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间上世纪的战前公寓。</p>
楼梯狭窄，暖气充足，麻将声混杂着谈笑声。</p>
「政哥，有人找。」</p>
被围坐在客厅中间的韩政应声回头。</p>
骨相优越，气质随着年岁渐长，越发亦正亦邪。</p>
上次见面，车内昏暗荒唐，模样都没敢细看。</p>
「又是哪段风流债？小姑娘都找上门了。」</p>
有人开口，众人哄笑。</p>
「少来，」领我进来的学长推了一把说话那人，搬来椅子给我，「人长这么乖，一看就不是他会喜欢的类型。」</p>
确实不是。</p>
前两次算上这一次，主动上门的人都是我。</p>
韩政没理会调侃。</p>
他牌面一翻，起身，从檀木柜上抽出一份文件袋，递给我。</p>
我凑近了，更看清他的唇边。</p>
上次没经验，磕狠了，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痕迹了。</p>
他唇角一动：「还有事？」</p>
「我哥说，还有一箱东西。」</p>
「你搬得动？」</p>
我点头。</p>
他转身，示意我上楼。</p>
阁楼处越发狭窄，窗外雪渐大。</p>
我的手机响了，进屋时摸着口袋，没留意看脚边堆放的书，倏然被绊倒，磕在他结实的胸膛上。</p>
他护着我，却撞疼了自己，轻轻闷哼了一声。</p>
「你有没有事？」他问。</p>
我摇摇头，头发蹭到他的下颌。</p>
他微微后仰，却动弹不得：「起来。」</p>
我想起来，腿却麻了。</p>
我的手肘下意识借力撑在他身上。</p>
他的小臂下意识扶住我的腰，又撤离。</p>
「对不起。」我小声说。</p>
手机没完没了地响着。</p>
他别过眼，叹了口气。</p>
那只扶住又撤离的手，游移到贴近我口袋，抽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递到我耳边：「你男朋友。」</p>
电话那头同时说话，语气带着十足责备：「你在哪儿？」</p>
「你和叶寄语吃完饭了？」</p>
韩政撑起身子，拉开与我的距离。</p>
可陆阔之的声音，在这密闭的屋内，清晰得很。</p>
「嗯，她原谅你了，你要是懂点分寸就赶紧回来。」</p>
「我不回去了。」</p>
「别闹了行吗？你现在在哪儿？」</p>
我顿了顿，目光不期然与韩政碰上。</p>
「我在韩政家。」</p>
没等他说话，我挂了电话。</p>
韩政目光沉静，抱起箱子走下楼梯。</p>
「上次对不起，」兴许他早不记得了，可我还是想说清楚，「我把你认成我男朋友了，才说那样的话——」</p>
什么「十八岁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之类的……</p>
「只是意外。」他打断我，眼眸淡然，「你和你小男朋友爱做什么，与我无关。」</p>
一来一回，屋内麻将声凝滞。</p>
这对话不能深想，众人想问又不敢问。</p>
学长脑袋一拍，挑了个合时宜的话题。</p>
「学妹，他这人就这样，高中那会儿被他的未婚妻千里赶来拒婚后，从此消沉自卑，封心锁爱，最见不得人家小情侣恩恩爱爱，诶诶诶，扯到脖子了，哥——」</p>
韩政单手揪住学长的领子，把人往后挪。</p>
另一只手打开门，送我下楼。</p>
狭窄楼梯，透着乌木清香。</p>
箱子塞给我后，他转身要走。</p>
我喊住他：「韩政，退婚的事情——」</p>
他回望我。</p>
「你男朋友问你在哪儿，你有很多种回答的方式，但你选了最让人误会的。」</p>
他松散地倚着墙：「你在利用我。」</p>
我上不得台面的心思被戳破了：「对不起，我只是想——」</p>
「想让他在意你。」</p>
他训起人来，倒和我哥挺像：「以这种方式才能让他在意，那我劝你，趁早分手。」</p>
见我低着头，他敛起眉眼。</p>
「当然这些都与我无关，只是我最讨厌感情轻浮、不守承诺的人。」</p>
「轻浮」我能理解。</p>
「不守承诺」又从何说起？</p>
黑色高领羊毛衬得他白皙干净，看起来心思单纯。</p>
「林时时，幸好我们退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