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蔡氏母子的出现事关重大,爬凌日山自然是去不成了。
洛钰在家等洛阶回来,而阮慕阳与韩若各自回了家。
之后的几日一直没有动静,阮慕阳猜测洛阶正在派人调查蔡氏母子的底细,确认身份。
大约过了十来日,洛钰派人送来了一封信,上面说,蔡氏的那个儿子确实是永安王的孩子。
阮慕阳相信这个时候洛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接下来,她就要耐心等着这件事发酵了。
九月二十五日早朝之上,有大臣弹劾永安王谢昭行为不检,让皇家血脉流落在外多年。
在场的大臣都心知肚明,出来弹劾的大臣是洛阶派系的人。洛阶果然不会看着永安王如此顺风顺水,忽然找来一个私生子,这招甚妙。
“父皇,儿臣不知此事!”永安王谢昭丝毫没有防备,“请父皇明察。”
武帝有几分失望地看着谢昭说:“这件事朕自会派人查明。”
结果,那个孩子确实是谢昭的血脉。武帝甚至还让张安夷安排,还亲自见了那个孩子。
那孩子不过四五岁,生得粉嫩可爱,见到陌生人有几分害怕,一双漆黑的眼睛不停看着他们。武帝打量着他,问一旁的张安夷:“张卿。你说这孩子与永安王像吗?”
如今朝中以洛阶和徐厚为首分为两大派系,加上御史言官三足鼎立,武帝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他也知道张安夷与洛阶和徐厚都交好,不算是任何一个派系的。这样虽然好,却被一些御史言官盯上了,说他左右逢源,虚与委蛇。
武帝活了那么多年,阅人无数,自然知道若是一个人,所有人都说他好,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可怕的。张安夷年纪轻轻,入内阁不久就得两大权臣看中,自然是不简单的,但是却被御史言官整日盯着骂,到底还是嫩了些。
武帝唇边勾起了一抹极为得意、仿佛所有人、所有事都在他掌控之中的笑容。
察觉到武帝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似带着打量,张安夷一片坦然,恭敬地道:“回陛下,臣认为这个孩子与永安王有四分像,多半真的是mdash;mdash;”
“嗯,确实是朕的皇孙。”
武帝一共有七个儿子,除去被杀的永靖王谢昕。病弱的太子和永安王之外,有一个夭折,剩下三个皇子的母亲皆出身低微,本身亦没有什么大作为。武帝也是到了晚年,杀了永靖王之后才感慨起了子嗣单薄。
至于皇孙,武帝现在只有一个皇孙,是太子与太子妃所出。
孩子被带走后,武帝宣永安王进宫。
将他狠狠骂了一顿后,武帝让他将皇孙接入永安王府好好抚养,将蔡氏收入王府做妾。
谢昭曾经睡过的女人不在少数,见到蔡氏的时候早就把她忘了。在这个时候忽然多出来一个儿子。他当然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
尤其是武帝身旁还站着张安夷。他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地看着他被骂,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谢昭却觉得他在看自己笑话一样。
他本来就因为阮慕阳对张安夷十分膈应,现在更觉得被骂得面子,心中咬牙切齿却碍于在武帝面前不能表现出来。他只能低头对武帝道:“儿臣遵命。”
因为这件事,朝中呼吁改立太子的声音一下子少了许多。
武帝也似乎想起了太子的好,派身边的高严去东宫看了看他。
一下子,局势又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永安王的事弄得人尽皆知,阮慕阳替徐妙露惋惜着,却没想到有人会替自己惋惜。
一日去老夫人那里请安的时候,阮慕阳遇到了张安玉。出来的时候,自然免不了又被他一番嘲讽。
“对于永安王的事,二嫂似乎无动于衷?”张安玉依旧是那副懒散的纨绔子弟样。
她为什么要在意?
阮慕阳本觉得他年纪小,说不通,已经懒得跟他解释了。是先前他怒斥张安延,她又觉得他张家兄弟里除张安夷以外难得的明白人,日后再长大些懂事了说不定还是张安夷的助力,不能再这样误会下去了。
说起来张安玉也是个厉害的人,她阮慕阳自认为脾气已是很好了,每回都能被他几句话气得不行。
她耐着性子道:“四弟。我与永安王之间清清白白,与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张安玉几乎是习惯性地就回以了一个嘲弄的笑容。
阮慕阳的耐心彻底被他这一声笑弄没了,深吸了一口气说:“若是四弟还不信,还想找到证据,就继续盯着我,直到你死心为止。”
说罢,她便离开了。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张安玉皱了皱眉,心情有些复杂。其实他已经相信了她与永安王之间并没有什么,也觉得她不是个红杏出墙的人,但就是忍不住想要嘲弄她几句。
因为遇到蔡氏的事情,九月初九那日要去爬凌日山的事情便被无限期延后了。直到十月,洛钰又邀请阮慕阳去凌日山。
这一次坐的是洛家的马车。
上了马车,发现韩若不在,阮慕阳疑惑地问:“韩妹妹呢?”
洛钰看着马车外说道:“她啊,今天家中有事,下次我们一起再约她。”
不知道是不是阮慕阳的错觉。她觉得今日的洛钰有些奇怪。
洛钰想起了极好玩的事情,对阮慕阳说道:“阮姐姐你知道吗?徐妙露心系永安王,在知道永安王在外面有儿子的事情后气得在徐家大闹了一场,还不敢出门了,说出门怕被别家的小姐笑话。”
随后她又幸灾乐祸地补充了一句:“等着当面笑话她的人多了。谁让她整天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得罪了那么多人?她活该!也不知道她对永安王还有没有想法。”
阮慕阳笑了笑。
徐妙露是个极为高傲的人,自然不能忍受蔡氏母子的存在。但是蔡氏母子的存在顶多只会对他们造成些影响,毕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永安王与徐家结亲,还是迟早的事。
不过就像洛钰说的,能膈应他们一下,让他们之间产生些不快,也就够了。 慢慢的,阮慕阳发现马车并不是往凌日山去的。
“洛妹妹,我们今日到底要去哪里?”
“今天啊mdash;mdash;嗯,我们要去mdash;mdash;”洛钰的眼神有些闪躲,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了。
阮慕阳更加怀疑。
直到马车忽然在一个山庄门口停了下来,洛钰才看向阮慕阳,一脸歉意和愧疚地说:“对不起啊阮姐姐,我骗了你。其实mdash;mdash;是我祖父想见你。”她像做错了事一样。
随后,马车车帘就被外面的人掀开。一个中年男子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说:“张夫人,请。”
阮慕阳抿了抿唇,下了马车。
“夫人!”
看到马车外有些慌张的点翠与珐琅,想必她们之前就被控制住了,阮慕阳安慰道:“没事,你们在这里等我。”
这是一处洛家在京城外的山庄。
阮慕阳随着那个中年男子走了进去,一路上打量着四周。
直到走到了一处紧闭的房门门口,那个中年男子停了下来。
他先是恭敬地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进来”。才小心地将门推开。
他朝阮慕阳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张夫人里面请,大人在等你。”
被推开的房门如同一张会吃人的嘴,里面扑面而来的是一种森然和寂静,阮慕阳心跳得飞快,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刚一走进去,门便从外面被关上了,她顿时更紧张了。
朝里面走了几步,阮慕阳便看到一个瘦削苍老却气势极强的身影。
这就是内阁宰辅之一的洛阶!
“参见洛大人。”阮慕阳努力保持着镇定。
洛阶抬起头打量着阮慕阳。
他们原先在洛家的牡丹宴上见过。那时他因为新科状元张安夷而注意到了她,当时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很沉静。却没想到最近发生的事让他需要重新审视这个孩子了。
身为内阁宰辅,洛阶几乎只在一人之下了,常年居于上位所练就出来的气势让普通人根本没有勇气直视。尤其是感觉到洛阶审视的目光,阮慕阳只觉得自己所有的伪装和心思都被看穿,一点细微的情绪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立时觉得压力格外大,喘气都变得困难了。
过了好一会儿,在阮慕阳额间都开始冒冷汗了的时候,洛阶终于开口了。
“张夫人与永安王之间似乎有什么过节?”洛阶苍老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阮慕阳极力保持着镇定,鼓起了勇气抬起头,疑惑地问:“永安王?臣妇听不太懂洛大人的意思。”
洛阶轻轻地笑了一声。
在改立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一个永安玩流落在民间的私生子。明白一点的人都知道肯定暗中有人操控,一去查就查到了他洛阶身上。查到了他身上,所有人都认为这么高明能打得徐厚他们措手不及的一定就是他,没有人再会查下去。
而他们哪里知道,他洛阶也被人利用了一把!
当洛钰说遇到了永安王在外的私生子的时候,经历过那么多阴谋阳谋的洛阶一下子就意识到事情的蹊跷。让洛钰把遇到蔡氏母子的细节仔细说了一遍,他便觉得阮慕阳的话句句都是在引导。然后他找到蔡氏母子,盘问了一番,再往下一插,便查到了幕后的主使。
让他没想到的是,真的是她。一个在后宅的妇人。
“张夫人不必再隐瞒了,你派去的人老夫一下子就查到了。”
阮慕阳知道这件事瞒不过洛阶。她也没打算瞒着。
见她不再装傻,洛阶皱眉看着她说:“你是如何知道永安王在外面有个儿子的?”当时在朝堂上看永安王的反应,怕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有个儿子,为什么她一个身处后宅的妇人会知道?
“这件事可与张学士有关?”洛阶问得并不确定。
毕竟张安夷与自己跟徐厚都交好,不像是会私下偏袒一边的人。
洛阶的疑问让阮慕阳渐渐没那么紧张了。她看向洛阶回答道:“大人,此时与臣妇的夫君无关,他并不知情。”这是她自己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把中立的张安夷拖下水。
洛阶更疑惑了:“你是如何知道他们母子的存在的?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知道蔡氏母子的存在也是机缘巧合。”意识到洛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阮慕阳顿了顿说,“不过大人说得对,臣妇与永安王之间确实有过节。大人不必担心,臣妇此举并没有什么深意,只是不想看到永安王春风得意。”
她的话引起了洛阶极大的好奇心和兴趣,问:“哦?你与永安王有什么过节?据老夫所知,他是你的表哥。”
为什么能找到蔡氏母子她是说不清的,若是连与谢昭之间的瓜葛也说不清怕是会惹恼洛阶。阮慕阳露出了极为愤恨的表情,语气中带着耻辱说:“实不相瞒大人,原先我与他有婚约,后来阴错阳差嫁进了张家,谢昭始终觉得我落了他的面子,处处刁难于我,甚至还……轻薄我、羞辱我。我对他自是恨极,恨不得他死!”
这番话虽然说得半真半假,但是她对谢昭的恨意却是实实在在的。
洛阶自然会分辨她的情绪。
他将她的表现看在了眼里,沧桑严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道:“果然最毒妇人心。”
阮慕阳沉默着不说话。
“永安王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幕后真正操控的人竟然是你。”说到这里,洛阶话锋一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连老夫也算计!”
虽然早已做好了洛阶会发怒的准备,但是此时阮慕阳的身体还是忍不住抖了抖。她面对的不是普通人,不是谢昭,而是内阁宰辅洛阶!
她小心地说道:“情非得已,还请大人恕罪。臣妇思来想去,只能靠大人将蔡氏母子推出来,况且这个时候大人也mdash;mdash;需要。”
说完,房里陷入了一片沉寂。
洛阶的声音响起,悠远之中带着危险:“你是说,老夫还要谢谢你帮了老夫?”
阮慕阳低下了头:“臣妇不敢。”
洛阶的目光之中并没有杀意,让她松了一口气。
“不敢?”洛阶看着阮慕阳沉静的样子说,“老夫看你现在已经不害怕了。你就不怕老夫将你送去给永安王?若是知道是你,他必然对你恨之入骨。”
阮慕阳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抬起头看向洛阶的眼睛,笃定地说:“大人一定不会这么做。”
一个后宅妇人有胆子将他也算计在其中,显然连他会找到她也算进去了。洛阶不得不对阮慕阳高看了些。他当然也知道她的最终目的。
玩弄权术这么多年,阮慕阳那点心思在洛阶眼里是不够看的。
“张夫人如今可算是跟老夫投诚?是你一人还是连同张学士?”
果然被他看出来了,阮慕阳也不再拐弯抹角。她跪了下来,说道:“这一切他并不知情。大人不想让永安王得意,而臣妇的目的也是一样的。臣妇虽然是后宅妇人,却也愿意在大人需要的时候尽绵薄之力。”
洛阶看着跪在地上的阮慕阳,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你觉得老夫会需要你帮忙吗?”
“或许会有呢?”阮慕阳是张安夷的夫人,还是工部尚书阮中令之女。她赌洛阶不会放过通过她拉拢、控制张安夷的机会,也不会放弃仍然中立的阮中令。
当然,她从来就没有把张安夷与阮家牵扯进来的想法。
所以,她现在相当于是在与虎谋皮。
洛阶摸着自己发白的胡须,皱着眉看着阮慕阳,眼中一片深邃漆黑,什么情绪都没有显露出来。
最终,他开口道:“好了,你先回去吧。老夫今日请张夫人来不过是想解惑,多有得罪。”
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
上位者做事就是这般不显山露水。
阮慕阳顺从地道:“臣妇告退。”
出了屋子,她终于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脚都在发亮。
洛阶毕竟是内阁宰辅,不是她能玩弄于掌中的,日后还是要小心。
阮慕阳满怀心事地朝外走着,在园子里遇到了正在摧残一株山茶的洛钰。
听到脚步声,洛钰立即转过了身。看到阮慕阳,她先是脸上一阵欣喜,随后带着几分犹豫慢慢地走向她,一边看着她的神色一边试探地问:“阮姐姐,祖父找你说了什么?可是因为那蔡氏母子的事?”
洛钰虽然刁蛮任性,但是性格天真没有坏心。唯独被娇惯着无忧无虑的女子才能长成这般的性格,或许是这份纯真太美好了,也正是自己缺失的,阮慕阳对着她的时候总会带着几分怜惜。
原本就是她自己现将洛钰算计在了里面,自然也没有跟她生气的道理。况且看她的样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见洛阶对她是极宠爱的,不愿她知道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
“洛大人只是问了我一些见到蔡氏母子时的细节罢了,没什么。”阮慕阳的语气软了下来。
“阮姐姐,你不生我气?”洛钰脸上浮现出了笑容说,“是祖父非让我这么做的,我原本也不想。但是,我不敢违背祖父的意愿。”说到这里,她有些委屈。
毕竟还是个孩子,阮慕阳安慰道:“没事,我不怪你。”
因为洛阶,她们也没什么兴致去凌日山了。洛钰便建议在这山庄里转一转,阮慕阳答应了。
到了傍晚回去的时候,阮慕阳对点翠和珐琅语气严肃地叮嘱道:“今日的事情谁都不要说,包括二爷。若是别人问起来就说今日我们同洛小姐一起去了凌日山。”
点翠和珐琅点头。
十月一过,眼看着离过年的日子又近了。
随着时间过去,永安王的事情平息,渐渐又有人提起了改立太子,而武帝始终犹豫着。
眨眼一过便是两年,又逢三年一次的春闱了。
这两年里,武帝因为年迈,身子渐渐开始不好了,洛阶与徐厚两大派系之间仍是暗潮涌动,太子虽然未改立,但是这两年太子的身子始终不见好,又没有什么政绩,反倒是永安王去了次北边立了功,势头又好了起来。
说不定哪一天武帝便有了改立太子的打算。
两年的事情也让张安夷在内阁之中熬出了些资历来,完成了《光华崇帝实录》纂修。作为吏部左侍郎的他与沈未一起致力于并处请托行贿之风,朝中风气大好。张安夷也越来越得武帝赏识,不仅由圣上钦点担任《光华会典》总裁官,还钦点他充本次会试同考官,协同两位主考官洛阶、徐厚阅卷,已然成了最耀眼的后起之秀。
这两年间,张家阮家也发生了许多事。
陈氏生了个儿子后,与张安朝一同从庄子上回到了张家。
老尚书的身子还是那样不见好。
去年,阮慕阳的兄长阮明华与右都御史刘之洞的嫡长女也成亲了,夫妻两人很是恩爱。
而她的姐姐阮暮云则替宋家生下嫡长孙,如今已经在怀第二个了。
过了年便有参加春闱的各地方学子陆续进京。
原本张安朝也是要参加这次会试的,可是因为张安夷成了会试同考官,他必须回避。
会试三年一次,错过一次便要又蹉跎三年。三年又三年,何其可怕。
知道这个消息的张安朝显得很平静。离开张家,在庄子上住了将近一年。原本就很沉默的他变得更加沉默了。
然而这都是命运使然。
“为了这次春闱,三弟怕是也准备了许久了。”晚上,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的时候,阮慕阳忍不住唏嘘了起来。
张安夷考中状元那一年是二十岁,如今在朝堂上浮沉了三年,就如同淘尽杂质后的玉石,愈发内敛高深,也有了成熟男子才有的魅力,那种身居高位、身居要职所历练出来的不动声色的气势,既带着极大的吸引力,又让人望而生畏。
可他也不过才二十四岁罢了。
他的声音温和极了:“三弟是将事情都藏在心里的人。此时记恨我也是应该的。盼他这次能想通,不然说不准会误入歧途。”
阮慕阳叹了口气:“只盼他真的能想通。”这样不声不响的人实际上是最可怕的。
张安夷含着笑意看着阮慕阳。他们成亲那年,他十九岁,她十七岁。如今她也二十一岁了,模样比原先看上去更加成熟了几分,依旧肌肤细嫩如雪,举止间亦带着难以言喻的动人,随着时间的变化,她骨子里那股不符合年龄的端庄与沉静将慢慢与她的外表贴合,越发有韵致。
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着,阮慕阳立即意识到了他在想什么,脸红了起来:“成了会试同考官,也算是为人师表了,你当正经一些。”
“谁叫夫人越来越漂亮,总叫我难以自持。”说着,张安夷慢慢靠近。
没一会儿,两人便倒在了床榻之上,交缠在了一起,喘息声渐渐响起。
一室旖旎。
三月,殿试放榜,又有许多学子金榜题名,即将步入朝堂。
寒食闲来无事。便去抄了一份金榜回来。
“夫人!您快看这金榜。”
阮慕阳好笑地说道:“咱们二爷已经不参加了,去抄金榜做什么?这上面的名字恐怕没几个认识的,有什么好看的?”
寒食看了看四下,见出了点翠与珐琅之外没有人了,便低声说:“夫人,你看看这金榜上有谁。”
见他神神秘秘的样子,阮慕阳拿过金榜仔细看了看。
金榜上熟悉的名字大多是一些有来往的人家的公子,阮慕阳草草地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了一甲第二名、榜眼的名字上。
殿试二甲第二名mdash;mdash;尹济。
这两个字咀嚼在了口中,阮慕阳慢慢回想起了那年去京州侍疾,路过扬州城发生的事情。
“夫人。您说这个尹济会不会就是咱们当年碰到过的尹公子?”寒食低声地说。
点翠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不可思议地说:“那个登徒子?他哪里有这个能到考上榜眼?”
要不是这次在金榜上看到这个名字,阮慕阳几乎都要忘了这个人了。“或许只是同名吧。”她不确定地说道。
是与不是都无所谓,已经好几年过去了,一次小小的风波隔了这么久估计也忘得差不多了,况且那时候他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也没有看到她的长相。
这一年同样也迎来了内阁宰辅之一的徐厚的六十大寿。
因为张安夷与两位权臣私教都不错,他与阮慕阳夫妇二人都收到了帖子。
世人皆知两位内阁宰辅一个爱权,一个爱财。徐厚便是爱财的那个。
此次寿宴连皇上也惊动了,他自然不敢明着敛财。私下里给他送东西的不少。
五月初二,徐厚大寿。张安夷与阮慕阳一同去了徐府。
徐厚过寿,来的都是朝廷中的高官以及世家贵族,当然也有许多不请自来的。与熟人寒暄过后,阮慕阳便跟赵氏坐在了一起聊天。
“姐姐怎么没来?”她问。
赵氏答道:“你姐最近反应大的厉害,没办法来。”
说到这里,赵氏看了看阮慕阳的肚子,面上带着几分忧愁说:“你这肚子怎么一直没动静?是不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阮慕阳摇了摇头说:“或许还没到时候,随缘吧。”其实她私下里一直没断过避子汤,自然是怀不上的。
“过些日子我带你去城外的星月庵拜拜,那里的送子观音很灵。”
阮慕阳哭笑不得。想拒绝,可是又不想拂了她的好意,只好点了点头。
赵氏感叹道:“亏得张家的老尚书与老夫人对你宽容,你公婆又不在身边,不然你的日子可不好过。”
这点阮慕阳也很感激老尚书和老夫人。成亲三年无所出,确实不太像话。
子嗣的话题直到韩若走了过来,叫了声“阮姐姐”,才停了下来。
阮慕阳朝她笑了笑,让她在身边坐了下来,问:“洛钰没来?许久没见到她了。”
“她爹娘要给她定亲,她不愿意。正在家里闹脾气呢。”韩若笑得有些促狭。
两年的时间一晃而过,眨眼洛钰和韩若都到了适婚的年纪。
阮慕阳笑着问道:“那你呢?韩夫人有没有替你物色亲事?”
韩若毕竟还是姑娘家,提起这个脸一下子就红了:“阮姐姐你说这个做什么。”
阮慕阳见她脸皮薄,也不再拿她寻开心。
听到旁边少女嬉笑的声音,她看过去,看到徐妙露与好几个跟她年龄差不多的小姐坐在一起。其他人都是有说有笑的,唯独她始终矜持着,笑得淡淡的,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徐妙露比洛钰还要大一岁,也到了适婚的年纪,迟迟没有定亲。想来徐厚还是中意永安王。至于蔡氏母子,顶多让年轻的徐妙露膈应一阵,却不会影响徐厚的决定。
再者,谢昭段数高明,要哄徐妙露这样心思简单的世家小姐,轻而易举。
阮慕阳目光扫过,忽然发现今日这寿宴的女眷之中,十五六岁的世家小姐格外的多。
“韩妹妹有没有发现今日来的世家小姐格外多?”衣香鬓影,娇笑声一阵一阵的。
“阮姐姐不知道?”韩若有几分羞赧地说道,“徐阁老的寿宴正好在殿试之后不久,便邀了今年殿试金榜题名者。就连一甲前三也来了呢。”
金榜提名者大都是青年才俊,入仕之后前途无可限量,怪不得来了那么多世家小姐,原来是来相看未来夫君的。
阮慕阳忽然想起了之前金榜上看到的名字,想来也是来了。
宴席过后,妇人们、世家小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阮慕阳正跟韩若与几个夫人聊着天,点翠匆匆地跑了过来,像是心中装着事。
见她有话要说,阮慕阳就将她带到了一边问:“怎么了?”
“夫人,我方才见到那个登徒子了!他当真就是今年的榜眼。”点翠说话的时候皱着眉,显然是不愿意相信一个轻佻的登徒子能翻身成榜眼。
阮慕阳有些意外。她没想到金榜上的那个一甲第二名“尹济”,真的是当年她们在扬州城外遇到的那个尹济。她想起了遇到他是,他狼狈地倒在泥水里的样子。
他既然能在家中兄弟的暗杀下活到了现在,还进京参加了科举,应该是已经把那群人踩在脚底下了。
他如今考上了榜眼,以后更是前途无量。
点翠的心中十分苦恼,在心中想了半天没想到办法,忧愁地问:“夫人,那个人没轻没重,万一一会儿瞧见认出我们,喊我们了怎么办?”
阮慕阳安抚她道:“无妨,当时我带了面纱,他并未见到我的真面目,也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再者隔了好几年,他也不一定记得。”
点翠的眉毛皱得更紧了,提醒道:“可是mdash;mdash;夫人,他见过我和珐琅,还有寒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