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娘还怀着我的时候，父亲在任上不幸离世。家族的叔伯们为了家产纷争不休，使得阿娘在孕期中深受打击，最终选择回到怀城的外祖家寻求慰藉。正是在那里，我与卫纾相遇。</p>
他的家与我的外祖家仅一墙之隔。那天，他调皮地爬墙去摘果子，却没想到果子意外落下，砸中了正在院中玩耍的我。</p>
“实在抱歉，在下莽撞，伤到了姑娘。”他跳下墙头，连连作揖道歉。</p>
我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被砸疼的脑袋，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他刚想伸手来扶我，却被闻声赶来的阿姊喝止。阿姊将我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p>
我们三个孩子，一个气势汹汹地质问，一个忙不迭地道歉，还有一个边哭边抽抽搭搭地接受道歉。后来，他的家人过来领他回家，但父母都未露面，只有几个仆人带着许多礼物来向我家道歉。</p>
当时，我和阿姊都以为他只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富家少爷，不禁感叹这样的孩子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然而，后来我们才知道，他竟是皇帝的儿子。</p>
“娘娘。”青莲轻声为我梳理着发髻，提醒我道，“今日新入宫的妃子们要来拜见，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备好了礼物。”</p>
我睁开眼睛，看着铜镜中自己的面容。虽然依旧眉目如画，朱颜似玉，但眼中却透露出几分疲惫和沉寂。</p>
“青莲，我又老了。”我轻轻叹息。</p>
“娘娘才二十五岁，哪里老了。”青莲连忙安慰道，“更何况满宫的美人，也不及娘娘半分。”</p>
我微微一笑，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嘲讽。我伸手摘下头上的五凤钗，用力地丢在妆台上。红宝石镶嵌的凤眼被磕碰了下来，发出清脆的响声。</p>
“尚服局再送凤钗来，就直接丢了吧。”我淡淡地说道，“我如今只是贵妃而已，不配戴这样的物件。”</p>
宫里没皇后，</p>
卫纾大约对我这个结发妻子还有几分信任，后宫的大小事务一直都让我打理。</p>
新人入宫，便来拜见我这个贵妃。</p>
沈家不算大族，只是得了先帝青眼，又差点出了个皇后，才略有些权势。</p>
这批入宫的妃子不乏出身望族的，一半瞧不起我，一半想看我的笑话。</p>
「听说陛下命人在凤梧宫栽了满园的桃花，可惜臣妾们只能在这瑶华宫拜见娘娘，怕是无缘得见了。」</p>
张婕妤笑颜如花，说出的话却十分不好听。</p>
凤梧宫是皇后的居所。</p>
至于我这里，离卫纾的承明殿很远，就连安儿的长信殿也很远。</p>
卫纾亲自挑的。</p>
摆明了不待见我。</p>
在座的其他人垂首喝茶，面上掩不住的嘲讽鄙夷。</p>
她见我不说话，十分得意，继续说道。</p>
「莫不是陛下有心上人，如此作为，是为了来日……」</p>
「张婕妤。」我微笑着打断她。</p>
「陛下最不喜旁人揣测他，你可别犯了忌讳。」</p>
她出身高贵。</p>
年轻，美貌，是她张扬的资本。</p>
但这些都抵不过卫纾的喜恶。</p>
若为了给我难堪而见罪卫纾，得不偿失。</p>
她不傻，立马闭了嘴，脸色很不好看。</p>
我端着笑容赐下礼物，仿佛没有听到方才那些羞辱之言。</p>
阖宫觐见不欢而散。</p>
很快就传到了卫纾耳朵里。</p>
登基四年，他非必要从不踏足瑶华宫。</p>
所谓的必要，就是有事说事，比如今日。</p>
青莲见他来，喜不自胜要去传膳。</p>
「不必了，朕去陪太子。」</p>
他面色冷肃，声音也没有任何温度，和身上墨色的龙袍一样生人勿近。</p>
「即日起，宫妃们就不必来请安了。」</p>
那张曾经熟悉的面庞，一日比一日让我觉得陌生。</p>
我咬了咬舌尖，努力平和地问他。</p>
「凤梧宫的花开了吧。」</p>
「今年会结果吗？」</p>
「你想说什么？」卫纾看着我，疏朗眉目间掠过一丝不耐。</p>
「张婕妤告诉我，她说你在等心上人。」</p>
卫纾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还有呢？」</p>
「夜里凉，别熬太久。」</p>
我静静地望着他，直到听见一句。</p>
「与你无关。」</p>
殿门大开，春夜的风吹得我骨头发冷。</p>
我与他做了九年夫妻。</p>
终究还是落得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结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