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7∶16)
亨利:婚礼下午两点开始,我们需要半个小时梳妆打扮、二十分钟驱车前往圣·巴塞尔教堂。现在是七点十六分,我还有五小时四十四分钟要挨过去。我套上牛仔裤,穿上那件脏兮兮的法兰绒衬衫和高帮帆布鞋,蹑手蹑脚地下楼去找咖啡。爸爸起得比我早,他正坐在早餐厅里,捧着一只漂亮杯子,里面的黑汤热腾腾地冒着热气。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到他对面。微弱的光亮从装了蕾丝窗帘的窗户里透射进来,把爸爸的脸映得鬼模鬼样的,今天早上的他,只是平时黑白影像的彩色版本,他的头发朝各个方向翘着,我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头发捋捋平,仿佛他是一面镜子似的。他也如法炮制,我们都笑了。
(上午8∶17)
克莱尔:爱丽西亚坐到我床边,用手指戳我,quot;快点啊,克莱尔,quot;她继续戳,quot;池塘光亮亮,小鸟把歌唱,quot;(根本不是那么回事)quot;青蛙蹦又跳,姑娘快起床!quot;爱丽西亚挠我的痒痒,又掀我的被子,我们打起来,我把她按在身下,埃塔从半开的门里伸进头来,严厉地说:quot;姑娘们,你们这么乒乒乓乓地要干吗?你们的父亲,还以为有棵树砸到了房子呢,原来是你们两个在搏斗呀。早饭就要好了。quot;说完,埃塔突然把头缩了回去。听到她跌跌撞撞下楼的声音,我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上午8∶32)
亨利:外面依旧风声呼啸,无论如何,我还是决定去跑步。我研究了一下克莱尔给我准备的南黑文地图(quot;密歇根湖日落沙滩上的耀眼明珠!quot;)。昨天,我沿海滩跑了一圈,很愉快,可今天早上那条路线就不行了,两米高的海浪前赴后继地扑向海滩。我估计那有一公里半的路程,得分几段才能跑完,如果天气实在太糟糕,我可以少跑一点。我做了些伸展活动,每个关节都quot;劈啪quot;地响了一阵,几乎还能听见紧绷的神经发出电话噪声般的quot;沙沙quot;声。我穿好衣服,向外面的世界冲了出去。
雨水劈打在我脸上,顷刻之间,我就全身湿透了。我勇敢地顺着枫树街慢跑,真是举步维艰。我顶着风,没有办法加速。我路过一位女士,她牵着一条牛头犬站在人行道上,吃惊地看着我。这不是普通的锻炼,我默默对她说,这是垂死挣扎。
(上午8∶54)
克莱尔:我们围坐在早餐桌旁,冷风从每一扇窗的缝隙里钻进来,外面模糊一片,雨下得实在太大了。这种天气亨利怎么跑步啊?
quot;真是个良辰吉日啊。quot;马克开着玩笑。
我耸耸肩,quot;不是我挑的日子。quot;
quot;不是你挑的?quot;
quot;爸爸挑的。quot;
quot;嗯,我得到报应了。quot;爸爸恼怒地说。
quot;没错。quot;我咬了一大口吐司。
妈妈吹毛求疵地看了一眼我的盘子,quot;宝贝,怎么不来一块美味的火腿肉呢?再来点炒蛋?quot;
想到那些我就恶心,quot;我吃不下。真的。求您啦。quot;
quot;那好吧,但起码你得在吐司上涂些花生酱,你需要蛋白质。quot;我的眼神与埃塔相遇,她大步流星地跨进厨房,一分钟后端出一只水晶小碟子,里面盛满了花生酱。我谢过她,往自己的吐司上涂抹起来。
我问妈妈:quot;珍尼斯来之前,我还能有自己的时间么?quot;珍尼斯是要来给我的脸上和头上弄些丑陋的装饰。
quot;她十一点就来了。怎么啦?quot;
quot;我想去城里,拿点东西。quot;
quot;我可以替你拿,我的心肝。quot;一说到离开这间屋子,她的脸上立刻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
quot;我想自己去,就我一个人。quot;
quot;我们可以一起去。quot;
quot;我自己去。quot;我无声地恳求。她有些诧异,并没有勉强我。
quot;好吧,那也行。哎。quot;
quot;太好了。我马上就回来。quot;我起身想走,爸爸咳了一声。
quot;我可以先走吗?quot;
quot;当然。quot;
quot;谢谢您。quot;我飞快地逃离。
(上午9∶35)
亨利:我站在庞大而空荡的浴缸里,挣扎地脱去那身冰凉的湿衣服。我的新跑鞋此刻也呈现出一副新形状,让我想起航海人生。从前门到浴缸,凡我经过之处无不留下一串积水。希望布雷克太太别太介意了。
有人敲门,quot;等一会。quot;我喊道。我闪到门背后,把门开出一道缝。完全出乎意料,居然是克莱尔。
quot;暗号?quot;我轻声问。
quot;我要要。quot;克莱尔说。我把门打开了。
克莱尔走进来,坐到床边,脱下她的鞋子。
quot;你不是开玩笑吧?quot;
quot;我未来的老公,快来啊。我十一点还得赶回去呢。quot;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说,quot;你竟然出去跑步了!我真没想到你能在这种雨里跑步。quot;
quot;非常时期需要非常手段。quot;我脱下t恤,扔进浴缸,溅起一层水花。quot;不是说新郎在婚礼前见到新娘会不吉利么?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