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p>
三天之内，丧父，退婚，若是那位娇滴滴的大小姐，恐怕早就抹脖子上吊了，得亏赫连翊心大，不把这些事放心上，颇有些自鸣得意地捧着银子离开花厅，一路上盘算着要数清楚多少两银子，至少留一半当盘缠。</p>
宋良娣，我离出发去找你又近了一步！</p>
赫连翊心情大好，不想走错了路，竟走到了吊唁亲朋好友歇脚的凉棚下。他们正聚在这儿喝茶，大声唠嗑。</p>
“你们晓得不？监国十二年的皇太子殿下，前两天被陛下一道圣旨给废了！”</p>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p>
赫连翊被废太子后就成了庾家大小姐，还真不知道民间如何议论此事，又不能大剌剌地坐下聊，便装作是找人，“你们可有看到夫人过去？”</p>
“没有。”</p>
“那我去别处找找。”</p>
赫连翊借故走开，绕到一堵墙后，认真地听墙角。</p>
有人接上话头，“古往今来，废太子也不在少数，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p>
这说得很是，废太子又不是开天辟地头一遭，那么吃惊作甚？赫连翊默默地点了点头。</p>
“瞧你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儿，跟咱们真就没半点干系了？自古以来，为着易储的事，多少地方血流成河？再说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p>
这一个个成语，用得听顺口，不去坐馆当说书先生可惜了！</p>
孰料，那人话锋一转，“话又说回来了，皇太子殿下被废，倒也不冤枉。陛下和皇后娘娘亲自挑选的太子妃，正儿八经的名门闺秀，太子偏偏不宠，宠爱什么良娣，这等宠妾灭妻的事，不是打帝后二人的脸吗？”</p>
宠妾灭妻，圣旨里的原话！</p>
真有这么令人发指不能容忍？</p>
可是，赫连翊一看王氏那张脸，又满口仁义道德，便觉得倒胃口。</p>
宠爱王氏，便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绝对不可能！</p>
“你说得很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夫妻恩爱，后宫形如虚设，偏偏太子一点儿没学到。倒是福王跟王妃青梅竹马，一进门就怀上了，很快就要让帝后抱孙了。”</p>
福王，赫连清，乃是帝后所生的三皇子，与赫连翊是一母同胞。两人虽是亲兄弟，实际上往来不多。</p>
“不不不，这什么宠妾灭妻的理由，全是诓人的。太子妃活得好好的，又没被太子怎么的，只是冷落而已。哪怕帝后二人对太子此举不满，也不至于就废了他。依我看，是太子还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陛下才先下手为强，废了他！”</p>
“太子密谋造反的事，被陛下窥得先机，先发制人？”</p>
造反！</p>
造你娘的反！</p>
赫连翊气得青筋暴怒，直冲出来，痛骂道:“你们对宫廷密事如数家珍，难道你们这些天晚上都躲在御用恭桶后头偷听？”</p>
“大小姐，你一个姑娘家，别把话说得那样难听。帝王家事，也是天下事。我们是天下人，怎么就说不得天下事？”那人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反驳道。</p>
分明是强词夺理！</p>
赫连翊抓住最要紧的一点，毫不迟疑地质问：“太子何时造过反？你们无中生有，妖言惑众！该当何罪？”</p>
太子造反，纯属他们妄自揣测，被大小姐咄咄逼人地追问，越发站不住脚，有些自讨没趣，没敢再回话。</p>
其中一人獐头鼠目的，笑眯眯地猜问：“大小姐，你养在深闺，怎么一听太子的事就这般火大，莫不是爱慕太子？”</p>
“是了是了，因心里喜欢太子，才容不得人说他半句不好！”</p>
言毕，众人哄堂大笑。</p>
“关于太子的事，你们少嚼舌根，不然我写一封密信告到京城去，可别哪天被人割了舌头都不晓得！”</p>
赫连翊气哼哼地撂下狠话，拂袖离去。</p>
回房之后，他将两包银子放在书案上，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便拿起一沓宣纸，一面撕，一面自言自语：“那起子小人，连东宫的门朝哪边开都不晓得，就敢张嘴太子宠妾灭妻，闭嘴太子造反，合着东宫是他们家开的？可恨，可恨，着实可恨！”</p>
一片片细碎的宣纸落地，赫连翊的怒火减轻了，心里却没来由地失落起来。今儿个堵住了这些人的嘴，天下百姓千千万，哪里堵得住悠悠众口？从前，他从来不在意被人说什么，一则是没人敢当面说他的不是，二则在东宫或皇宫里，妄议主子的事是掉脑袋的。</p>
因而，他被捧着长到这么大，一朝从云端跌落，任何世人都可以踩一脚，吐一口唾沫星子！</p>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人言可畏。</p>
可是，这几天他一直逃避不去想的要事，却在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挥之不去，那便是帝后联手废太子的真正缘由。</p>
就像那人所说的，宠妾灭妻是一个理由，但跟真正必须废太子理由相比，便微不足道了。</p>
废太子真正原因是什么？</p>
正当赫连翊绞尽脑汁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时，姜氏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容丫头，你怎么又跟亲戚吵架了？这是何苦呢？才被退婚，又传出倾慕太子的话，那得有多少人笑话你不知天高地厚？”</p>
“怕这个笑话，怕那个笑话，活得这么累，还不如死了算了！”赫连翊有些自暴自弃地嚷道。</p>
姜氏满脸惧色，不敢再说什么丧气话，反劝道：“容丫头，可不许乱讲！你要好好活着，嫁个比洪四少好十倍百倍的男人嫁了，让所有人刮目相看。”</p>
“没错，我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p>
包括亲手废了他的亲爹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