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宜山是怎么发起来的,它是从全国人民的衣料边角缝中钻出来的。”舒坦地坐在陈志国那幢造价80万元的“豪宅”里,听他追忆艰辛往事,不免让人时时生出一种不真实感来。
在以后的采访中,这样的不真实感曾经一而再、再而三地产生过。
但最后,我们发现它们都是千真万确的。
“我们这里是个半山区,田很少,人均还不到三分,不够种,从1960年开始就搞单干,没把田交出去。为什么?交不了,一交就饿死人。宜山的土纺布是温州有名的,各家各户纺出来的土布有得多,镇上就有人拿出去卖,这行当,一直有人干。”
身强力壮的陈志国当年也是干这行当的。据他说,他所在的村400多户农家,起码有500人长年在外跑。
“后来大家管我们叫购销员,好听多了。其实,当时主要是到城市里收购破棉花和布厂的下脚料,背回来纺成再生布,再拿出去卖。”
就是这样的一收一卖,使陈志国们成了地地道道的“市场人”。1979年,有一位姓林的农民在郑州的一家纺织厂搞边角棉布料,正好厂里的仓库积压了一批腈纶布边角料,厂里一定要他“搭”了走。好在这批布只要几分钱一斤,小林就带了一大堆回到宜山。
在街上一摆就是好几天,没有人对腈纶布头感兴趣。那时宜山的再生布是用棉布和棉花做原料的,腈纶、涤纶的边角料一上开花机,就会冒烟起火。
小林知道这回是亏了,但也没法子,自己又要出去跑生意,临出门做了个顺水人情,把这批腈纶布一古脑儿送给了隔壁的孙老太。
谁知,这顺手一送,把宜山送上了天。
孙老太,当地人都叫她阿茶婆,据说,年轻时是一个貌美人俏、心灵手巧的织布高手。这回,一大盆没用的腈纶布堆在脚边,她动开了心思:能不能让这批腈纶布头开花,再生成纤维,纺成纱?
“那时,我们都说阿茶婆犯痴,城里人都没办法的事,她一个老太能行?”陈志国回忆说。
可是,阿茶婆还真行。老太太每天不思茶饭,关在屋里琢磨。她尝试用手工操作对腈纶的下脚料进行开花,接着她又制作了一架简易开花机。一个月后,当阿茶婆抱着新织出的再生腈纶布摆上大街后,人们大为惊异。
“那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布,摸上去很柔软,很光精,简直和新的一模一样,比起用旧棉布旧棉花纺的布不知好上多少倍。”陈志国至今说起来还津津乐道,毕竟那是一块改变了他和宜山人命运的布。
像风一样,孙老太发明再生腈纶纺织技术的消息传遍了山乡。要知道,在当时的国内,腈纶边角料几乎是被当成无用的废料处理的,如果能把这些废料再生利用,宜山人无疑是打开了一扇金矿之门。孙老太是无私的,每来一位乡亲她就笑呵呵地手把手地直到把他们教会为止。宜山区的再生腈纶很快形成了气候,到1981年,全区的再生腈纶纺织机就达到了两万台。
“在宜山,当时一户人家只要投入160元钱,就可以改造出一台土制的纺织机。我们这些人也开始全部跑腈纶边角料的采购,那真是太容易了,人家厂里正愁没地方丢呢。”说起那阵子,陈志国当然很得意。
再生腈纶纺成布后,宜山人再把它制成运动衣裤、儿童拼衫、腈纶地毯、腈纶花边等等等等……宜山远近出名了。
一个宜山腈纶纺织市场,脱胎而出了。
1983年春天,被宜山人尊为“当代黄道婆”的孙阿茶去世。那一天,宜山数万台织机、上千户家庭的男人和女人,都停下了手头的活。整整三天,宜山村村不闻机杼,夜夜有人暗泣,出殡那天,送葬队伍排成队,绕过了两座山。
同年的11月29日,国务院副总理万里在全国农村工作会议上三次提到宜山,他说,“大家都应该到宜山看看,那里展现出农村生产力充满生机的发展前景。”
宜山是温州十大专业市场中成名最早的几个之一。
在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的那几年,全社会的生产力刚刚得到一定程度的解放,压抑已久的消费潜能,特别是农村消费力面临着一次总爆发,而同时,像温州家庭工业这样的先行者,正具备了一股遏制不住的生产冲动。这两大扇丽之间的无序冲撞,便需要有一柄“扇把”将它们联系在一起。
显然,十大市场的出现,正是充当了这个“扇把”的角色。
在这里,我们把这十大市场的名字一一抄录下来。因为在中国专业市场发展史上,它们的地位实在是太显赫了。
除了宜山之外,它们分别是:桥头纽扣市场,柳市低压电器市场,湖前塑料编织袋市场,北自象建材市场,仙降塑胶鞋市场,水头皮革市场,萧江编织袋市场,金乡铝塑标识市场,钱库小商品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