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和第1幕一样。
上帝李:(起立,槌一敲)现在宣布“最后审判”第30庭开庭(坐下)。传被告美国第31任总统赫伯特胡佛( hoover)。
(胡佛起立。)
上帝李:你是胡佛,1874年生,是美国第31任总统。
胡佛:是。
上帝李:所有美国总统中,你是和中国最有渊源的,不是吗?你在竞选总统时候,你的政敌们说你在中国以不合法的手段发了大财,你的第一个百万美金就是从中国发的——Mr. million in China.不是吗?
胡佛:我是在中国开矿发了财,但是合法的。
上帝李:可是中国官方记录却不支持你的合法性。
胡佛:那我也没办法。
上帝李:你在中国待了3年,连你太太都会说中国话。
胡佛:是的,那时我们夫妇25到27岁,我们喜欢中国,我们婚后不到10天就奔向了中国。
上帝李:你在中国,赚了人生第一个1百万。
胡佛:是的,1900年前后的1百万美元相当于几亿了吧!
上帝李:问题是你不但赚钱,还侵占了中国的开平煤矿。
胡佛:(窘)说侵占太难听了。
上帝李:不是侵占吗?你1902年离开中国,1905年就被中国政府告到伦敦,法院可宣判中国胜诉呢。可是,你动手脚,透过英国另一个同级法庭,在没有中国代表参加、没有开庭、没有审理的情况下,宣布取消了原法庭的判决。中国政府始终未能收回开平煤矿。
胡佛:那是你们清朝政府啊。
上帝李:清朝又怎样?什么朝都是中国的啊。
胡佛:还能说什么呢?开平煤矿现在是中国的了嘛,我只是“历史反革命”。
上帝李:喜欢中国的义和团吗?
胡佛:(苦笑)对义和团,不太敢喜欢,他们专门杀我们外国人。
上帝李:他们为什么要杀你们外国人?是不是因为外国人欺负中国人?因为你们是帝国主义者?
胡佛:我在中国的时候,中国还没流行“帝国主义”这种时髦的名词,那时中国人杀我们,不需要帝国主义,只要金发碧眼大鼻子就够了。
上帝李:金发碧眼大鼻子在中国不做坏事吗?不该杀吗?
胡佛:至少我没做。我是矿务局总工程师,帮着中国开采资源,不该杀吧?我不是传教士、不是军人,我是好人。
(满堂笑声。)
上帝李:你杀过中国人吗?
胡佛:我没杀过中国人。
上帝李:1900年,19世纪最后一年,你在天津协助防守租界,抵抗义和团,你没开枪吗?
胡佛:哦,也许我开了枪,也许我杀了中国人。
上帝李:你杀过美国人吗?
胡佛:哦,该怎么说,我没亲手杀过。
上帝李:你演讲时没有口才,眼睛很少能离开稿子。但看你在法庭上答话,却口才一流。你不说你杀过,你只说你没亲手杀过,这话很少人听得懂。
胡佛:在座的各位美国总统都懂。总统都会依法杀人,但都不是亲手杀人。
上帝李:你这话有点不老实。Let's look at the record.让我们看看记录吧。
胡佛:(微笑)多么熟悉的一句话。
上帝李:这是当年那个“快乐战士”(happy arrior)向你挑战的话。
胡佛:可是他被我打败了。
上帝李:你只打败他的竞选总统,你没打败他的竞选证据。现在我要你看看记录的,不是“快乐战士”揭发的那些小事,而是一件大事。我指的大事,就是“酬恤金进军事件”(Bonus March)。
胡佛:哦,那件给第一次世界大战退伍军人的承诺款啊,我永远忘不掉,对我太冤枉了。那是柯立芝时代国会留下的烂摊子,当时国会议员为了讨好退伍军人,答应20年后每人给一笔钱,不过要20年后再给,因为你们现在还年轻,所以只是答应给,并不真给,1945年才给。但是1932年经济大恐慌,退伍军人跑来要,说要提前给,是退伍军人不守信、硬要钱。他们有1万5千人,跑到华盛顿中央政府大广场前面坐下来了、住下来了,夜以继日,不肯离开。
上帝李:结果呢?
胡佛:(窘)结果发生了悲剧。
上帝李:你们开了枪?
胡佛:开了枪。
上帝李:退伍军人的太太们声援丈夫,你们对女人放了催泪瓦斯。
胡佛:放了催泪瓦斯。
上帝李:有婴儿被瓦斯熏死、有小孩被刺刀刺伤,小孩怀里还抱着泰迪熊(teddy Bear)。
胡佛:有小孩死伤。
上帝李:你们开出了坦克车、派出了步兵、骑兵,以冲锋姿态,对付第一次世界大战为你们美国献身的同袍?
胡佛:我们深感遗憾,尤其是当时带队的麦克阿瑟将军,他跟退伍军人一起在欧洲战场的,还有巴顿(George Patton)准将。
上帝李:还有个没有打过仗的小少校艾森豪,他后来变成美国总统(指着坐在一边的艾森豪)。对不对,还有你吧?
艾森豪:(点点头。)
上帝李:照麦克阿瑟回忆录所说,被打死的退伍军人,不是现场军人打死的,行凶的是警察。胡佛总统,原来你派了军人,还派出警察杀人?
胡佛:应该不是警察。当时情况很混乱。
上帝李:根据1932年7月28日路透社外电,明说:“大队步兵,殿以坦克,搜查房舍,尽行驱走。”又驱逐5英里外的一处营地,该处驻有退伍军人7千人、妇女488人、小孩380人,妇孺先已退出,军队在参谋长麦克阿瑟统率下,放瓦斯、烧帐篷,受伤者50余人。
胡佛:美国官方认为退伍军人能这样一闹两个月,乃是共产党煽风点火使然。事后联邦调查局说,根据4723名退伍军人的指纹比对,其中1069人有犯罪前科、829人且被判罪。
上帝李:哈,原来你们退伍军人中那么多共产党!一扯到共产党头上,你们就脱身了吗?
胡佛:我实在无可奈何,全世界任何国家都无法忍受中央政府广场前群众盘据不去,一连两个月!
老布什:(站起来)我很惭愧,胡佛总统做的,使我想起1989年6月4日,在北京天安门,共产党的手法,原来是向我们美国人学的。我们错怪了共产党,我很惭愧。
上帝李:(面露惊讶,微笑)老布什总统啊,看来还轮不到你来惭愧吧?别忘了1950年代、1960年代、1970年代,那时当美国总统的,还不是你,可是已大开杀戒了。中国人气不过,1989年6月21日,香港《南华早报》登出邓小平谈话,我念给你(拿出一张纸)。邓小平说:“美国已开始批评我们镇压学生一事,在1950年代,美国也占领暴动中的校园,而在60年代及70年代,在美国各地也发生许多学生运动及骚乱,他们除了动员警察及军队外,还有其他救命丹吗?还不是逮捕了人民,也流了血。他们(指美国)是镇压学生及人民,而我们是镇压反革命暴乱分子。他们有什么资格批评我们!”
老布什:幸亏邓小平点到为止,共产党也奇怪的未能就这一角度深入宣传,否则我们美国的脸可挂不住了。
上帝李:问题是你们美国竟有脸整天宣传别人的。
老布什:(笑)我们美国强大的媒体力量是干什么的?同样的事情,别人宣传我们,世界听不到;我们宣传别人,世界全听到,我们美国就占这个便宜。除非为了抢新闻,偶尔我们会自曝其丑。以1970年5月4日被枪杀的肯特州立大学(Kent State University)4名学生为例,其中1人,被该校新闻系学生约翰费娄(John Filo)拍到了照片;学生横尸在地上,一个14岁的女孩子在旁边一膝跪地,攘臂大哭。这张照片,且得到1971年普立兹摄影奖。其他事情,我记得模糊了。
上帝李:朝学生开枪,资本主义可早于共产主义呢。1970年4月30日,尼克松下令进军柬埔寨之后,激起了肯特大学学生们的怒火。5月4日上午,当学生不顾禁止集会的命令、敲响校钟、数千名学生立即从四面八方奔向操场、参加抗议集会的时候,美国政府出动了坦克、出动第107装甲骑兵团、第145步兵团、出动了大批国民警卫队和警察,前去镇压。排枪齐放,当场打死男女学生4名、打伤10名,然后又用刺刀戳伤学生多人。死难者的鲜血染红了肯特大学的校园。接着,又进行了大逮捕。900名军警占领了学校。一个目击者愤慨的说:这是“有组织的屠杀”。在“有组织的屠杀”当时,一名学生怀着对死难同学的悲痛,和对政府当局的仇恨,奋不顾身,爬上校园里一座高大雕像顶上,他用手指做出“V”字形的象征胜利的手势,号召学生们继续坚持斗争。1000多名教职员义愤埋膺的到学校附近的一个教堂举行集会,强烈抗议美国政府的暴行。一位被打伤的学生的母亲闻讯赶到肯特市,谴责美国政府“像在越南战场上一样”,派出大批军队和坦克屠杀学生。一位死难女学生的父亲愤怒控诉说:“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仅仅因为她不同意政府的行动,就应该被枪杀吗?”但是,枪杀了又怎样,又有谁有了制裁的行动了?
老布什:不制裁是另一回事,只要我们美国大学生在雕像顶上继续坚持斗争。
上帝李:得了、得了,你们美国学生只是5分钟热度,事后就摇滚而去了。美国学生啊,从来不是革命家,你们的学生是草莓,看来充实漂亮,一压就碎。你们美国人只是好奇、喜欢新鲜的事,一阵风过去了,什么反政府都Gone he ind,随风而去了。肯特大学事件是1970的事,看看1965,你们第40装甲师和49步兵师镇压洛杉矶暴乱,平民死伤1000多人、逮捕4000人。1967年7月,你们镇压纽瓦克暴动,平民死伤2000多人。同月,美国伞兵、坦克车开入底特律镇压,死伤几千人,抓了7000人。1968年,头4个月,你们出动军队镇压107次,杀死杀伤2600人、抓了2万1千多人。我随口说来,都是你们美国政府派军队开枪动粗的数字,都是一阵风就过去了,你们美国政府绝不管什么人权、也绝不手软,你们美国人最后总是乖乖做孙子,还有什么好说的。唯一“最后审判”法庭不会忘记的,是美国总统下令开枪的,胡佛总统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刚才说的1950年代、1960年代、1970年代,下令开枪的总统是谁呀,殿后的,不是约翰逊和尼克松吗?好了,除了拆穿你们美国的伪善,还有什么好审的吗?
胡佛:请上帝李也多留意和我有关的好事情。像“胡佛水坝”(itution on ar, revolution, and Peace)、像“胡佛委员会”(hoover Commission)、像“第二胡佛委员会”(Second hoover Commission)。我是慈善的象征。
上帝李:我会留意。当然我也会留意你做总统时的“经济大萧条”(Great Depression)流浪汉挤在旧纸板和废铁片搭成的“胡佛市”(s)、翻转过来空空如也的裤子口袋“胡佛旗”(hoover flags)、和宰杀野兔子做食物的“胡佛猪”(hoover hogs),我会一并留意这些“胡佛化”(hooverize)的民间字眼。只是,很可惜,你一生得了89个名誉学位、468个勋章、你大选得到444张选举人票,你的许多记录都是空前的,但是,有什么用呢?你向美国人承诺:“每个锅里一只鸡,每间车库里一辆车”,多少年后,甚至在你死后,你们美国人奢侈得不止一只鸡、一辆车了,但这世界也被浪费得奄奄一息了。
胡佛:啊,上帝李啊,别说了,我看我宁愿被义和团杀一刀了。我觉得我一无是处了。可怜的“胡佛”这名字。
上帝李:其实你有一个是处。1928年,你提名寇蒂斯(Cis)做副总统,寇蒂斯的母亲有四分之一的印第安血统、a quarter-blood Kansa Indian,但你没有种族歧视,至少你把octoroon(八分之一的黑白混血)这个英文字放宽了解释。
胡佛:一个含义深长的故事,也涉及一个英文字。我是美国第一位被称作教友派(Quaker)的总统,教友派禁止发誓,因此,1929年我就职时,将宪法规定“余谨宣誓”(I do solemnly swear)等字样,改为“余谨确认”(I do solemnly affirm)。一字之差,可以看出我多么认真。
上帝李:记得皮尔斯总统也这样改过誓词。
胡佛:他改的原因与我不同。他就职前,儿子意外死了,他认为上帝在罚他,他就改了誓词。
上帝李:尼克松总统也是教友派,但他照样发誓不误。
胡佛:(苦笑)比起他们来,我太老派了。
上帝李:1932年7月28日,你们开枪打自己的退伍军人,对象不是你说的1万5千人,是1万7千人。
胡佛:(疑惑)两千人那么重要吗?
上帝李:不重要?“911”死了多少人,想想那数字吧。
胡佛:想到数字,我常常想到整体与个体。我相信整体的进步乃是个体进步的总和。Progress of tion is ts individuals.基于这种信念,我特别重视个体的努力。
上帝李:记得你说过一句:No man can be Just a little crooked.使我联想起中国“勿以恶小而为之”那句老话。
胡佛:想到中国,我就有太多温馨的回忆,包括义和团那把刀。
上帝李:(笑)好吧,退庭(槌一敲,起立)。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