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被定罪后，贺春风在院子里枯坐了一整天。</p>
流放那天，我去给贺家送行。</p>
贺夫人见了我哽咽到说不出话，直到我悄悄给她指了指不远处戴着帷帽的贺春风跟贺百霖。</p>
她的眼泪绷不住地往下掉，却仍是举起双手高过头顶，向我行了一礼。</p>
「夫人请放心，我定会不负所托。</p>
「好好活着，你们在，公子才能活。」</p>
之所以冒着风险带他们两兄弟过来，也是想给贺家的女眷留个念想。</p>
此去山高路远，定会万般辛苦，希望她们能够坚持下来，等待翻案的那一天。</p>
是的，哪怕贺家已被定罪，我也坚定不移地相信贺家是被陷害的。</p>
你若说贺家贪污，做官做到煜阳府这个高度，硬非要人两袖清风不沾半点雪花银那也是强人所难。</p>
但若说贺家通敌，我将脑袋放到圣上面前，也敢替他们大喊一声「冤枉」。</p>
可我见不到圣上，也没有能力替贺家翻案。</p>
我第一次见识到了古代女子的无奈。</p>
我无法亲自参加科举，只能尽我之力辅佐好贺春风。</p>
我爹赚钱不易，娘生了这么多孩子身子也早就亏了。</p>
家里多了两位锦衣玉食惯了的大少爷，我自然得想些法子贴补家用。</p>
我最先想到的就是贺府的玉芙糕点。</p>
但若要在西街干吃食，首先得便宜，其次还要顶饱。</p>
玉芙糕点虽然好吃，但成本太高。</p>
我盯着我爹喝剩下的半碗茶，发起了呆。</p>
「你在想什么？」</p>
贺春风进来时，我都没察觉，直到他开口说话，我还被吓了一跳。</p>
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走路不出声，你是猫啊？」</p>
他平白被我说了一通，也不恼，反而笑了：「我看是你入了神，又在琢磨些什么鬼点子？」</p>
我上前替他脱去外袍挂好，还没回他话，便见他两颊微红，像是生病了一般。</p>
「你脸红什么？」</p>
贺春风轻咳了两声，磕磕绊绊道：「你，你如今，已不是我，我的丫鬟，就不必做，做这些事情了吧？」</p>
「伺候了你五年没见你扭捏，如今倒像个黄花大闺女。」</p>
我无语地斜了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害什么羞，我能吃了你不成？」</p>
等他也坐下来，我才跟他说起自己的打算。</p>
「这边的生活比不上东街，百姓们想要的是吃饱喝足穿得暖。</p>
「但是太寻常的小吃又没有吸引力，很难脱颖而出。」</p>
我倒是会很多古代没有的吃食，在贺府，心情好的时候也曾给贺春风做过。</p>
现在农田开始劳作了，天儿也越来越热，若是我能在一个合适的位置卖些凉茶、果茶，生意必定差不了。</p>
「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我没有本钱。」</p>
说一千道一万，只要有钱鬼都能推磨。</p>
「啊啊啊，为啥我要受这么多磨难！」</p>
我仰天长叹，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p>
然后下一秒，视线里就出现一只和田玉佩。</p>
贺春风端的少年风气，一副求表扬的样子。</p>
我将玉佩接过来仔细观看。</p>
他则说：「不用太感动，全部身家都交给你了。」</p>
我心下了然，只怕这玉佩该是他从小戴着的，哪怕在牢狱中吃尽苦头，也没舍得掏出来替自己打点。</p>
「我是看看有没有刻字，万一刻了字就不值钱了。」</p>
「沈小离！」</p>
一句话气得他围着院子追了我许久。</p>
我将玉佩拿去典当了，走之前还不停地央求掌柜多给我留一些时日，我一定要将它赎回来的。</p>
凉茶摊子顺顺利利地开了起来。我提前将茶叶用滚水烫开，后又用深井水冲泡，还在里面加了一点点蜂蜜冲刷茶叶的苦渍。</p>
我的成本不高，卖价也便宜，许多劳作回来的百姓都会过来买一碗吃。</p>
我还搭配了几种酥性点心，入口即化，还饱腹。</p>
偶尔闲了，我也会给他们讲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惹得他们疑惑重重追着我要下文。</p>
「明天大伙儿再来，阿离今日要回家了。」</p>
陈大妈捂着嘴逗趣我：「是赶着回去给你的书生表哥做饭吧！」</p>
我微红着脸一边收拾摊子一边对陈大妈说：</p>
「怎的，你们家不需要吃饭！</p>
「再说了，我们家又不止表哥一张口。」</p>
我是给我爹娘做饭，才不是给……</p>
一回头，贺春风正站在不远处笑看着我们。</p>
陈大妈见了他，连忙招手：「小谢啊，我们阿离是个好姑娘，你以后出息了可莫要做那陈世美，辜负了她可要吃亏一辈子的哟。」</p>
我知道陈大妈是误会了，刚想解释，贺春风却隔着衣物牵住了我的手腕。</p>
「大妈，您就放心好了。」</p>
陈大妈满意地点头离去，我则没好气地瞪了贺春风一眼。</p>
「你干吗不解释？」</p>
贺春风拖着我往回走：「若要是解释，大妈肯定又要说，哟，不是这关系阿离能给供你读书呢？大妈啥场面没见过，又不是老古董老封建，都理解的。」</p>
他学着陈大妈的语气，逗得我笑不拢嘴，也没留意，一直到家他都没松开我的手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