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了,或者说,我至少又恢复自己原有的神志了。我躺在床上,温暖柔和的气息围绕着我。我没有移动,只是谨慎地寻找那份痛苦。我的头不再猛烈阵痛,只觉得疲惫不堪,还有痛苦过后的那股僵硬感,接着我的背部窜起一阵寒颤。莫莉赤裸地躺在我身边,靠在我的肩上轻柔地呼吸。炉火微弱得几乎要熄灭了。我倾听着,现在不是很晚很晚就是很早,整个城堡几乎寂静无声。
我不记得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又打了个寒颤,在我身边的莫莉也动了一下,朝我这儿靠得更近,睡眼惺忪地露出微笑。
“你有时候还真奇怪,”她呼吸着,“但是我爱你。”她又闭上双眼。
夜眼!
我在这里。它总是在那里。
我忽然间问不出来了,也不想知道,只是静静地躺在那儿,替自己感到厌烦、忧愁和哀伤。
我试着唤醒你,但你还没准备好复原。那另一个家伙在损耗你。
那“另一个家伙”是我们的国王。
是你的国王。狼群可没有国王。
是怎么回事……我让这思绪消退。谢谢你看守着我。
它感觉到了我的保留。不然我该怎么做?要她离开?她那时很忧伤。
我不知道,但我们别再说了。莫莉很忧伤,然后它安慰了她?我甚至不知道她为何忧伤,我更正,总是如此忧伤。看着她满是睡意的脸庞露出了柔和的笑容,我叹了一口气,最好现在就面对它,总比拖下去好。此外,我还得送她回她自己的房里,等城堡里的人都醒了,她留在这里可对她一点儿好处也没有。
“莫莉?”我轻柔地唤道。
她动了动然后张开眼睛。“斐兹。”她仍是睡眼惺忪地响应。
“为了安全起见,你应该回到你自己的房里。”
“我知道,我原本就不应该来的。”她稍作停顿,“我前几天说的那些,我没有……”
我将一根手指放在她的唇上,她就笑了笑。“你让这乍现的寂静片刻变得……非常有趣。”
她把我的手移到一旁,然后热情地亲吻我,接着滑下床铺迅速着装。我起身更缓慢地移动,她就用那充满爱意的神情瞥着我,“我自己回去比较安全,不能让其他人看到我们在一起。”
“总有一天,那会……”我开口说话,这次是她把小手放在我的唇上,要我安静。
“我们现在别谈这些了,就让今晚保持这样吧!完美极了。”她再次亲吻我,很快地就从我的双臂中溜到门外,背对着门轻轻关上它。完美极了?
我着装完毕后便生起炉火,坐在壁炉旁的椅子上等待。没多久通往切德房间的信道打开了,我尽快爬上楼梯,只见切德坐在他的壁炉前面。“你得听我说。”我对他打招呼。当他听到我凝重的语气时就警觉地扬起眉毛,指着他对面的一张椅子,我正打算坐下来,但切德接下来所做的事情可吓得我全身汗毛直竖,只见他瞥了瞥四周,好像我们站在一大群人中间似的,然后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比了一个轻声安静的手势,便朝我靠过来直到我们的头几乎碰在一起。“轻轻地、轻轻地坐下。什么事啊?”
我依然坐在壁炉那儿的老地方,只觉胸中的心跳声如雷贯耳。在公鹿堡其他地方要谨言慎行也就算了,但我从来没料到连在这里说话都要很小心。
“好吧,”他吐了一口气对我说道,“报告吧!”
我吸了口气然后一字不漏地告诉他我和惟真的连接让整件事情都明朗了,然后巨细靡遗地说明:弄臣挨打、珂翠肯送毕恩斯的赠礼、我当晚是如何为国王效劳、端宁和择固进我的房里等等。当我悄悄提到帝尊的间谍时,他撅着嘴但不怎么惊讶,等我说完之后他就镇静地看着我。
又是一阵耳语。“那你的结论呢?”他如此问我,仿佛想用这道难题教我一些事情。
“我能直接说出我心中的疑惑吗?”我平静地问道。
他点点头。
我松了一口气。当我叙述过去几周以来脑海里所浮现的景象时,不禁感到如释重负,而切德知道该怎么做,所以我也就简单扼要地说明。帝尊知道国王因病恐怕去日无多,而瓦乐斯是他让国王沉静下来,好让国王听信他自己耳语的工具。帝尊还不断说着惟真的坏话,且想把公鹿堡仅剩的一分一毫都耗尽。他会弃守毕恩斯好让红船占领,让他们忙成一团好达成自己的野心企图;他还把珂翠肯描绘成想窜夺王位的外国人和邪恶不忠的妻子。他想集大权于一身,而最终的目的就是当上国王,或者至少将六大公国的大部分收归己有,所以才大费周章娱乐内陆公爵和来自当地的贵族们。
切德一边聆听,一边不情愿地点点头。当我稍作停顿时,他轻柔地说道:“你说帝尊在编织一个网,但我却发现帝尊的网中有许多破绽。”
“我可以补些东西进去。”我悄悄说着。“假设盖伦所创的精技小组效忠帝尊?假设所有的讯息都先传给他,而只有那些他认可的讯息才会遵循原先的流程抵达原先的目的地?”
切德的神情既静默又沉重。
我更慌乱地悄声说道:“如果我们的自卫能力正因讯息延迟而减弱的话呢?他让惟真看起来像个傻瓜,也削弱了所有人的信心。”
“惟真难道看不出来吗?”
我缓缓摇头。“他的精技能力很强,但无法在同一时间耳听八方。他最强的本领是将精技力量极度集中,但如果要监视他自己的精技小组成员,恐怕就没办法看守沿海防范红船来袭。”
“那他……惟真感觉得到我们目前的对话吗?”
我羞愧地耸耸肩。“我不知道,这就是我自身的缺点所招致的不幸。我和他的联系不太稳定,有时候我可以清楚感受他的心智,就像他站在我身边大声说话一样,但其他时候我几乎感觉不到他。昨天晚上,当他们透过我进行对话时,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清清楚楚。但现在……
“我在内心搜索着,就像是摸索着身上的衣袋一样,”我只感觉彼此依然连接。“我俯身向前捧着脑袋,感觉快虚脱了。
“喝茶吗?”切德温和地问我。
“好。我还想静静地多坐一会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头就一直这样剧烈阵痛。”
切德将水壶放在炉火上,看见他把药草加进去煮可真令我感到恶心。是有些精灵树皮,但不像我稍早想要的那么多,里头还有薄荷和猫薄荷叶,外加一点儿珍贵的姜根。我认出他也曾用这些东西泡茶给惟真,好减轻他的虚脱感。接着他又走回来靠近我坐下。“应该不是这样。你刚才说的情形,必须是在精技小组成员对帝尊盲目效忠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