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p>
“王爷！”采玉软绵绵的叫唤了一声，刚才还直挺的腰杆瞬间便塌了下去。</p>
她见宋应淮如此及时出手，便猜到他应当在暗处看过许久，见自己脸要受伤才站了出来阻拦。</p>
虽然昨日被他突然变冷的脸吓到，但与李嬷嬷相比，她宁愿相信宋应淮才是那个不会伤害自己的人。</p>
采玉非但塌下了腰，她还身子歪了歪，肩膀抵在了宋应淮的左大腿一侧做依靠。</p>
真累呀！</p>
李嬷嬷被朱啸损了一句，刻薄的唇瓣绷得愈发紧了，“朱将军，老奴是奉老王妃的命令给这个丫鬟教规矩而已，昨日王爷也在晚香堂听得一清二楚，今日老奴来莲音阁也是向王爷禀报过的，行事并无不妥。”</p>
宋应淮腿边抵着一个人，本想不管不顾站过去一步，岂料采玉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索性胳膊从他两腿间穿过，像抱树一般挂在他左腿上，整个人虚虚的耷拉着，像是顶不住晕了过去。</p>
宋应淮眉心一跳，将宽大的袍袖落在左前，挡住了采玉“不雅”的攀姿，再徐徐开口道：</p>
“母妃是让嬷嬷来教规矩，可曾让你对我院子里的丫鬟打杀施虐？”</p>
宋应淮并未横眉冷脸，说话也温声慢语，然而多年沙场经验，加上皇族天生的气质，上位者的压迫感随着他简单的一句反问便如同沉重的乌云，仿佛随时重压下来，有雷电暴雨即将倾泻而下。</p>
李嬷嬷闻言一惊，急忙跪倒在地辩解，“王爷明鉴，老奴不敢，老奴没有对采玉打杀施虐，只是例行常规的教规矩......”</p>
朱啸又忍不住插话了，“你没有打杀施虐，那采玉姑娘身上的血是怎么来的？我在燕军军中教士兵练武也不至于弄得士兵们身上是血，你教一个丫头，至多便是教些礼仪规矩，这血是怎么渗出来的？”</p>
他站在宋应淮的身后，采玉后背渗着血，他是看得一清二楚。</p>
自然，采玉用胳膊环着宋应淮的左腿不放，他也看得酣畅淋漓，快乐无比。</p>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灵巧又大胆妄为的丫头片子，在王爷面前也敢耍无赖。</p>
真是太有趣了，他就非常喜欢。</p>
李嬷嬷嘴角一抽，喊冤，“这丫头昨儿不是犯了错，被王妃罚了竹条打背么，当时王爷也在的，今日又学习规矩，没学好，老奴又抽了几鞭......”</p>
“昨日发生了什么事，我在晚香堂已经与母妃说的明白，是我的不是，母妃本就罚错了。”</p>
宋应淮淡声道：“她昨日的伤便是你打的，我来晚香堂与母妃说了什么，你也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为何今日还说昨日是她的错？”</p>
李嬷嬷头皮发麻，只觉得平日里云淡风轻万事不计较的主子像变了一个人，突然盯着她一句话不依不饶起来。</p>
她一颗心如擂鼓一般，“王爷息怒，是老奴失言了，不是采玉姑娘的错，是老奴说错了。”</p>
宋应淮却并没有就此松口，他察觉到环在自己左腿上的胳膊变紧，微眯起双眸：</p>
“我平日不管府中事务，不知原来嬷嬷平日教导奴才是这般，方才你说对采玉是例行常规的教导，便已经将人打晕了......那嬷嬷平日里对犯了小错的下人又是如何惩戒的？是直接打死么？”</p>
“我记得我十岁从上京分府以来，并没有在府中制定这样严苛的规矩。”</p>
李嬷嬷此刻已经汗流浃背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p>
宋应淮道：“我在府中修佛参禅，我佛慈悲为怀，一向宽大仁慈，嬷嬷却用棍棒鞭子代行主子之威，与我佛背道而驰，动辄刑罚相加，你是在挑战我的信念。”</p>
帽子一顶接一顶扣了下来，李嬷嬷脸色大变，双腿打战，再也不敢逞强，俯下身子磕头：</p>
“王爷！老奴万万没有这等想法，方才是老奴戾气太重，对采玉姑娘下了重手，老奴知错了，求王爷降罪！求王爷降罪！”</p>
突然转变的一幕，让照南轩的人都停住了手里的动作，不知所措的看着方才还盛气凌人的李嬷嬷，一下变成哀哀祈求的可怜老婆子。</p>
采玉若不是在装昏迷，真想起来喝彩一番。</p>
她今日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舌灿莲花之功在宋应淮面前乃是小巫见大巫。</p>
宋应淮面对李嬷嬷的求饶，脸色依然云淡风轻，和颜悦色道：</p>
“佛说，嗔恨，其咎最深，三毒之中，无重此者。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害人又害己，嬷嬷可能领会佛的意思？”</p>
李嬷嬷茫然抬头：“这......”</p>
她一老婆子，字都不识得许多，如何有能耐参佛理？</p>
她想胡诌几句蒙混过关，说自己领会了，又怕宋应淮追问领会了什么精髓，那便彻底欺瞒主子了。</p>
无奈，她只好实话实话，“老奴，尚未领会。”</p>
“无妨。”宋应淮一点也看不出怒气来，“佛理的确是深奥了一些，所以嬷嬷可以跪在此处慢慢参悟，直到顿悟后，你便不会再随意发嗔怒了，嬷嬷年纪大了，动辄嗔怒对身子也不好，母妃还需要你多照料，嬷嬷不能随便就病倒，我也是为你好。”</p>
“是，是......”李嬷嬷佛理没能听懂，但宋应淮的意思她是听得明明白白。</p>
宋应淮要她跪在照南轩反省，跪到他满意为止。</p>
宋应淮动了动左腿，对挂在自己腿上装死的人道：“还未醒来？”</p>
采玉在心中腹诽，她已经装晕了，此刻事情一了就醒来，未免太不像样子了。</p>
宋应淮非要此时把自己摇醒么？</p>
采玉挂在他腿上坚持不醒，甚至晃了两下，整个人都软倒在地，只有一双手拚命环着他的脚踝不放。</p>
宋应淮发出无声的笑声，对目瞪口呆的朱啸道：“老朱，你来背她回去。”</p>
采玉顿时背脊一僵。</p>
朱啸穿着一身坚硬的盔甲入府，她趴上去，后背已经伤了不说，前边还要再添新伤？</p>
采玉急忙从地上挣扎坐起，一只素手虚搭在额前虚弱无比，茫然四顾：</p>
“这是......哪儿？”</p>
“哎，李嬷嬷，你怎么跪在地上？奴婢不敢当......快快请起。”</p>
李嬷嬷脸色铁青，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采玉恐怕早被她戳成了窟窿筛子。</p>
宋应淮见她终于舍得苏醒，催道：“还不快走，你也想继续跪着？”</p>
“哦。”采玉急忙应了一声，紧跟着宋应淮离去。</p>
院中，桃夭踟蹰不已，“嬷嬷，这群莲音阁的小丫鬟，还扇脸吗？”</p>
李嬷嬷跪在地上勃然大怒，“扇什么扇？瞎了眼聋了耳的小蹄子！你没听见王爷说不得使用严苛的惩罚么？”</p>
“你们都给我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