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就这样,越没有,越思念,越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睁着两只大眼睛,数着外面的梆子声,醒到四更天,温婉蓉觉得自己有毛病,覃炀在的时候,不理,覃炀不在,她疯想,从东屋跑到西屋,从床上躺到榻上,盖着自己的被子,抱着覃炀的被子,一直醒到天亮。
玉芽进来伺候她洗漱,她赖在床上不起,精神头不好,跟生病没两样。
玉芽纳闷,昨天好端端的,还跑到城楼上目送二爷,怎么今天就病了。
问自家夫人哪里不舒服,也说不上来。
总之就是头昏,心烦,浑身无力,哪哪都不舒服!
倒把玉芽吓坏了,赶紧去请示冬青。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是不是昨天吹风把身子吹坏了。
冬青听着直笑,说温婉蓉这病只有自家二爷治得好。
玉芽似懂非懂点点头,确定一遍,不用请大夫了?
冬青说不用,过段时间就好了。
过段时间是多久呢?
玉芽没细问。
温婉蓉整个深闺怨妇的生活,脸不洗,头不梳,字不写,书不看,有时跑到书房一坐一下午,要么跑到祠堂抱着小灵牌坐在蒲团上发呆。
冬青见她这样子真要病,好似无意提醒,可以给二爷写信。
温婉蓉想写,转念又算了:“我不知道写什么,说不定他还在生闷气,我写了他不看也不回。”
冬青笑:“二爷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夫人不试试怎么知道。”
于是温婉蓉拿了笔和纸,开头刚写下“见信如面”四个字,就被揉成一团,扔到一边。
覃炀那个大老粗懂什么见信如面,看见这四个字又要笑她酸腐吧。
温婉蓉想想,重新提笔,满心满意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她写“甚是想念”,但一想到覃炀的嘚瑟劲,就不想写了。
她都能想得出覃炀会说什么,肯定说,老子要你送,不送,现在想老子?晚了!
然后借此提刁钻要求,“肉偿,一晚不够,把老子伺候满意”之类不知羞的无赖话。
最后思来想去,就写了两个字“勿念”。
她交给冬青,冬青一看两字,懵了,问:“夫人,您确定就写这吗?”
温婉蓉点点头,还编了一套说服自己的话:“二爷要打仗,不能有儿女情长分心。”
再等覃炀收到信时,刚刚结束议事,心里挺高兴,打开信笺,看到“勿念”两字,单眉一挑,以为自己看错了,专门看看信封,是不是拿漏了。
没有,就一张纸,两个字。
覃炀寻思一圈,什么意思?
想,是不想?
谁想谁?
小绵羊学会欲擒故纵?
二世祖把信笺往怀里一收,全当字面意思,勿念就勿念吧,就不回信了。
这头温婉蓉数着日子,眼巴巴等着,恨不得一天往驿站跑十趟,问有没有她的信。
等一天没有,等两天没有,三天,四天,都没有……
终于坐不住,持笔拿信纸,洋洋洒洒写了三大张,其中有一半内容数落覃炀各种不是,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说个遍,结尾特意强调再不回就不写信,求也不写。
覃炀看到这封信时。嘴巴笑得合不拢。
完全可以想象小绵羊哀怨的小样子,满心愤恨奋笔疾书。
他抠抠脸,觉得女子读书多也不是好什么事,想法多,特较真。
回自己营帐,坐在案桌前,提笔,就写两个字,算回信。
温婉蓉看见龙飞凤舞“勿念”时,鼻子都气歪了。
她写了三页纸,覃炀回信,就回俩字,故意的,绝对故意的!
接下来,她再也不给覃炀写信,她写勿念,不回,写多点,就给她回个“勿念”,二世祖贱到一定地步,就知道拿她开心。
七七烧纸那天,温婉蓉完全悲伤不起来,满肚子怨恨,边烧边说:“儿子,你看你爹像话吗?给他写那么多,懒得多一个字都不回,八成除了自己名字,别的字都忘得差不多了,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说到这,她连忙纠正:“不对,不对,狗肚子是粗话,不能说,应该说都还给教书先生了,枉费孔孟先人传教授业解惑。”
温婉蓉说着,叹口气,语气沉重下来:“可你爹爹骁勇善战,如果你出世,他一定会教你毕生绝学,把你培养成覃家下一代少主,栋梁之材,为国效力。”
只可惜……
温婉蓉沉默下来,连带一旁憋笑的冬青也没了笑意。
她劝:“夫人,夜凉,给小公子送完东西,我们就回去吧。”
温婉蓉点点头,她抬头,深蓝苍穹下,星河璀璨,明月高挂,预示第二天的晴空万里。
“冬青,你说边界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夜空?”她想如果覃炀在府里多好,两人可以躲到屋脊梁上看星星。
冬青笑笑,说:“夫人,回屋吧,二爷这次应该不会外出太久。”
温婉蓉下意识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冬青笑而不答。
温婉蓉会意。垂眸:“是不是你又在祖母那听到什么,不方便告诉我。”
顿了顿,她像自言自语:“今晚我去书房睡,你别管我了。”
冬青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
温婉蓉发现窝在书房,不容易失眠。
房里到处都是覃炀的痕迹,她觉得躺在这里最安心,睡不着时就从书阁里随意找本书翻翻,大多兵书,枯燥又无味,看不了多久就睡着。
今晚她不知怎么了,神使鬼差想翻翻他案桌上整理好的废旧文件。
说废旧不确切,有的暂时没用,说不定过段时间又用得着。
温婉蓉一份一份的翻看。压在文件最下面是之前弹劾的折子。
当时情况紧急,她来不及细读,现在翻开重新看一遍,心里生出一丝疑虑。
她曾在温府帮温伯公抄过无关紧要的文书,之后在帮覃炀抄写公文时,也看过温伯公的意见审批,细心就不难发现每个人的行文特点。
再看到这本弹劾折子,字里行间逻辑紧密,文风内敛,怎么看都与温伯公的风格有几分相似。
然而温婉蓉不敢确定,毕竟朝野文武百官,相似大有人在。
为何独独想到温伯公,因为妘姨娘生前指认把所有话告诉杜夫人,杜夫人是杜皇后亲姐姐。她的利益牵扯最大除了温家就是杜家,当然不排除齐家插一手。
齐驸马是翰林院的修编,找同党院士模仿文风,易如反掌。
温婉蓉想一圈,一口气堵在心口,如果皇后党为了压制覃炀乃至覃家,搞出弹劾这场闹剧,把他们家闹出两条人命,就不仅仅闹剧这么简单。
覃炀再横,不是没软肋。
皇后党就是看准他最在乎最顾忌的地方下手,用无形的铁链拴住这头恶狼,将他桎梏,下一步驯服,最终收入麾下。
温婉蓉心思。若真如此,她不能坐视不理。
哪怕和覃炀关起门打得鸡飞狗跳,也是夫妻之间的事,对外,他们利益捆绑。
隔天,温婉蓉特意为此事去找老太太。
“祖母,阿蓉想,等身体好些,有些夫人聚会该去还得去。”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遍,总结道。
老太太没反对也没赞同,只问:“你去了,意义何在?”
温婉蓉思忖片刻,谨慎道:“前两天阿蓉收到请帖,包园听戏。特意说杜夫人、齐夫人还有杜将军的夫人光湘郡主都去,又说阿蓉出自温府,不算外人,现如今嫁入名门武将之家,夫君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夫人们难得坐一起聊聊天说说体己话。”
老太太嗯一声,品口茶:“要拒绝,反而显得小气。”
温婉蓉点头:“阿蓉思量,也是如此,不过……”
她说到这,稍作停顿,考虑下面的话如何说妥当。
老太太立刻会意:“不过什么?想到什么说什么,在家不必拘束。”
温婉蓉想了想:“阿蓉去了,便证明覃家入了皇后党,撇开杜夫人不说,齐夫人是齐臣相的长女,又是齐驸马家姐,光湘郡主为亲王之女,因侧室所生才下嫁杜大将军,覃家与他们之前无瓜葛,是因为覃温两家并未结亲,就算覃炀和温伯公势如水火,外人却不这么看。”
老太太手指点点她:“你继续说。”
温婉蓉微微叹息:“祖母,您也知道覃炀性格太烈,他几次在杜将军和皇后面前行事张扬,肯定引起不满,皇后娘娘碍于脸面,一定要他先低头服软,但覃炀哪是忍一时之气的人。”
顿了顿,接着道:“您常教导,刚者易折、柔则长存的道理,阿蓉铭记于心,所以低首俯心的事,只能阿蓉来做,暂时过了弹劾这一关再说。”
“你有这份心就好。”老太太颔首,又问,“这些话,炀儿知道吗?”
温婉蓉摇摇头:“没敢跟他说,说了他肯定不同意,不是他不懂,他怕我在外面吃亏。”
老太太沉吟半晌:“倒像他的行事作风。”
温婉蓉起身福礼:“祖母,您说夫妻本应同心,阿蓉只能想到这么多,能替覃炀做一点是一点,之前是阿蓉不懂事,不该吵架,让祖母忧心。”
老太太笑起来,叫冬青给她茶杯添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过去就过去罢。”
转头又对冬青说:“以后少夫人的应酬你跟着去,叫玉芽过来伺候,那小姑娘直性子,不矫情,挺招人喜欢。”
温婉蓉知道老太太体谅她心思,忙福礼言谢,又把玉芽叫进屋:“快给祖母磕头谢恩。”
玉芽被说愣了,没闹清楚怎么回事。先跪下去,磕个响头。
把老太太逗乐了:“哎哟,哎哟,快起来,别吓着这孩子。”
笑闹间,温婉蓉想,就真的原谅覃炀吧,就算不为他,把她当宝,当家人的老太太到哪里找。
再回屋,冬青和玉芽收拾东西,相互对调住的屋子。
玉芽问温婉蓉:“夫人,奴婢还能过来玩吗?”
温婉蓉摸摸她的刘海:“当然能啊,你得空。有不懂的就过来,多向冬青请教,在祖母身边要机灵点,看事做事,知道吗?”
玉芽点点头。
冬青问温婉蓉有没有特别规定,温婉蓉说没有,一切按平时起居做事就好。
到了听戏那天,温婉蓉特意选了件素雅的裙衫,但发髻上玉翠鎏金的卧凤簪和夜明珠项坠精致又华贵,足以彰显覃少夫人的身份。
等她进戏园子时,里面已经传出笑闹声。
有好事的眼尖,招呼她过去:“说曹操曹操到,正提到覃少夫人,就来了。”
温婉蓉露出一抹浅笑。跟各位相熟的夫人一一寒暄。
关系稍近的,对她的穿着开始评价:“你今儿这簪子不错,就是衣服素点,一会听完戏要去布庄看新来的料子,再做两件衣裳,一道去?”
温婉蓉笑笑,说好啊,扫了一圈,没见到杜夫人,也没见到齐夫人和光湘郡主,就问:“杜夫人她们还没来?都快开场了。”
对方朝上面努努嘴,用扇子挡住半边脸,白一眼道:“早就来了,嫌我们太吵。去了包间儿。”
温婉蓉顺着她的视线看上去,二楼包间,坐着三个人,中间穿得最华丽的是杜夫人,左边梳着凌云髻,戴金丝八宝珠簪的是光湘郡主,右边齐夫人大抵出自书香门第,与紧邻两位气质穿着明显不同,湖蓝纱衫配如意钗,颇显几分清冷。
杜夫人似乎也看见她,仅仅瞥一眼,视线又回到光湘郡主身上,两人不知说什么。
温婉蓉在楼下,压根听不见。
“你要上去跟她们打招呼吗?”身边的人拉拉她。“我劝你别自讨没趣,方才你没来的时候,戏班子拿戏谱问听什么,我们点了几出,杜夫人说这也听过,那也听过,问有没有新意的,把班主脸都问红了,合着又不是她们包场,仗着她家温大人是圣上面前红人,嘁!”
温婉蓉把话听在心里,没跟着附和,笑了笑,和身边人一起坐下。岔开话题:“今儿演什么?”
对方没好气道:“不知道,现在定不下来,也不知楼上几位想看什么,我们就坐着喝喝茶,说说话好了。”
这话一出,像激起群愤,另一个也凑过来:“可不吗?前几日我家大人跟温大人一起下朝,说难得天气好,找个地方喝茶听书,人家温大人正脸都不给一个,丢句没空就走了,气得我家大人回来把茶盅都砸了。”
立刻有人正话反说:“都少说两句,小心传到宫里,连累自家大人。吃不了兜着走。”
温婉蓉一向给人好说话的印象,当和事佬:“算了,兴许一会就开演了。”
她一说话,有人注意力转过来:“听说覃将军又出征了?”
温婉蓉点点头。
那人叹气:“看来我家那位说的没错,边界不太平。”
温婉蓉跟着叹气,不太平又如何,覃炀愿不愿意都得去。
“你叹什么气,”旁边一位替她鸣不平,“一会你上去,跟光湘郡主说,她夫君一品护国大将军,俸禄拿得比谁都多,别光拿钱不做事。”
言外之意,不就是背靠杜皇后这棵大树好乘凉吗?
温婉蓉何尝不这样想。问题皇后党羽翼渐丰,有些话只能在背后说,更多敢怒不敢言。
再等戏开始,一行人渐渐安静下来。
温婉蓉心思她来不是听戏的,跟旁边打招呼,带着冬青去了二楼。
一进包间,除了光湘郡主回头看了她一眼,点头示意,其余两人专心致志听戏,根本不搭理来者。
温婉蓉先跟光湘郡主福了福,又弯到前面,给杜夫人和齐夫人福礼,说给二位夫人请安。
杜夫人眼皮都未抬一下,嗯一声,算答应。
齐夫人讲礼数,虽没有交友之意,但还是叫身边丫鬟给温婉蓉搬个椅子来。
“多谢齐夫人。”温婉蓉赶忙点头言谢。
齐夫人笑笑没说话。
光湘郡主跟温婉蓉利益相近,主动与她攀谈:“我家杜将军一直对覃将军能力赞赏有佳,还说等过段时间覃将军回燕都,杜将军亲自设宴接风洗尘。”
温婉蓉低头莞尔:“杜将军的心意,妾身替覃将军领了,为国效力乃覃将军本分,不敢劳驾杜将军设宴洗尘。”
光湘郡主跟着笑:“覃夫人切莫说见外话,覃将军为国之栋梁,小小宴席不足挂齿。”
话音刚落,齐夫人在一旁,瞥了眼杜夫人,问:“覃夫人?按理不应该称呼温夫人吗?”
杜夫人目无斜视,淡淡道:“她本是温府的养女,嫁到覃家冠夫姓,对外自称覃少夫人,与温家再无瓜葛。”
好像说得温婉蓉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有了高枝,就忘了养育之恩。
当初大婚之日,到底谁把谁赶出去。
温婉蓉垂眸遮住眼底厌恶的神情,不疾不徐道:“我冠夫姓是覃家规矩,覃家跟随太祖皇开疆辟土,世代忠诚良将,家规稍与别家不同,大娘心宽,断不会计较此事。”
她故意叫杜夫人大娘,代表没有脱离温家,再把覃家摆在前面,不信杜夫人敢说覃家一句不是。
果然杜夫人哼了一声,没下文。
倒是一旁齐夫人看温婉蓉的眼色变了变。
温婉蓉打了又摸,轻声细语:“一会看完戏,各位夫人可有什么安排,阿蓉马车宽敞,愿送几位夫人一程,不知大娘还有两位夫人可赏脸?”
光湘郡主本想说好,但听杜夫人冷哼,便闭了嘴。
一旁齐夫人看不惯,说:“杜夫人,覃夫人一番好意,又是你家养女,所谓上慈下孝。她敬孝道,你不应该慈爱吗?”
杜夫人恶狠狠剜了齐夫人一眼。
齐夫人回敬的眼神带着几分睥睨。
温婉蓉偷偷观察,没做声。
光湘郡主忙劝和:“覃夫人年纪不大,是孩子一片心意,她既然愿意送我们回府,也没什么不好。”
齐夫人立刻撇清界线:“我一会有事,就不用送了。”
光湘郡主说那好,又跟杜夫人说:“我俩是个伴。”
杜夫人没吭声,算默认。
温婉蓉就是故意要和杜夫人、光湘郡主同乘马车,让楼下那些官夫人看见,一定会回去告诉自家打人,再分析,她们三人夫君一定同党。
这不就是杜皇后想要的吗?
温婉蓉想,要覃炀跟温伯公和杜子泰达成这种关系。杀他一刀,都不干。
目的已达到,她也没有留下继续虚与委蛇的必要,寒暄几句,便下了楼。
“说什么呢?这么半天?”坐一旁的夫人小声问。
温婉蓉笑笑,答非所问:“一会你先去布庄,我有点事,随后来找你好不好?”
对方无所谓:“你有事先忙你的,下次得空,什么时候去逛都来得及。”
戏听到一半,温婉蓉发现齐夫人离开了包间,赶紧到大门口等。
“方才谢谢您替我解围。”看见齐夫人出来,她几步追上去。
齐夫人淡笑,眼底透出带有距离的高冷。说句无碍,转身就走。
温婉蓉还想上前说什么,被冬青拉住袖子,朝她摇摇头。
不远处,齐夫人跟贴身丫鬟抱怨,传过来:“齐家三代太傅,若不是杜家出个皇后,朝野之上哪有他们一席之地,方才来的路上,杜夫人拿一瓶宫廷香墨炫耀,蜀犬吠日,世风日下,赶紧回去把府里那瓶倒掉……”
温婉蓉别的没听进去,“宫廷香墨”四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她回想起之前在安吉发现那张碎纸片上。就是有宫廷香墨的味道。
而杜夫人和齐夫人两家都有这个香墨。
事情变得扑所迷离。
而钱师爷到燕都,摇身一变,从一个师爷直接成为达官贵人,到底谁庇佑,连大理寺都管不了了。
温婉蓉想了一圈,想不出头绪。
听完戏后,她送光湘郡主和杜夫人回府,反正只要有人看见她们进同一辆马车,至于在里面说什么,任人猜想。
实质上,温婉蓉和杜夫人在车里一句话没说,倒是光湘郡主时不时聊两句。
光湘郡主不想麻烦温婉蓉,跟着杜夫人一起下车,说要去温府坐坐再回去。
温婉蓉没勉强。
她下车。说几句告辞的体己话,目送两人进府才上车。
眼见已快初夏,天气一天比一天热。
温婉蓉回去的路上要冬青把车帘子卷起来,通通风。
她坐到靠外面的位置,享受马车行驶带来阵阵凉风。
吹着吹着,瞌睡上头。
正打算眯个盹,倏尔对街迎面而来的一人把睡意惊醒。
温婉蓉怕自己看错,从车里探出头,往回看了一眼,确定没错。
她刚从温府的方向出来,这人往温府的方向急行。
再看长相,身形。
正是钱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