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说慢点,”安吉利声音嘶哑,“你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明白。”
“对不起。”杰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能在电话里听到安吉利的叫嚷声,对他是最大的安慰。“我已搞清楚了!我知道谁企图杀害我。我也知道唐温顿是谁了。”
安吉利半信半疑地说:“我们找不到叫唐温顿的人。”
“你明白为什么吗?因为要找的关键不是谁叫唐温顿,而是唐温顿是谁。”
“你能说慢点吗?”
杰德激动得说话都有点颤抖:“唐温顿不是人名,穆迪要告诉我的也是这个意思。那个大人物正在追杀我。”
“你真把我闹糊涂了,医生。”
“唐温顿在英文里毫无意义,”杰德说,“但在意大利语里——对你没有什么启示吗?某个大人物操纵的暗杀组织?”
电话里沉默了好久。“拉·科莎·诺斯特拉吗?”
“除了他,谁还能纠集这么多谋杀凶手和拥有各式武器呢?酸类化工毒品、炸弹,还有枪!记得吗?我告诉过你,我们要找的那人是南欧人,现在能肯定他是意大利人!”
“毫无道理,为什么拉·科莎·诺斯特拉要杀害你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的分析是正确的,我相信我是正确的。况且这与穆迪所讲的完全吻合。他说过有一伙人在积极活动,阴谋杀害我。”
“我从未听说过如此荒唐的胡言乱语。”安吉利说。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说:“不过,我觉得也有这种可能。”
杰德顿时松了口气。假如安吉利不信他的这番话,就没有人可以帮忙了。
“你同别人谈过这些吗?”
“没有。”杰德说。
“千万不要谈!”安吉利急切而又中肯地说。“如果你的判断正确,那么你的生死就在于能否保密,并且千万不要回你的诊所和寓所。”
“好的。”杰德一口应承。他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你知道吗?麦格里维已拿到了逮捕证。”
“知道。”安吉利踌躇了一下。“如果麦格里维逮住你,你就不可能活着进警察局。”
天哪!这么说他对麦格里维的怀疑是对的,可是他又不能相信麦格里维是这件事的幕后策划者,还有人在指使他……唐温顿,大人物。
“听到了吗?”
杰德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听到了。”
一个身穿灰大衣的男子站在电话间外边注视着杰德,这人有点面熟,在什么地方见过?“安吉利……”
“嗯?”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谁,相貌特征如何,我怎样才能在逮捕他们之前保全自己的性命呢?”
电话间外的那人目光死死地盯着杰德的一举一动。
电话里传来了安吉利的声音:“我们直接去联邦调查局。我那里有位朋友,他精明强干,神通广大,他会设法保护你,一直到你脱离危险,真相大白,怎么样?”安吉利的语气充满了自信。
“太好啦!”杰德万分感激。他站得太久,双膝部有点僵硬了。
“你人在哪儿?”
“在泛美航空公司大楼底层大厅的公用电话间里。”
“不要乱走,待在人多的地方。我马上就去。”安吉利挂电话时,电话里“咔嚓”响了一声。
警察局集合厅里,麦格里维把电话放回桌子上,内心深处有种难以言状的感受。多年来,他经常同杀人犯、强奸犯、亡命徒、流氓等各类犯罪分子打交道。有时,在一定场合,一定程度上也要伪装自己,装腔作势,久而久之,便形成了职业需要的保护层。但他始终信奉人应具有起码的人性和起码的尊严。
然而,一个流氓无赖的警察却截然不同。
流氓无赖的警察纯粹是社会的败类,人类的渣滓,他玷污警察的光荣称号,亵渎正直警察为之英勇战斗,光荣献身的神圣事业。
警察局集合厅里,脚步声和嘈杂的说话声混成一片,可麦格里维似乎什么也听不到。两位身穿制服的巡警押着一个带手铐的大个子醉鬼从厅中穿过;其中一位警官鼻青脸肿,另一位用手帕捂着流血的鼻子,袖子也被扯下大半截。这些人一年到头,每时每刻都准备献出自己的生命。但这些光辉业绩报界不会大加赞扬,而警察中败类的丑事则可成为头版头条新闻。可见,一个败类就足以玷污所有警察的光荣声誉。他的搭档自然也不例外。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站起来,顺着古老的走廊来到了上尉的办公室。他敲了敲门就走了进去。
一张破旧的椅子上摆满了不知积累了多久的雪茄烟蒂,桌后坐着伯蒂尼警长,屋里还有两个穿西装的联邦调查局人员。伯蒂尼抬头一看是麦格里维进来了,便问:“怎么样了?”
麦格里维点了点头。“已查清楚了,管家说他星期三下午去过,从保管那里借了卡罗琳的钥匙,当天夜里很晚才归还。这就是为什么用石蜡测试什么也查不出来的原因——他是用原配钥匙进入史蒂文斯房间的。门卫对此没有丝毫疑心,因为他是侦破此案的警察。”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一位较年轻的调查局人员问。
“不知道。我们本来有人跟踪他,但被他甩掉了。现在往哪儿可就说不准了。”
“他也一定在追踪史蒂史斯医生。”另一位调查局人员说。
伯蒂尼警探长对这两位调查局人员说:“史蒂文斯医生幸免于难的可能性有多大?”
其中一人摇了摇头。“如果他们先于我们找到他,那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伯蒂尼警探长点点头。“我们必须抢先一步,找到杰德。”他的声音变得很严厉。“连安吉利一块儿抓来,用什么办法我不管。”他转身对麦格里维悦:“你必须把他抓来。”
警车的无线电系统里断断续续传来指令:“我是10号……我是10号……所有汽车……抓住5号……”
安吉利关掉收音机。“有人知道我来接你吗?”他问。
“没人知道。”杰德的回答给他吃了定心丸。
“你没有同任何人谈过拉·科莎·诺斯特拉吧。”
“只同你谈过。”
安吉利点点头,表示满意。
他们已穿过乔治华盛顿大街,正驶向新泽西州。现在处境不同了,心情也好多了。刚才他还忧愁满腹,而现在,有安吉利在身旁保护,不再受人围追堵截,相反自己在追捕凶手,当然心情轻松愉快。
根据安吉利的建议,杰德将租来的汽车留在曼哈顿,乘坐安吉利那辆无标记的警车,在帕利萨兹州际高速公路上向北飞驰。他们在奥兰奇堡下了州际公路,向塔盘驶去。
“医生,你真够精明的,能察觉出敌人的行动。”
杰德摇摇头。“当我知道不止一人参与这事时,就应该立即想到,定是雇用职业杀手的一个组织。穆迪看到装在我车里的炸弹时就产生过怀疑,现在看来怀疑得有道理。他们能搞到各式各样的武器。”
还有安妮,也参与了这次行动,给杰德灌迷魂汤,好让他们容易下手。然而,他恨不起来——无论她干了什么,也不能怨恨她,决不能怨恨她。
安吉利把车子开出干线公路,轻巧地上了一条通往林区的二级公路。
“你朋友知道我们来吗?”杰德问。
“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他正恭候你大驾光临呢。”
突然,前面闪现出一条小路,安吉利立即转弯驶入,开了大约一英里,在一道电动门前刹车停下。杰德发现门的上方有架摄像机。“哗啦”一声,大门自动打开了。待车进门之后,又自动关闭了,严实得如铁桶一般。车继续沿着漫长、弯曲的便道前进。透过一片小树林,杰德看到一幢高大房子的屋顶,上面的一只青铜公鸡在灿烂的阳光中闪闪发光。
一只掉了尾巴的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