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敲门。”端宁凶巴巴地说道。她字句清晰的言谈让我像挨棍棒狠打般痛苦不堪。我祈祷她没察觉自己当时对我来说是多么盛气凌人,也祈祷弄臣赶快回来,同时试着表现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好像她的来访无关紧要,所以我才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你是来跟我要什么东西吗?”我的口气听起来颇为粗率。事实上,我说出的每个字眼都耗费了我太多的力气。
“我需要跟你要些什么吗?别开玩笑了。”端宁只是嘲弄。
精技正刺激我,择固也在此时笨拙地戳着我,让我无法控制地发抖。国王在我身上运用技传,把我的心变成血流不止的伤口,而择固不熟练的技传好像猫爪般耙着我的脑袋。
屏障你自己。惟真像一阵耳语,让我努力筑起心防,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做到,只见端宁露出微笑。
择固像一只手推挤布丁般强行进入我的内心,把我的感觉一下子打乱了。在我心中,他的味道难闻极了,像个腐烂透顶的黄绿色物质,还有一阵听起来像靴刺的丁当声响。屏障!惟真催促我,语气非常惊恐虚弱,我也知道他正努力替我守住即将分裂的自我。他那全然的愚蠢可会杀了你!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帮帮我!
惟真没有再传来任何讯息,只因我的力量愈来愈薄弱,而我们的联系就像风中的香水味般逐渐褪去。
我们是同一个狼群!
择固一头撞在我的房门上,力道之大把他自己给弹了回来。这力道可比抗斥还猛烈,我无法用言语形容夜眼在择固的心里做了些什么。这是混合而成的魔法,夜眼运用原智透过精技搭建的桥梁施展威力,从择固的心里攻击他的身体,迫使择固的双手朝喉咙狂抓以对抗抓不到的那张嘴,他的指甲猛力抓破皮肤,让他紧身上衣里的肌肤浮现一条条血红的伤痕。端宁尖叫着,她那剑一般尖锐的声响划破我的心,只见她扑过去想帮他。
别杀!别杀!别杀!
夜眼终于听见我说的话,像抛开一只老鼠般丢开择固,跨在我身上保护我。我几乎听到它气喘吁吁的声音,感觉它那温暖的毛皮,但可没力气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得蜷起身子像小狗般躲在它的下方,只因我知道无人能冲破夜眼对我的护卫。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那是什么?”端宁发疯似的尖叫,她抓住择固的衣襟将他拉起来站好。他的喉咙和胸膛满是青紫色的伤痕,但我透过几乎睁不开的双眼看到那些伤痕迅速消退,马上就看不到夜眼的攻击痕迹,只见择固吓得尿了一裤子。此刻他也闭上凹陷的双眼,而端宁就像摇着洋娃娃一般摇着他。“择固,张开眼睛,择固!”
“你对那个人做了些什么?”弄臣的语气充满愤怒和惊讶,整个房间都是他的声音。在他身后的房门依然敞开,一位路过且满手衣服的女仆在旁窥伺,然后吃惊地停下来观看,另一位年幼的小女仆提着篮子跟在她身后,见状赶紧从门边往里面瞧,接着弄臣就把手上的托盘放在地上然后走进房里,“这里是怎么了?”
“他攻击择固。”端宁在啜泣。
只见弄臣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他?他看起来根本连个枕头都攻击不了,我看是你打扰这小子吧!”
端宁放开择固的领子,然后他就像一块碎布般跌落在她脚边。接着弄臣满怀怜悯地低头看着他。
“可怜的家伙!她是不是要强行扑在你身上?”
“别胡说了!”端宁可气坏了。“是他!”她指着我。
弄臣深思熟虑地注视我。“这是个很严重的指控。老实告诉我,小杂种,她真的尝试强行扑在你身上?”
“不。”我的声音如同我的感觉一样,恶心、虚脱且无力。“我在睡觉,然后他们悄悄溜进我房里,接下来……”我皱了皱眉头,让自己的声音愈来愈飘忽,“我想我今晚闻了太多的熏烟味。”
“我也同意!”弄臣的声音充满了明显的不屑,“如此淫荡的行为真是太不得体了!”弄臣忽然转向偷看的女仆们,“这让公鹿堡所有的人蒙羞!我们自己的精技使用者居然如此行为不检点!我警告你们别对任何人透露这件事,可不要让关于这件事的八卦开始酝酿哪!”他忽然转身注视端宁和择固,只见端宁脸红脖子粗,并愤怒地张开嘴;而择固在她的脚边将身子挺直,歪歪斜斜地坐在地上,像个学步的小孩般抓住她的裙摆试着站起来。
“我对这家伙才没有淫欲呢!”她冷冷地一字一句说出来。“更没有攻击他。”
“那么,不管你刚才做了些什么,最好在你自己的房里做!”弄臣严肃地打断她的话,看也不看她就转身拿起他的托盘,端着它在走廊上渐行渐远。我眼睁睁地看着精灵树皮茶离我而去,不禁发出失望的呻吟。端宁转身面对我,嘴巴像扮鬼脸般扭曲。
“我会搞清楚这一切的!”她对我怒吼。
我吸了一口气。“但是请你在自己的房间做。”我勉强伸手指着敞开的门,然后她像一阵狂风般呼啸而去,择固则步履蹒跚地尾随于后。当他们经过的时候,女仆们就厌恶地向后退,而我的房门依然敞开,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起身关上它。我感觉肩膀似乎在维持头部的平衡般摇动,待我关上了门,我也懒得再躺回床上去了,便沿着门滑下坐在地上用背抵住门,感觉疲惫不堪。
我的兄弟,你快死了吗?
不,但很难受。
休息吧!我会继续看守的。
我无法解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放掉了一些东西,一些我一辈子紧抓不放却毫无自觉的东西,陷入柔软温暖的黑暗中某个安全的地方,同时有一匹狼透过我的双眼为我看守。
耐辛夫人,也就是当年王储骏骑的王妃,原本来自内陆,她的双亲橡谷爵士和艾薇瑞雅夫人只不过是小贵族。对他们来说,他们的女儿能够提升地位嫁给一位真正的王子,让夫妇俩非常震惊;尤其是他们的女儿拥有那难以捉摸的特质,以及某些人认为的迟钝天性。骏骑公然地执意要迎娶耐辛,正是他和父亲黠谋国王之间第一个分歧的起因。这段婚姻并没有为他赢得珍贵的联盟或政治优势,反倒是一位十分古怪的女子;而她对丈夫的热爱并没有阻碍她直截了当说出不得人心的意见,更没有阻挠她一心一意追求任何引起她三分钟热度的兴趣。她的双亲在血瘟流行的那几年逝世,而在她的丈夫骏骑从马上摔下来伤重而死之后,就意味着她从此无法孕育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