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p>
青砖绿瓦，桂树葱郁，满院弥漫浅淡的檀香气息，隐约有佛音悠扬，却掩不下李嬷嬷的戾气。</p>
“听说采玉姑娘在温汤池外跪伺一个时辰便遭不住了，这哪里是当奴才的身子，你分明就是个二主子吧？”</p>
李嬷嬷扬着手里的荆条，在空中划拉开响声，目光灼灼的盯着跪在院中的采玉，嘴角紧绷。</p>
“那今儿老身就依老卖老，拿出王府老人的资格来，教一教采玉姑娘，怎么跪、跪多久才算是一个合格的奴婢！”</p>
采玉昨儿因为背上有伤，没有歇息好，一大早天还未亮就被桃夭等几个新来的小丫鬟强行“请”到了莲音阁的照南轩，压着跪了下来。</p>
她挣扎了两下，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p>
照南轩是莲音阁的花园，轩中亭台楼阁如云，假山奇石罗列，绿荫花径之间清泉潺潺之声四处响起，莺雀谛鸣与虫吟声相互和应，此起彼伏。</p>
本该是令人心神惧醉的地方，只可惜李嬷嬷选这儿别有用意，花园的路径皆是鹅卵石铺陈。</p>
采玉跪在上面，凹凸不平的石头在她的膝盖上顶着，一阵阵的生疼。</p>
加上背上的伤势，上下皆痛，不出一会儿，汗珠便布在白皙的前额上，在光下折射着晶莹的色泽。</p>
她的身躯忍不住摇晃了一下，李嬷嬷眼疾手快，荆条抽在背上！</p>
“跪好了！”</p>
后背的伤上被再添一鞭，比昨日的疼痛放大数倍，采玉咬着牙才勉强将痛呼吞下，额上的汗珠滑落在身前的土地上，一瞬息便被土壤吸收。</p>
更为难堪的是，李嬷嬷将莲音阁内所有的奴婢与仆人都叫了过来，聚集在照南轩内。</p>
美其名曰，让所有人都受规矩，实则是杀鸡儆猴。</p>
莲音阁的奴才们聚了一院子，瞧着采玉被训，脸上皆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p>
尤其是穗儿，痛快的嘀咕道：“该！让她狐假虎威，头一天来便发卖了春喜，不就是大丫鬟，咱们在莲音阁都是老人了，她进来不拜山头，还想给咱们下马威......”</p>
其余人等也交头接耳。</p>
“嘻嘻，咱们治不了她，这府中多的是人能治她，瞧瞧她如今这狼狈的模样，哪儿还有昨天的威风？”</p>
“李嬷嬷最好便是罚她把腿跪断，看她还怎么勾引王爷！”</p>
叽叽喳喳的声音传入采玉耳中，刺耳聒噪，嗡嗡如蝇般让人生厌。</p>
采玉霍然抬头，问道：“敢问嬷嬷，府中对下人私下诽议有何规矩？”</p>
李嬷嬷微眯双眼，盯着她森冷道：“你想问什么？”</p>
采玉手放置膝盖上，语气寡淡，“奴婢是新来的不懂事，就是向嬷嬷虚心请教规矩啊！嬷嬷既然是老王妃授意来莲音阁教规矩的，奴婢如今碰上了难事，今后若碰上阁内的小丫头们私下诽议，当如何处置她们？处置得当，也算是嬷嬷教得好。”</p>
李嬷嬷瞧着院中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们，再转头看向跪在地上板正的采玉，突然冷笑：</p>
“你倒是聪明。”</p>
采玉默不作声，但脸上却写满了倔强。</p>
自己淋着雨，所以要泼那些看热闹的人两盆脏水不为过吧。</p>
李嬷嬷对桃夭道：“把莲音阁那些看热闹的奴才们都带近前来。”</p>
桃夭立刻领命。</p>
穗儿等二十余人站得远，尚且不知道方才采玉说了什么，被带上来时还是满脸得意，站在原地扭腰摆跨全无规矩。</p>
李嬷嬷瞧着来气，听说莲音阁这些年没有大丫鬟管束，王爷一个大男人，又是行伍出生，对小娘子们懒得管束，倒真的将她们养得不知天高地厚了。</p>
李嬷嬷道：“刚才我教规矩的时候，你们在下边七嘴八舌我都听到了，我代老王妃来这里教规矩，是代主子来行事，主子在上面讲规矩教礼仪，你们在下边不好好听着看着，却议论一些乌七八糟的话，既然你们学不下去，那我便换个方式让你们学罢！”</p>
“桃夭，让她们分成两组，两两相对，互相扇耳光！”</p>
“我要让她们知道，做奴才话多是什么下场！”</p>
穗儿等人闻言大惊失色，纷纷叫嚷着求饶。</p>
桃夭不管三七二十一，挥手指挥着府里的家丁将穗儿等人分成两组，每人面对面。</p>
李嬷嬷道：“扇！”</p>
穗儿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肯动手扇对方。</p>
李嬷嬷冷笑，“看来是真的没规矩，听不懂老身的话，我来说说，老身是老王妃的陪嫁丫鬟，托老王妃的福，在这燕王府也勉强当得了半个主子，莫说你们一群三等小丫鬟，便是采玉和白露这样的大丫鬟见了我，也得尊称一声嬷嬷，我的命令你们竟然敢不听？”</p>
她说完，对家丁道：“既然她们不肯动手，那你们便来吧！我本想着小丫鬟手轻，互相扇起来有个轻重，只可惜她们不识好歹，你们下手不必留情，只管让她们长记性！”</p>
几个家丁应了一声，冲上前对着穗儿她们扬起胳膊一一扇了过去。</p>
男人力道大，又是干杂活看院子的，一掌过去，一群小丫鬟的脸皮肿得老高，口鼻瞬间冒出血来，惨叫声哭泣声此起彼伏。</p>
李嬷嬷又厌恶道：“主子赏的巴掌你们哭什么？没规矩！刚才是谁哭来着？再打，打到不出声为止！”</p>
穗儿等人腿下一软。</p>
方才全部人都出声儿了！</p>
她们还没回过神来，又一轮巴掌如期而至。</p>
这一次她们长了记性，硬生生打落牙齿和血吞，将痛呼吞了下来，只是眼泪啪啪的往下掉，嘴角的血珠顺着眼泪一起落入土地里。</p>
跪在正中间的采玉心情突然好了不少。</p>
看看，她只是跪一跪，这些人才叫惨，牙齿都打落了吧？</p>
李嬷嬷阴森森的瞪着采玉，“你别得意，你也给我规矩跪好来，否则我这荆条不长眼睛，不小心抽到你如花似玉的脸上，你那勾引王爷的资本便没了！”</p>
“伸直腰板！上身耸立！”她用荆条轻抽着采玉的两股，“右膝、右足、左足分开，重心向下！”</p>
采玉汗流浃背，身形又是一晃。</p>
紧接着，李嬷嬷眸光厉闪，趁机高举荆条朝她的脸甩来！</p>
采玉甚至听到了荆条破空的声息响起，下意识的想侧身闪躲，可站在一旁的桃夭却眼疾手快，手死死按在她的肩上，不让她动分毫。</p>
眼见眼前阴影闪过，荆条即将落到自己的脸上，一只手掌却凭空截住了荆条。</p>
熟悉的檀香气息在空气中淡淡的弥漫开来，采玉惊讶的侧抬起头，又见到昨日那个令她胆颤又生气的身影。</p>
紧接着，身后一道粗犷的嗓音充满了戏谑，“李嬷嬷好大的威风啊，比我老朱在军营里训士兵还严格，嬷嬷在府里当奴才可惜了，你应当是将帅之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