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被言官们弹劾的张安夷出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两年多的时间迅速进入内阁,官拜三品的年轻后生。
果然他不可能一路顺风顺水。
“张卿,你可有什么要说的?”武帝问。
张安夷跪了下来说道:“回皇上,臣对此一无所知。”
“张安延借着你的名义做了这么多事,你怎么可能一无所知!”都察院的御史言官们就是这样,说起话来毫不留情。就连武帝做错了什么事也要被他们说道一通。
在言官指责下,张安夷没有丝毫心虚的样子,一片坦然。他虽然跪在地上,但是脊背挺得笔直,一副正派的样子。“启禀皇上,臣先是跟着出巡又去了湘西,才刚刚回到京中,确实不知道我大哥做了什么。”他的语气不如御史言官们亢奋,却也是句句在理。
这时,沈未站了出来。“皇上,臣相信张大人的为人,一定是被蒙在鼓里!”
言官们又道:“沈大人是张大人的同窗,两人私交甚好,自然是帮他说话的!”
朝中不少大臣替张安夷求起了情。其中有与张安夷私交好的,也有与他没什么来往的。与他没什么来往的,自然是有别的目的。
这些都是在朝堂上经历过风雨的大臣。对朝中局势看得很清晰。张安夷上来得这么快,他们不相信他会因为这件事就完了,所以自然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拉拢一番的。是以洛阶与徐厚两边都有人帮着他说话。
然而御史言官们认定了张安夷是纵容包庇,便与朝中大臣抄了起来。
场面一度很是很乱。
“皇上,臣肯定戴罪立功,协助顺天府彻查此事。若确有其事,必然mdash;mdash;大义灭亲!”
与此同时,在张家,本该是张安延去铺子里的时候,却难得在家没有去。
他正跪在老尚书面前。
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尚书气得不轻,张家上下所有人都在。
“你怎么这么糊涂?黑心的钱也敢赚?居然敢借着你二弟的名义为非作歹!”老尚书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可知弄不好你二弟会被革职?”
张安延满脸惶恐地说:“祖父,我知道错了。我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老尚书冷哼了一声说:“知道错了有什么用?若不是你二弟被人弹劾,东窗事发,你会知错?再过不久顺天府便会派人来抓人了,到时候没人救得了你。”
王氏吓得不轻,立即跪在了一旁,带着眼泪说:“祖父,想办法救救大爷吧,他可是你的嫡长孙啊。”
“嫡长孙?”老尚书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家门不幸!你爹竟然生了你这种心术不正的人!我竟然有你这样的孙子!”
阮慕阳冷眼看着张安延。
这件事非同小可。说不定张安夷真的会被革职。
他辛辛苦苦参加科举,步步小心走到今天,原本前途无量,却因为有个糊涂大哥,现在前途未卜。她怎么会不生气?怎么会不替他不值?
张安延却不知被什么刺激到了,忽然抬起头看着老尚书说:“家门不幸?自打小时候祖父便偏心二弟。我也是您的孙子,还是嫡长孙,您也没想过给我弄个官当一当。士农工商,商在最末,若是您给我弄个官当,我何至于去从商?何至于犯错?我花那么多心思还不是为了整个张家?”
张安延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气得老尚书脸色都变了。老尚书站了起来。指着他道:“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当官?当官只怕贪得全家都要被你牵连!”
说着,老尚书对身边的下人道:“开祠堂!我要请家法!请家法mdash;mdash;”
说刚说完,老尚书脚下便开始踉跄。
“祖父!”张安玉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老尚书倒在了他身上,不省人事。
老夫人和张复夫妇还有阮慕阳都吓得不轻。老夫人立即让下人将老尚书扶进了房里,自己也跟了进去。
一片混乱之后,厅堂里只剩下几个小辈。
阮慕阳见季氏派人去请了大夫之后,放心了下来。她冷着一张脸走到张安延面前说:“大哥,你今日的话说得太过分了。你是张家的嫡长孙,祖父自然是希望你好的。”
因为心中压抑着怒气,她的神色看起来也不如往日温和,再加上张安延是跪着的,她是站着的,看起来更多了几分气势。
这种矮了一截的感觉让心中本就烦躁的张安延更加烦躁了。
“你算什么东西?”说着,他便要站起来去推她。
阮慕阳后退了一步。她没想到张安延竟然要对女人动手。
一旁的王氏没有出声,也是气愤地看着她。在王氏眼里,仿佛张安延如今犯的错都是因为穿云院一般。
“大哥,你这样跟二嫂说话不合适吧?二嫂可是三品诰命夫人。”张安玉的声音忽然想起。他依然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语气也是懒洋洋的。
但是这掩盖不了他脸上的怒意。
“大哥,你都把祖父气病了,二嫂还不能说你几句吗?”他顿了顿,声音里带起了一丝笑意说,“况且你本来就不如二哥啊。二哥可是状元。你却勉强只是个秀才,还想当官?”
阮慕阳虽然知道他这番话不是有意帮自己说的,但是心中还是觉得很解气。
由张安玉开口说比她开口好多了。毕竟他们是兄弟。
他把她想说的都说了让她有些意外。她本以为张安玉只是个纨绔子弟,没想到他对这些事看得这么清楚。
张安延被张安玉说得脸上无光,气愤地看着他说:“张安玉!谁让你说话的?”
“我怎么就不能说了?”张安玉语气不变,“我还要跟大哥说,等祖父醒了,便自己去赔罪吧。祖父若是气到哪儿了,别说祖母不放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你。”
说罢,看见大夫来了,他上前带着大夫朝老尚书房中走去。
阮慕阳冷眼看着张安延王氏夫妇。
所有人都在等大夫的诊断,等待老尚书醒来。
没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了很大的动静。
阮慕阳皱起了眉说:“寒食,你去看看。”
寒食还没走出去,便看见张安夷回来了。
阮慕阳立即站了起来,眼中带着关切叫道:“二爷!”当看到他身后的官差,她的脸色变了变,将原本想问的话咽了下去。
张安夷对上了阮慕阳的目光,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目光落在了一旁脸色很差的张安延身上,听不出语气地说道:“来人,把张安延抓起来,暂时关押顺天府,等待审讯。”
“大爷!大爷!”看见官差真的要抓张安延,王氏吓得不停地叫着,“二弟!他可是你大哥啊。”
张安夷无动于衷。
阮慕阳自然也不会同情的。她原本想告诉张安夷老尚书晕倒了的事情,可是看他是来抓人的,一会儿似乎还要走,便忍住了没说。
家中的事,她自会替他操持,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在王氏的哭喊下,张安夷与顺天府的人领着张安延走了。
待人都走了,阮慕阳才去看老尚书。
大夫说,老尚书年事已高,情绪激动,气血攻心才会晕倒的,往后要好好调理,不能再动怒了。
老尚书一直都是张家的支柱,乍然倒下让许多人都没回过神来,心中慌张。
若是老尚书真的自此倒下,张家以后会如何?
阮慕阳压下心中的感叹,低声对老夫人说:“祖母,刚才大哥被顺天府的人带走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道:“二爷也在其中。”
老夫人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道:“罢了,这是安延自作自受,安夷本就是受他拖累的。”
好在老夫人是个明事理的人。
若是张吉和李氏夫妇在京城,怕就不是这样了。
王氏忽然跪了下来,哭着说:“祖母!初静才五个月大啊。”
老夫人显然被张安延伤透了心,对王氏也有些冷淡:“回去把孩子带好吧。”
张家二少爷带着顺天府的人把大少爷抓了,这件事不到半日便在京城中传开了。许多不明就里的人只觉得张安夷太过冷血,不顾兄弟情分,骂他的人不少。因为他是本朝连中三元的人之中最年轻的。许多读书人格外关注他,所以其中不少骂他的人是读书人。
当然,每场事件,只有在漩涡之外的人才会如此躁动,而身处其中的人,恰恰都很安静。
傍晚的时候老尚书便醒了过来。有季氏陪老夫人照顾着,阮慕阳便回了穿云院。
晚上,张安夷回来便先去了趟老尚书与老夫人的院子里,然后才回了穿云院。
见他神色中带着疲惫,阮慕阳心疼极了,连忙让点翠将准备好的点心和茶端了上来。替他倒了杯茶,说:“大哥那里情况如何?”
她这一天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他。
张安夷将她发凉的手包裹在了掌中说:“也就这几天就能回来了,只要他都交代清楚了。”
感觉着他掌心的温度,见他如同以往一般从容温和,阮慕阳的慢慢平静了下来。她问:“那皇上可曾怪罪于你?”
“怪罪是肯定的了,不过有沈四空、宋阁老几人替我求情,再加上我先前去湘西立了功,多半是将功抵过。”张安夷似乎是极喜欢阮慕阳替她担心时的样子,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听到沈未的名字,阮慕阳心中有些发凉。
不管是先前的阮慕汐还是郑姝,她都从来没有这么在意过。因为她们不足为惧。但是沈未不一样。
沈未身为女子却比许多男子要厉害,靠自己的能力金榜题名,官职吏部右侍郎。
阮慕阳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她。
她没有她那样的决心,也没有她那样才华。
“二爷能没事便好。”阮慕阳将所有的酸楚与不安掩藏在了心中,面上一片温柔。
三日后,张安延一案有了定夺。
经核实,都察院御史言官们所奏张安延借吏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张安夷之名在生意场上柯怡压价抬价、强买强卖有瑕疵商品,且借他名义受贿确有其事,判三十大板,所赚不义之财全部充公,并且将名下一半的店铺充公。
顺天府尹也证明,张安夷对此事确实不知晓。
回禀了武帝之后,武帝看着依旧一副温和儒臣模样的张安夷,心中满意,道:“你虽与此事无关,但是张安延毕竟是借着你的名义,念在你大义灭亲,又刚立了功,将功抵过,朕罚你俸禄两年,你可有什么疑义?”
张安夷恭敬地道:“臣不敢,谢皇上。” 自宫中回到张府,见下人们窃窃私语张安延的事,张安夷眼中暗潮涌动,对跟在身边的莫闻和莫见说:“走,先去沾雨院。”
如今沾雨院人人见到张安夷眼中都带着几分畏惧。
张安夷走进张安延的房里。
三十大板对张安延来说几乎要了他半条命,房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王氏正一边流着泪,一边替他擦汗。看到张安夷进来的时候,她眼中闪过恨意。
同样恨他的还有张安延。
张安夷将他们的目光看在眼里,并不在意。他如今只不过是三品而已,待到以后,恨他的人会越来越多,就如同现在恨洛阶和徐厚的人一样多。
王氏看着张安夷。他明明还是以前的模样,她却莫名地觉得害怕,觉得陌生。
而张安延早就在顺天府的时候便见识到了张安夷这样的气势。他那时候才意识到,他这个二弟不再像以前一样是家里随便谁都能嘲笑的那个二弟了。
“大哥,原本你这罪行,就算判个沙头都不算重的。”张安夷一开口,平静里带着肃杀的声音让张安延夫妇打了个冷颤。
张安夷继续说道:“不过我们毕竟是亲兄弟,我也不想看着你死。往后还望大哥好自为之,往后不要再做这么糊涂的事了。”
被以前自己看不起的弟弟教训,张安延又是畏惧,又是觉得羞辱,沉默着不说话。
八月。除国丧。
整个京城将近一年没有人敢办酒宴办喜事,一除国丧,各家便开始热闹了起来。
阮慕阳的兄长阮明华与右都御史刘之洞的嫡长女的亲事也在这个时候定了下来。
九月,朝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人检举太子到处寻找道士,在东宫养了许多道士,沉迷炼丹,整个东宫乌烟瘴气。
堂堂光华太子怎么能沉迷这些偏门的东西?
武帝震怒,下令把东宫的所有道士都杀了,砸了炼丹炉。
朝中再一次出现了改立太子的呼声。比起先前在长沙,这一次的呼声极高,朝中有将近一半的大臣每日上奏,请求皇上改立太子。
相比上一次,武帝这回平静多了,虽然没有答应改立太子,却也没有大怒。
显然,太子愚蠢的举动让他失望之极,武帝的心中动摇了。
于是,“太子”与“永安王”这两个词一下子成了大家私底下讨论最多的词了。
阮慕阳虽然身在内宅,但是对外面的风声还是清楚的。
她的心中越来越不安。
绝对不能改立太子,让谢昭继位。
自从上次被张安延气晕倒后,老尚书的身子便不如从前了。他们几个小辈每日轮着去照顾老尚书。
一日,正好轮到阮慕阳与服侍。张安夷回来的晚,老尚书睡着后,她便留下来陪老夫人吃饭。吃好饭准备走的时候遇到了刚刚从宫中回来,来看老尚书的张安夷。
只要不是回来的特别晚,张安夷几乎每日都要来与老尚书请安,看看他的病情,可见他们之间的感情多么深厚。
得知老尚书已经睡下了,张安夷便不准备打扰了,与老夫人说了几句话就要跟阮慕阳一起回去。
老夫人看着他们夫妻两人一个温和一个端庄,模样又都生得好,心中不由地感慨了起来,说:“你们成亲也有两年了吧?”
阮慕阳这才意识到,他们成亲都两年了。
正当她心中感慨的时候,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一只大手包裹住。
看向身旁这个身材高大,随着时间慢慢变得儒雅了起来的男人,阮慕阳心中柔软极了。
老夫人看向张安夷道:“不算还小的安玉,你们兄弟三个中你这个排行老二的成亲最晚,现在你大哥已经有了个女儿,你三弟来年也要做爹,你又落后了。”言下之意便是催他们努力努力,早日怀个孩子。
阮慕阳垂下了眼睛,先前的缱绻去了大半。
朝中改立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她大仇未报。前路未知,实在不适合这个时候要孩子。
可是若等以后尘埃落定,他发现了她的真面目,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老夫人只当垂下眼睛的阮慕阳是害羞。
张安夷将她垂着眼睛的样子看在眼中,一双幽深的眼睛被温柔的笑意遮掩了起来,看不清低下的情绪。他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对老夫人说:“是,祖母。”
回去的路上,阮慕阳总是忍不住想起老夫人暗示他们要孩子的事情,心绪低落。
张安夷是何等细致之人?害怕她察觉到端倪,她努力转移着注意力。
“二爷,现在朝中改立太子的呼声还是这么高吗?”
夏夜的月色带着几分清凉。
不论是冬天还是夏天,张安夷总是穿得那么单薄。清凉的月色照得他面馆如玉,身子挺拔,浑身透着一股清爽,如同穿云院中的青竹一般,让人看着便能解了夏日的燥热。
阮慕阳觉得有些移不开目光。
随着时间的变化,这个男人变得越来越有魅力。
见他点了点头,她又试探地问:“那么皇上是什么意思?”
“圣心难测。”张安夷道,“不过是有些犹豫了。”
阮慕阳心中更加沉重了。
拥护太子的洛阶迟迟没有动作,再这样下去,太子这边的败势就要定了。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回了穿云院。
“夫人一路在想什么?”进入房中,将门关上后张安夷问。
阮慕阳吓了一大跳,心中警惕,答道:“在想方才老夫人的话。”
她乍然的慌乱没有逃过张安夷的眼睛,但是他还是因为她这番话勾起了唇,眼中一闪而过的晦暗也被渐渐浮现的笑意这样。他向前一步朝她靠近,语气旖旎地说:“我也是。我在想夫人什么时候能给我生个孩子。”
说罢,在阮慕阳的惊呼声之中,他将她拦腰抱起,走向了床榻。
被放在了床榻上,看着他站在床前缓缓解着外衣。阮慕阳红着脸说道:“我们不是昨日……昨日才mdash;mdash;”想起昨晚的情形,她觉得腿酸。
夏日衣衫单薄,一下便脱了。
看着那独属于男子的有力的线条以及自己昨夜在他胸前留下的痕迹,阮慕阳的脸红得发烫,心里又是羞,又是觉得口干舌燥移不开眼。
随后,张安夷便俯下身贴了上来,一边温柔地解着她的腰带,一边在她耳边低声说:“国丧那一年我忍得辛苦极了,夫人如今不该好好补偿补偿?”说罢,他在她耳边吻了吻。然后吻上了她的唇。
面对他的吻和床笫之间的情话,阮慕阳从来都是毫无招架之力的。
任由他轻咬着她的唇,任由他的到处点火,她的身子立即热了起来。
就当阮慕阳依已然被他撩拨得双眼迷离,泫然欲泣的时候,他将她翻了过来,又吻上了她的后背。
自从之前在泰山行宫缱绻地吻过她的伤口之后,他便格外喜欢她的后背。
从脊柱处蔓延的酥麻之感让阮慕阳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当察觉到他的意图的时候,她慌了起来:“不要mdash;mdash;”
带着哭腔的声音更像是欲拒还迎。
“夫人会喜欢的。”张安夷的声音低哑极了。说着,他安抚性地在她肩上吻了吻,随后贯穿了她的身体。
从细细地喘息到不能自已地尖叫,阮慕阳被翻来覆去弄了好几回,嗓子都哑了。
后半夜,原本心事重重的阮慕阳被折腾得累得不行,眼睛闭上就睡着了。张安夷则起来让人弄了盆水,极为怜爱地替她清理蔓延至腿上的白浊的痕迹,随后抚着她的脸,若有所思。
第二日,阮慕阳醒来的时候张安夷已经进宫了。
用过一些粥后,她单独叫来了寒食。
“寒食,你替我去办件事情。”她道,“你替我找个可靠的人去金陵的溧水县找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姓蔡。带着一个孩子。找到他们,你让人将他们护送到京城。”
寒食虽然疑惑阮慕阳为什么忽然要去溧水找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但是什么也没问,便答应了。
看着寒食走后,阮慕阳抿了抿唇,眼中带着坚定和决然。
这是她上一世知道的最后一件事,也是最后一张底牌了。再往后,她真的只能靠着自己搏了。
上一世,阮慕阳临死的前几天就已经被谢昭彻底软禁了起来。她听给她送饭的丫环说,一个姓蔡的女人带着个男孩找到了永安王府上,说那个孩子是他的孩子。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在意这些了。谢昭玩过的女人不少。甚至厉害到光用看便能看出一个女人是不是处子,在外面不小心留下孩子也不为过。
至于那个女人和那个男孩最后怎么样了她不知道。不过以她现在对谢昭的了解,在改立太子的呼声这么高的时候,他一定不允许别人发现这件事,对他造成影响。
原本那个女人要在明年年初才会带着孩子找到永安王府,而她现在做的就是将这件事提前,把这件事通过洛阶捅出去。她相信洛阶会把握好这次机会,给谢昭当头一棒。若是运用得好,说不定还能给谢昭与徐厚孙女的结亲带来影响。
这样一来,太子炼丹,永安王行为不检点。虽然不至于将两人再次拉至一个起点,至少那些喊着要改立太子的大臣会安静一段时间。
八月下旬,赵氏派人传来了消息,阮慕阳的姐姐阮暮云有了身孕。
阮慕阳高兴极了,与老夫人说了一声后,与赵氏一同去宋府看望了阮暮云。
九月初,寒食告诉阮慕阳蔡氏母子已经到京城了。
接下来就差个机会把他们母子推到洛阶面前了。
初九那天,阮慕阳约了洛钰还有韩若一同去京郊爬凌日山。
那日,阮慕阳特意提早了一些坐着马车到洛府门口等洛钰。
在等洛钰的时候,她朝马车外看了看,只见一个穿着朴素。却很是美貌的妇人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徘徊在洛府门口。
那个女人便是蔡氏了。
说好坐阮慕阳的马车,听说阮慕阳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洛钰急匆匆地走了出来,正好与蔡氏撞了个正着。两人都险险摔倒。
洛钰性格刁蛮,平日里京城里的人见了她都是要绕道走的,哪里有被撞到过?
站稳了之后,她打量着蔡氏,皱起了眉,声音清脆,气势很大:“哪来的妇人竟敢冲撞本小姐!你在洛府门口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蔡氏脸上带着惶恐。
阮慕阳听到声音,让点翠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从马车上下来了。
她看了眼蔡氏,然后走到洛钰面前问:“洛妹妹怎么了?”
洛钰看着蔡氏冷哼了一声。
蔡氏慌张地说道:“小姐和夫人恕罪。民妇本以为这是永安王府,后来发现是洛府,正准备离开,一个不小心冲撞了小姐。”
阮慕阳看蔡氏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将她扶了起来说:“这里是洛阁老的府上,永安王府不在这里。”
“永安王府?”洛钰挑着眉打量着蔡氏说,“你去永安王府做什么?”
蔡氏欲言又止。
看她这副模样,洛钰怀疑了起来:“你真的是去永安王府的?这般吞吞吐吐莫不是在骗本小姐,小心本小姐让人抓人去见官!”
阮慕阳看向她身旁的孩子。这男孩生得十分可爱,眉目细看与谢昭有几分相像。
“这可是你的孩子?模样生得真好。”她问道。“你可是有什么难处?永安王府守卫森严,怕不是这么容易进去的。”
比起洛钰居高临下的样子,阮慕阳显得和气多了。
“真的?”蔡氏忽然有些无助,“那怎么办?”
阮慕阳继续引导:“你可是有什么难处非要见永安王?说出来我们或许可以帮你。”
蔡氏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拉着身旁的男孩说:“这是永安王的孩子。我们母子这次来京城,是想让这孩子认祖归宗。”
“这是永安王的孩子?”洛钰的脸色立即变了,打量着那个男孩有些不敢相信。
阮慕阳的声音严肃了起来:“夫人,此时关系重大,你说的可当真?”
以为她们不相信,蔡氏着急地说:“是真的!”
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洛钰看向阮慕阳。将她拉到了一边。她虽然刁蛮,却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一个亲王在外面有了个私生子,若是真的,这孩子便是皇孙。
皇室血统怎么能流落在外?
可是若是圣上知道了永安王在外有了私生子,怕是会震怒的。
尤其现在还是敏感时期。
“怎么这种事偏巧让我们这么倒霉遇到了?”洛钰紧皱着眉头说,“阮姐姐,你说怎么办?”
蔡氏母子的出现就是阮慕阳安排的,她自然想好了办法。
“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事关重大,我们两个胡乱做主不好。不如让他们先回去,等你祖父回来你把事情告诉他,等他定夺?”她建议道。
洛钰的眼睛亮了起来:“对!让祖父定夺!”
随后,她看向蔡氏,语气中带着世家小姐才有的威严问:“你们进京之后可将这件事告诉了别人?”
蔡氏摇头:“民妇知晓事情轻重,不敢乱说。”
洛钰与阮慕阳对视了一眼,道:“这事涉及皇家血脉,容不得作假,也容不得你胡乱说。若是碰上了有心人,恐怕你会遭遇不测。这样吧,我先派人送你们回去。待查明了,自然会帮你。”
看着蔡氏点头,阮慕阳心中感慨。
以谢昭的心性,他们母子在那样关键的时候出现,恐怕是凶多吉少。这一世,她将他们母子提前找到,虽然是为的自己,但也希望他们母子能从中搏得一线生机。
若是武帝知道知道这件事,至少这个孩子是可以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