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回忆之中时，光阴总易匆匆而过。再回神，夜幕已四合。</p>
王府的方向烟花璀璨，喜气冲天，背后笑话我的声音更大了些：</p>
「当初王爷亲自将她送来，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p>
「说到底，再是救命之恩，王爷还真能娶个罪奴不成？」</p>
「我们是看得清清楚楚，却不知这位高大姑娘，是不是还在做梦！」我将药材收好，拄着拐，眼皮子不抬一下，回了自己的营房里。</p>
何苦与她们争执，那更显得我像个笑话。</p>
谁知，一进门，便被微雨海棠的清香环抱住。</p>
夹杂几分酒气，段云洞沙哑的嗓音在我耳畔响起：「月屠，皇命难违...皇命难违。</p>
上一世，他也在大婚夜出逃寻我。也拥我入怀，如获挚爱。</p>
上一世，他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p>
而我选择了体谅，什么也不计较，跟随他夜入王府。</p>
无名无分，所以后来被他清冷的王妃刁难，被他好斗的婢妾整治，无一日安生。</p>
我曾因医德医术被他青睐，但在上一世里，自我跟了他后，反倒再未施展过一回。万幸的是，这一次，我回到了他大婚的这一天。</p>
回到我还没有与他相看两厌的这一天。</p>
虽则脑海里，尚是前世大段我与他互相磋磨的回忆，但我此刻还是轻轻回抱住了他。</p>
我带着哭腔，希冀能换来他更多的愧疚，柔声对他说道：「皇命难违，我自然体谅。」</p>
「但若罪奴想请王爷做一些不违背皇命的事，王爷可愿意看在我断腿相救的恩情上，为我周旋呢？」</p>
段云澜明显证了一证。</p>
他的手劲加大了几分，将我抱得更紧。</p>
相似的秋雨夜，初见时他一身月白素衫，如今一袭大红喜服。</p>
「月屠，你明知，你我之间，远不止恩情。」</p>
皇陵寺十七天，我与他昼夜相对；</p>
没入奴籍，一路从帝京至他的封地，他对我处处相护，时时探望；今年年初，他犯了旧疾，是与太妃相似的病症。</p>
治病之法我自然烂熟于心，没日没夜地看护他，还为他上山采药摔断了腿。至此，再没心肝的人，也该熬出情思了。</p>
更何况，是我这自幼常独自守家的孤僻之人。很多人提过我性子莽撞，语出无情。</p>
我爹也说我屡教不改。</p>
女子不够温婉贤淑，不够善解人意，路就会走得更难。</p>
我曾有所动摇，还是段云澜出来为我说话：「有的是人口蜜腹剑，小王倒是觉得高姑娘很好。」</p>
彼时京中贵女共赴春日宴，我临时为一妇人接生，沾得满身血污。段云澜自人群中向我走来，丝毫不怕他的祥云衣袂被我染脏。</p>
「自古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伸手，将自己的披风温柔地披在我的身上。是他的善意，为我镀了一层金身。</p>
「在小王心中，诸位多有吃斋念佛十数年者，却不及高姑娘施以援手片刻。」他从不仗势欺人，更不以貌取人，打初见到相熟，我旧日的心动是实打实的。</p>
并非所托非人，我们只是从爱走向不爱罢了。</p>
所以这一回，我知他来是想带我走，给我一个家，但我还是一咬牙，婉拒了。</p>
「王爷，你我早是殊途难同归。不如帮我要来免除奴籍的文书，咱俩从此两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