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这年,皇帝驾崩,新帝继位。</p>
国丧期间禁止酒肉,贺叔提回好几罐酒,坐在院子里就敞开喝。</p>
男人阴沉着一张脸,头发散乱,喝一口酒嘴里念叨着些什么,我不敢上前去劝,只敢悄悄把门关紧。</p>
贺川回来后见状也没说什么同样将门关紧,将我拉回屋内,「是不是吓到了?」</p>
「没有。」我摇摇头,「我怕贺叔被打板子,可疼了。」</p>
我没挨过官差的板子,但是以前爹打我时就是用棍子打,应该差不多吧。</p>
「今天是我娘的忌日。」贺川的眼眶红红的。</p>
我来贺家三年了,从来没见他们提过贺川的娘亲,更别说忌日了,小心翼翼开口,「那......我们去给......伯母上柱香?」</p>
「她什么也没留下。」贺川就直直站在我身侧什么也没做,却让人觉得他快要碎掉了,我握住他冰凉的手指把他拽下蹲下来,「哥哥抱抱。」</p>
我伸手抱住他学着他安抚我时的样子,缓缓拍着他的肩一声声哄着,「有岁宜在,有岁宜在,哥哥不伤心,明天岁宜给你们糖葫芦,上面的糖尖尖也给你吃。」</p>
脖颈传来湿糯,贺川把我紧紧箍在怀里,我小脸搭在他肩头用力呼吸着,片刻后我捅了捅他,「哥哥,我真的不行了,我快喘不过气了。」</p>
贺川拉着我走到个柜子前,里面有一个牌位,他带着我上了柱香,而后和我拉钩约定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不可以告诉贺叔。</p>
我郑重的点点头,这是我和贺川的第三十六个小秘密。</p>
日光弹指,花影前移。</p>
我逐渐从贺川腰际长到与他肩齐。</p>
这几年我一直在翻医书寻找可以治腿的法子。</p>
当年他断腿后是可以治的,只是家中突发变故才落下了疾。</p>
我想让他不再被人嘲讽,可以像同龄的少年一样意气风发,肆意狂奔。</p>
我十五岁时,林婆婆病了,我去了城里的医馆,他们不收女学徒,我每日跑到后院里给他当免费苦力,日子久了,大夫见我勤快好学勉为其难留下了我。</p>
早上我牵着贺川的手蹦蹦跳跳进城,他去学堂,我去医馆。</p>
医馆事杂,晒药,捣药,抓药等等,我还要余出时间找师父解疑答惑,顺带再薅几本医术研读,每次出门天色将暗,拐角处贺川总是带着浅浅笑意等着我。</p>
少年已经长得身姿挺拔,谦和温润,成了一众少女怀春的对象,只是在看到他是个跛子之后,脸上的羞赫褪去化作叹息。</p>
我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总有一天我会治好贺川的腿。</p>
我抱着医书跑过去,他手里拎着一壶酒和一包点心。</p>
酒是贺叔爱喝的,点心是我最爱吃的,他总是这样记挂着旁人,忘了自己。</p>
「哝,给你的。」我从药篮中拿出一个木盒给他,这是我存了好几个月的工钱买的毛笔。</p>
「小孩长大了。」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p>
「我们只差三岁。」我不服气踮起脚尖冲他耳边抗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