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一大家子，才能供出一个读书人。</p>
他不愿意我们太过艰辛。</p>
我想不出安慰的话，害怕提及侯爷让他伤心。</p>
还是阿娘抬手给了他一脑瓜嘣：「你不读书，是打算让阿蛮卖一辈子面？老娘还指望你金榜题名过好日子呢。」世子捂着脑门，委屈道：「我如今是钦犯，如何能考功名？」「大不了花银子，重做身份文牒，反正贪官那么多，有钱还愁办不成事？」娘亲言语惊人。</p>
却不失为一条良策。</p>
这世道不公，自有不公的活法。</p>
自怨自艾，不如搏一条生路。</p>
只是，未等我们攒够钱，事情就迎来了转机。</p>
元康二十年，面摊生意越来越好，其间也有摊贩嫉妒，意图捣乱，幸好有周大哥护着，倒也有惊无险。</p>
我家的油渣拌面远近闻名，除了码头的工人，偶尔也有其他地方的人慕名而来。</p>
其中最显眼的，是位四十来岁的大叔。</p>
他虽着便装，却斯文有礼、气度不凡，吃面时细嚼慢咽，不似是为了充饥，更像是在品尝。</p>
他第三次出现时，我奉了茶。</p>
我自己采摘，为了世子亲手炒制的头茬新茶。</p>
只一口，他眉眼舒展：「阿蛮姑娘这是认出我了？」我轻施一礼：「阿蛮眼拙，不识得大人身份，但您既只身前来，想必不是想要为难我一个小丫鬟。」他抚须轻笑：「是个聪明姑娘。」来人是刑部尚书，亦是世子祖父的门生。</p>
他这次来，是想带世子走。</p>
「四皇子一派想尽办法，摘了远昭侄儿的罪名。他可入住我府上，进我族学授课。」世家的族学，非乡间学堂可比。</p>
于世子来说，一步之差，天壤之别。</p>
然，事关重大，我不敢轻易应下。</p>
「不知大人能否安排我去见侯爷夫人，世子的去留，还要他们来安排。」他欣然应允：「应当的。」我带了世子去探监。</p>
分离两年，这是他们一家第一次相见。</p>
侯爷夫人消瘦了许多，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即便未受磋磨，日子也不会好过。</p>
夫人拉着世子，流着泪诉说思念。</p>
侯爷将我唤至身前：「阿蛮，这些年辛苦你照顾远昭。」「是奴婢应该做的，阿蛮不敢领功。」说到沈尚书欲接走世子，侯爷点头：「是我拜托沈兄的。不只为了远昭，你一个姑娘家，也不该一直被耽误下去。」我了然，这确是对双方都好的安排。</p>
回程路上，世子一言不发，直至我帮他收好行装，兀然发了脾气：「为何不问我一声，便替了我做了决定？」我讶然：「侯爷说明要害之时，你不是未曾反对吗？」他红了眼圈：「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巴不得甩开我，好去嫁人。」原是前些日子，娘亲为我琢磨亲事，被他听了个正着。</p>
可我已然十七岁了，尽管未曾考虑嫁人，但娘亲担忧，我也不忍拂了她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