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生忠岑身穿古旧、褪色的窄袖服装,端端正正坐在晴明与博雅面前。
忠岑是个老人,年岁大约八十有五了,耳朵上方露出白发,外貌看似猴子。
晴明向忠岑介绍博雅,中岑语毕,低道:“是和歌竞赛那天,那位右方朗诵者吧。”
壬生忠岑曾经是泉大将藤原定国的随侍,更是是贞亲王和歌竞赛、宽平御时后宫和歌竞赛、亭子院和歌竞赛的参赛歌人,因作诗才华受到宫中众人赏识,而选派为《古今和歌集》编纂者之一。
延喜五年(西元九零五年)的平贞文和歌竞赛时,左方第一首和歌正是忠岑的作品,也是《拾遗》的卷首和歌。
同一年,泉大将藤原定国四十大寿时,忠岑也献上一首屏风歌;两年后,忠岑扈从宇多法皇巡幸大井川时,也吟咏了和歌;又与纪贯之各别留下《假名序》一文。
忠岑在《古今》之前的各种和歌竞赛中,虽留下与纪友则等人匹敌的和歌数量,但延喜七年的大井川巡幸际,献上作品以后,便没再创造出能流传后世的作品了。
理所当然,博雅也久仰这位歌人的大名。
“是,我是当时的朗诵者。”博雅回道。
博雅的官位是三品,忠岑的官位是六品,按理说,彼此不可能正面相对坐在窄廊,不过,在晴明的宅邸内,这是司空见惯的事。反而是博雅看似很尊重眼前这位比自己年长,又是著名歌人的忠岑。
“忠岑大人……”晴明望着壬生忠岑说:“这位博雅大人也是为了同件事情而来的。”
“那么,是为了忠见的事?”
“是。”晴明点头。
“既然如此,博雅大人知道皇上下令镇抚忠见灵魂的事吗?”
“我正是来向晴明报告这件事的。”
“这……”听博雅如此说,忠岑叫出声,接着大大叹了一口气。
“有什么问题吗?”博雅问。
“博雅,忠岑大人的意思是,能不能将那时的第二十首和歌竞赛,以另一首和歌重新竞赛一次?忠岑大人认为这是镇抚忠见大人冤魂的最佳方式。”
“重新竞赛?”博雅问。
“当然是非公开的竞赛。只要兼盛大人应允,我们三人与兼盛大人,共四人参加便可以了。这回请晴明大人担任裁判,朗诵者与当天夜晚一样,由博雅大人来……”
“可是,这到底又是为何呢?”博雅问。
“是……”忠岑深深行了礼,“我就全盘托出吧。老实说,那首《迷恋伊人矣》并非忠见的创作。”
“是别人代写的?”
“是的。”忠岑点头。
“可是,别人代写的创作很常见呀。至今为止,也有很多人用他人代写的和歌参加竞赛。我不认为这可以成为重新竞赛的理由……”晴明道。
正如晴明所言,这时期的和歌竞赛参赛作品,并非全是作者的创作。有很多歌人拿别人的作品当作自己的创作参赛,这种行为在当时很普遍,也广受众人认可。
“不过,虽然是别人代写的……我就忍辱老实说吧,那首和歌的真正作者,其实是鬼魂。”忠岑回道。
“鬼魂?”博雅尖叫起来。
“正是鬼魂。而且,不仅那首和歌,那天夜晚忠见的所有参赛和歌……不,至今为止,我与忠见在和歌竞赛会所提出的所有作品,真正的作者其实都是鬼魂。”忠岑似乎已下定决心全部招出,一口气说毕后,便噤口不语。
“全部都是鬼魂……”博雅道。
“是的。”
“为什么会如此呢?”
“说来话长,不过,我还是得说出来。第一次遇见鬼魂时,是宽平三年春季……”
“什么时代?”
“距今七十年前,我十八岁那年……”忠岑回答,声音夹杂着哽在喉咙的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