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我在码头转了一圈，果然不见精细吃食，大多都是在卖包子、烤胡饼，偶见两个做面食的摊子，也是开水里滚过，拌点大酱就卖，油星子都不见一点。</p>
偏生生意还不差。</p>
「没法子，干活累了，总有时候想吃点带汤水的。」吃面给配一大碗面汤，原汤化原食，比吃干食要舒服一些。</p>
我心下有了主意。</p>
让娘亲买回一块肥肉，洗净加水以后慢慢熬。</p>
半个时辰后，肥肉熬得焦黄，将油滤出放凉，奶白色的猪油就做好了。</p>
油渣剁碎，和豆腐野菜炒成浇头，淋在热乎乎的面条上。</p>
浇头油润，面条雪白，野菜清新解腻，一口下去，香得人舌头都要咬掉。</p>
试吃的周大哥连干两碗，恨不得将碗底都舔一遍。</p>
「阿蛮妹子，这面真好吃，你打算卖多少钱一碗？」「五文。」码头上的酱拌面，售价三文，我这里面有肉有菜，自是要贵上一些。</p>
周大哥沉吟片刻，挠了挠头：「这个价，大伙偶尔改善伙食还成，要顿顿这么吃，怕是贵了点。」我笑笑，端出另一碗。</p>
清汤面，只在里面放了半勺猪油，烫了几棵碧绿的青菜。</p>
别的不提，单是上面飘着的油花，已经看得人口水直咽。</p>
「这面，我打算跟别家卖一样价，三文。」</p>
周大哥三两口就吃完了，挠着头不好意思道：「我吃相不好，让妹子见笑了。」我摇头，并不在意。</p>
「这汤面好吃热乎，尤其在冬日里，定然受欢迎，就是不怎么顶饱。」他切切实实提出意见。</p>
别家都是吃完干面，再让人盛汤，想必是思虑过这个问题。</p>
我陷入愁绪。</p>
娘亲在旁冷笑一声：</p>
「这有甚难的，送半块胡饼，自己掰碎了泡汤里。</p>
「若有饭量小的，还能揣怀里带回去给婆娘。」</p>
白得的，哪个不愿意要？</p>
我眼睛一亮，扑过去抱住娘亲：「娘，你真厉害。」她斜我一眼，挑挑下巴，一副得意模样。</p>
生意的事就此定下。</p>
娘亲嘴上说不赞同我照顾世子，还是陪着我出摊。</p>
我卖面，她在边上烤胡饼。</p>
胡饼也单卖，两文钱一个。</p>
这下就都知道，卖面送的半个胡饼，也值一文钱了。</p>
很快，就有人围过来。</p>
周大哥带着几个人来捧场。</p>
五尺高的汉子，盯着碗里的油星子咽口水。</p>
有他们打头，陆续有人来吃。</p>
因着第一天出摊，准备的材料不多，竟是午时刚过，就卖了个干净。</p>
承诺第二日早些来，我跟娘亲推着东西准备回家。</p>
路过荣宝斋，我掏空口袋，买了一套最便宜的文房四宝。</p>
娘亲骂我：「一天才挣了几个子儿，买这些个东西，不能吃不能喝的。」我没顶嘴，安慰她：「娘，咱这生意能做，明天多做点，会挣回来的。」世子得继续读书，要想法子出人头地，才能为侯爷平冤昭雪。</p>
回到家，发现院中晾着洗好的野菜。</p>
世子趴在石桌上睡着了。</p>
手指上布满细小的伤口。</p>
五谷不分的贵公子，不知道问了多少人，才知道哪些野菜能吃，辛苦挖回来，还洗净装在竹筐中晾晒。</p>
面对这般乖巧的世子，娘亲也不免露出几分心疼。</p>
对于我想让他继续读书的想法，没再提出异议。</p>
倒是世子，看着笔墨纸张，垂了眼睑没有回应。</p>
我有些愧赧地搓搓手：「世子，这些你大约是用不惯的，先将就着，以后赚钱了，我再给你换好的。」「我没有嫌弃的意思。」世子的眼睛里满是愧疚，「阿蛮，我可以不读书的。」于平民来说，读书是奢侈的。</p>
不说束脩，单是最便宜的笔墨纸砚，都够几口人吃喝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