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卫纾的突然造访，让宫里的人议论纷纷。原本以为这将导致我面临宫妃请安的免除，甚至降罪的命运，然而，今日一早，青莲却带来了一个更为震惊的消息。</p>
“娘娘，陛下已经下旨降了张婕妤的位份，并在朝堂上斥责张相教女无方，目无尊上。”青莲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激动。</p>
进宫仅仅第二日，张婕妤便遭此贬谪，她的恩宠显然已经走到了尽头。昨晚的风波，对于小丫头来说，似乎是一种解脱，她感到扬眉吐气。</p>
“我就说陛下心里有娘娘，不会偏帮外人。”青莲满脸得意地说道。</p>
我微微一笑，扯了扯嘴角。阖宫上下都在猜测，卫纾此举是在为我出气。然而，只有我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张家父女借机窥探，触犯了他的忌讳。</p>
这样的误会，其实也不错。至少能让其他人明白，若再想作怪，就得掂量掂量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张婕妤——哦，现在应该称为张美人了。</p>
小打小闹虽然不足为惧，但实在让人厌烦。如今，我可以不必再应付那些妃嫔，倒也落得个清闲自在。</p>
上月，安儿满了七岁，卫纾开始亲自教导他骑马。然而，孩子肌肤娇嫩，两腿间被磨得通红。我心疼不已，于是亲手缝了两个软垫在裤管上，希望能减轻他的痛苦。</p>
今日，卫纾还未下朝，安儿便坐在案前，晃着小脑袋读书。见我来了，他赶忙放下书本，恭敬地行礼：“儿臣见过母妃。”</p>
那生疏而有礼的样子，让我心中一痛。我强颜欢笑，摸了摸他的头，嘱咐了几句，然后将衣裤交给宫人，准备离开。因为我知道，若卫纾回来撞见，他可能会不高兴。</p>
然而，安儿却突然拽住我的袖子，嗫嚅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儿很想母亲。”这是他从前在东宫时的叫法，如今听起来，更添了几分亲昵和思念。</p>
我和卫纾之间的情分已经走到尽头，但苦的却是无辜的安儿。我眼眶发酸，蹲下身来紧紧抱住他：“母亲也想安儿。”</p>
随后，我牵着他回屋，哄他睡下，才悄悄离开。在这个冷漠的宫廷里，安儿是我唯一的温暖所在。</p>
大概是宫人告诉了卫纾。</p>
下午他身边的近侍就来传话。</p>
他也知道瑶华宫远，自己不想动，就使唤我过去。</p>
「朕让你少见安儿，听不懂吗？」</p>
疾言厉色，丝毫不给我面子。</p>
「安儿也是我的孩子。」</p>
封我为贵妃时我默默忍了，他的嫔妃挑衅我也忍了。</p>
这大概让他觉得我只会一味的顺从。</p>
他看着我，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p>
「很快就不是了。」</p>
「卫纾！」我只觉得气血上涌，脑子里嗡嗡作响。</p>
「你怎么对我我没意见，但是你休想让安儿认别人做母亲。」</p>
不知道哪句话戳了他的肺管子。</p>
他一把掐住我的下颌，咬牙切齿道。</p>
「再不安分，我不介意先送你去冷宫。」</p>
「出去。」</p>
下巴痛的快碎了，我还得装模作样行礼告退，不能让外面候着的人看笑话。</p>
「多谢赵公公。」</p>
在我跟卫纾吵架之前，赵平就很有眼色的把宫人都叫了下去。</p>
勉强给我维护了所剩无几的尊严。</p>
赵平忍不住劝了一句。</p>
「娘娘别再惹恼陛下了，来日沈家若有变故，您还能保全自身。」</p>
卫纾那句「很快就不是了」并非一时气话。</p>
一朝天子一朝臣。</p>
更何况沈家这几年做的事，卫纾早已忍到极限了。</p>
有安儿在，他不会杀我。</p>
可阿娘还在沈家。</p>
要想办法，尽快划清界限。</p>
回到宫里，青莲才看清我脸上的印子。</p>
掐我的是皇帝，她只能悄悄替我委屈。</p>
「陛下不会真的另有心上人吧。」</p>
我靠在榻上，连摇头都觉得费劲。</p>
青莲眼圈一红，哽咽道：「陛下从前明明那样爱您。」</p>
我不想听，抱着被子滑下去，翻了个身。</p>
梦里我还在怀州。</p>
阿姊坐在窗下刻桃核，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p>
我用帕子轻轻替她擦去。</p>
她抬起头看着我笑。</p>
可笑着笑着，她的胸口突然涌出了好多血，身上到处都是鞭痕。</p>
我怎么也捂不住，血糊了满身。</p>
燃起来的大火逐渐把她吞噬。</p>
「杳杳，快走！」</p>
有人在使劲推搡我。</p>
我睁开眼，大口喘着气，枕头早已被眼泪浸湿。</p>
青莲满眼担心的握着我的手。</p>
「娘娘，又做噩梦了吗？」</p>
是啊。</p>
四年前那场变故后，我就再也没从这场梦里走出来。</p>
「青莲，我想回怀州。」我紧紧地握着枕头下的桃核小佛。</p>
「我不要做贵妃了。」</p>
怀州有送我果子，教我钓虾的卫纾。</p>
有刻小佛给我保平安的阿姊。</p>
可做了贵妃什么都没有。</p>
卫纾我留不住。</p>
阿姊也不要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