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澜温润如玉了一生。</p>
待谁都彬彬有礼,和善可亲。</p>
上一世,闹到最后,恩爱全消,我要走时,他也体体面面给了我自由。</p>
所以我知道我要得来这份放手,谁承想,他却神色慌乱,掐住了我的肩头。眼窝处一片红,我竟从段云澜的眼中看到泪光:</p>
「两清?若我不想与你两清呢?」</p>
我微微感眉,针锋相对:「那王爷能为了我一介罪奴,与你的王妃两清吗?他不能。</p>
他明明曾说,在他心里,吃斋念佛的人,远不及我这种行医救人的人。</p>
但他此次大婚,传遍街坊的说辞却是:他感念病重之时秦家小姐为他拜佛祈福,适才求娶。</p>
拜佛有用的话,还要医者做什么?</p>
她秦晚照祈福有用的话,何须我摔断腿挖来药引子,才将段云澜从鬼门关拽回来?可笑至极。</p>
段云澜果然动摇了,眸光震颤。</p>
他找了一个很让人心动的说辞:「月屠,我只是怕你成为众矢之的。」</p>
我没忍住反唇相讥:「想做王妃的那个罪奴是我,我都没怕,王爷怕什么?</p>
「这世道给女子的难堪,远大于给您这样的权贵的。大不了一句狐媚惑主,在您的封地上,谁还敢真要了您的命吗?」</p>
他被我指责得愣在原地。</p>
上一世,我们行至陌路,不过也是相似的缘由。</p>
我不理解他的处处端平,他不接受我的不肯低头。趁段云澜松了手劲,我挣脱开来。</p>
腿上的伤势尚重,在秋雨夜里尤其钻心般疼。</p>
这份疼痛让我越发清醒,我伸出两根手指,恩怨分明:</p>
「王爷,第一,给我免除奴籍的文书,第二,给我足够的盘缠让我走。」我拄着拐,退开一步。</p>
在段云澜心碎的神情里,仿佛我划动着的拐杖,在我们二人之间划开了千丈沟壑。</p>
「王爷,这才是你能偿还我的。」</p>
他终于垂下了手。 几番欲言又止。</p>
谁知我还没赶走他,另一个不速之客也到了。</p>
「王爷,府中不见您的踪影,都乱了套了。王妃命我出来寻,我便知您在此处!」是从幼时便跟着段云澜的奴婢,后来被抬成婢妾的姜韵。</p>
她一进门,也不针对我,只是赶忙为段云澜擦拭眼泪。</p>
「亏得奴婢向王妃解释清楚,说您是牵心奴隶营的故交,这才将事态稳在后院里,没传出去。」</p>
她手中拈帕,狐狸似的眼睛,凉飕飕地瞥我一眼。</p>
上一世,我一心扑在段云澜身上,虽然也是姜韵来寻人,我却没太在意她说了什么。</p>
此时细品,我方醒悟,曾经我如何努力都不能与王妃秦晚照和睦相处,想来也有这婢妾自一开始就挑拨离间的缘故。</p>
秦晚照一口咬定我心术不正,大婚夜拐跑王爷,还没脸没皮奔逃入府,有损德行。</p>
在她眼里的我,居心叵测,说的什么医者仁心,从头到尾只救了王爷这一条性命。姜韵唬住段云澜,又来向我假意示好。</p>
她牵起我的一只手,说得很热络:「高姑娘原是救了王爷的命,合该跟王爷入府,享荣华富贵才是。」</p>
段云澜闻言,抬眸看我,尚不死心,苦苦哀求:「月屠,跟我走··」</p>
我微微挑眉,甩开了姜韵的手:「这位姑娘不必担心,我此生不入王府。」这一世我都不踏进你们大门,你还能怎么害我?</p>
谁知,我还是会再见段云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