肃地说:“在许多问题还没搞明白之前,我给你露个底。小欣这次回信州是在我们见她的二十多天前就回来了,她这次回来做了一笔大买卖,高抛低进信州高速的股票,两千万股一下变成了四千万股,而且还挣了一个多亿。”
杜慧卿的心一下子从高空落到了谷底,声音也颤抖起来:“你是说她在股市风波之前就知道了信州高速的股票要大跌的信息?”
方宏宇狠了狠心说:“对,但她是怎么知道的?她的背后又有什么人?姐,这些都是未知数,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但是在我们没有搞清这些问题之前,这事你还不能张扬。”
方宏宇提到的这些情况杜慧卿虽然也不是很了解,但凭她的直觉,事情一定不会简单。一想到女儿会身陷险境,杜慧卿就心如刀绞,但她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木然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12·7
方宏宇、童北海、唐小建等审计组的人正在特派办会议室开会,罗晓慧赫然也在其中。
方宏宇正在条分缕析地介绍着案情:“……审计商业银行审计出个华耘公司两个亿的贷款问题,水泥集团给顾雪梅的华耘公司做的贷款担保,副行长孟昆为了这笔货款还吃了不少的回扣,然后我们撤出商业银行进入高速集团进行审计调查,我们还没有查出个眉目之时,对方就慌了手脚,人为地掀起了一个信州高速虚报利润虚假上市的风波,我们特派办不明不白地成了搅乱股市的罪魁祸首之时,他们却从这场风波中狠狠地大挣了一笔,真可谓是一石双鸟呀。为了摸清这场风波后的黑手,我们又是海天会计师事务所,又是宏大证券地忙了半天,终于查出了一个天缘公司和香港的港同源公司,于是在顾雪梅这个人物再一次进入我们视线的同时,杜慧卿的女儿赵欣也进入了我们的视线。但通过我们对高速集团的第一次审计调查来看,顾雪梅的公司和高速集团没有任何业务上的往来,那么港同源公司和高速集团有什么关系呢?”
抬头一看方宏宇的目光正对着自己,唐小建马上发表意见:“肯定在帐面上也查不到他们之间的任何关系。”
唐小建的话虽然只是猜测,但所有的人都明白,这也肯定将会是事实。如果换了别人也许会觉得沮丧和愤怒,可方宏宇不,与会的人都能明显地感受到他的斗志昂扬。在唐小建发言后方宏宇竟然笑眯眯地说:“对,我们的对手很狡猾。今天我们研究一下,面对目前这种
情况,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