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父母之间的诉讼案,一位大明星的急性病变;美国总统当主宾,三件事千载难逢,却碰到了一起。于是托比·坦波尔成了超级明星。
华盛顿新闻俱乐部将要举行一年一度的招待宴会,主宾是总统。这是件十分光彩的事。副总统、参议员、内阁成员、大法官以及其他一切能够花钱买到票、托人情要到票或借机偷来票的人,全都来参加了。因为这件大事将作为国际要闻予以发布。当然了,宴会娱乐主持人的人选更成了头等的美缺。今年,美国的一名最佳喜剧演员被遴选出来担任娱乐节目的主持人。但这位喜剧演员接受这一职务一周以后,却被指控为一个十五岁少女的父亲,不得不听从他律师的忠告,离开美国作不定期的休假旅行。宴会筹委会提出的另一位候补人,是一位著名的影视明星。他在宴会前一天夜里刚刚抵达华盛顿。次日下午,即宴会的当天,他的代理人打电话通知大会,说:“这位演员因阑尾破裂,需紧急手术,已住进医院。”
离宴会开始只剩下六个小时了。筹委会成员个个心急火燎。大名鼎鼎的人物不是忙着拍电影、拍电视剧,就是离华盛顿太远,没办法一下赶到。候选人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个被画掉了。最后,临到末尾,人们才看到托比·坦波尔的名字。其中一位委员摇摇头:“托比·坦波尔只是夜总会里的一名小丑。他太放肆了。我们可不能把他摆在总统面前。”
“如果我们让他收敛一点儿,他能行。”
筹委会主席环顾了一下四周,开口说:“诸位!我可以说,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而且,他目前正在纽约市区,一个小时就能到达这里。该死的宴会就在今天晚上!”
筹委会就这样选中了托比,坦波尔。
托比向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宴会厅扫视了一眼,心里说:“要是今天晚上在这里扔一枚炸弹,明天美国联邦政府就群龙无首了。”
总统坐在主席台的正中间。五六名特工人员站在他的背后。宴会正式开始前的紧张忙乱中,没有人记得把托比介绍给总统。托比若无其事。他想:总统总会记得我的。他回想起他同宴会主席唐奈见面的情景。唐奈说:“我们喜欢你的幽默,托比。你挖苦人的时候,的确是很招人笑的。可是——”他稍停了一停,清了清嗓子,“今晚这里是一批敏感的人物。别给我捅娄子。不是说,他们经不住一点玩笑,而是,今晚这屋里所说的一切,都将通过新闻渠道,公诸全世界。自然,咱们谁也不想有哪句话,使美国总统或国会议员难堪。换句话说,我们是想要你风趣一些,但我们可不希望你惹火了哪个人。”
“放心吧。”托比微笑说。
宴席的杯盅收拾起来了。唐奈站到麦克风前。“总统先生,贵宾们,我愉快地向大家介绍一下我们今晚大会的娱乐主持人,我们的一位年轻的、最聪明的喜剧演员,托比·坦波尔先生!”
托比站起来向麦克风走去。响起一阵礼节性的掌声。他看了看观众,然后转过身来看了看总统。总统是一位平易近人的人,是位务实主义者。他不相信所谓的大礼帽外交。“开诚布公。这是我们所需要的。我们必须放弃对计算机的依赖而凭借我们的良知,”他在一次讲话时说,“当我坐下来同其他大国首脑举行会谈时,我喜欢不怕磨破裤子地与他们耐心磋商。”这句话成了他的一句名言。
这时托比望着美国总统开始说话了。他由于自豪,声音有些发闷:“总统阁下,今天我能在这里和一位全世界都向他屁股上插耳机的人同登一堂,感到无限荣幸!”
一阵长时间的惊惶不安的寂静。然而总统咧开嘴笑了,狂笑起来。听众中也突然爆发出笑声和掌声。从那时开始,托比无往不胜。他嘲弄屋子里所有的参议员、最高法院成员和新闻界的人物。大家喜欢他,他们跟着他乱嚷乱叫,因为他们知道托比的话,没有一句是认真的,听着从他那张孩子气的、毫无恶意的嘴中吐出的戏谑的词句,使人感到分外有趣。那天晚上,外国使节也在座。托比很像那么一回事似的,同他们用各国语言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然而大使们却向他点头赞许。托比是个白痴加学者。他满嘴胡诌一气。一会儿捧这个;一会儿骂那个。漫无边际,滔滔不绝。可是怪就怪在,他的意思大家全能明白,他说什么,大家都能听懂,总之清楚极了。
托比受到全体的起立欢呼。总统走过去对托比说:“了不起!实在了不起,托比,星期一晚上我们在白宫设宴,盼望……”
第二天,所有报纸都报道了托比的胜利。他的话被广泛引用。人们请他去白宫逗乐。在那儿他更是出尽了风头。世界各处纷纷邀请他去作重要演出。在伦敦托比扮演智慧女神,为女王举行专场演出,人们还请他担任交响乐团义演的指挥,并请他在国家艺术委员会任职。他常常同总统一起打高尔夫球,多次被邀请去白宫赴宴。托比会见了许多议员、总督以及美国各大公司的老板。他越耍弄这些人,越讥讽这些人,这些人就越对他着迷。他们喜欢托比在场,喜欢让他用尖刻的绝词妙语戏谑在座的所有人。甚至,同托比的友谊竟成为名门望族声名显赫的标志。
纷至沓来的邀请实在令人眼花缭乱。克里夫敦·劳伦斯同托比一样感到兴奋不已。克里夫敦的激动倒不是专门为了他的业务或金钱。托比·坦波尔是多年来他所遇到的最了不起的家伙了。在他眼里托比就是他自己的亲儿子。他为托比的事业所花费的精力,要比为其他任何当事人都多得多。但,这是值得的。托比下了苦功,他的才能已显露出来,正像宝石一样熠熠发光。何况,托比知情达理,慷慨大方。在这一行业里,他的为人难能可贵。
“拉斯维加斯加斯的各家第一流的饭店都在拼命找你,”克里夫敦·劳伦斯告诉托比说,“不是为了钱,他们需要你,就是这么一回事!我的办公桌上还有福克斯,寰球、泛太平洋等几家公司的请柬——都是明星的角色。你可以旅游欧洲,随便到哪家去客串拍片。你也可以在电视系统的任何一家公司拍电视片。而且你还照样可以每年挤出时间在拉斯维加斯演出或拍一部影片。”
“要是我拍一部自己主演的电视片能赚多少钱,克里夫?”
“我估计每周一小时的喜剧片,可以要到一万美圆。每周一集。他们保证和我们订两年的合同,甚至三年。如果他们迫切需要你,他们会自动找上门的。”
托比在长沙发上往后一靠,简直太心满意足了。一部片子一万。假定一年搞四十部,三年就是一百多万!他朝克里夫敦望了一眼。矮小的代理人,极力保持镇静,可是托比看得出他比他更热衷。他希望托比去拍电视。为什么不呢?那样一来,克里夫敦就可以从托比的智慧和汗水中抽取十二万美圆的佣金。克里夫敦真的配得到这笔巨款吗?他可从来没有为生活所迫,在肮脏的小俱乐部里卖命干过苦力;没有碰到过观众里面那些醉鬼向他乱扔啤酒瓶产;更没有因为只能找那些下等的妓女,而被偏僻村庄里骗人的江湖医生大敲竹杠。克里夫敦知道什么是蟑螂到处爬的屋子,油糊糊的食物,以及整夜坐在大篷车里的滋味吗?克里夫敦永远也不会懂得这一切。一位评论家说:“托比是一夜之间出了名的。”托比听后哈哈大笑。现在,他竟然可以坐在克里夫敦的办事处说:“我想拍一部自己主演的电视片。”
六个星期后,联合广播公司和托比签订了这项合同。
“电视系统委托一家电影公司同你结算他们亏欠你的一笔款子,”克里夫敦·劳伦斯对托比说,“咱们的主意好极了。借此机会,我可以同他们谈成这部新片。”
“哪家电影公司?”
“泛太平洋。”
托比皱了皱眉头。“萨姆·温特斯?”
“正是。就赚钱来说,萨姆·温特斯可是这一行业里最精明的经理人了。何况,他手里正有一个最好的脚本《到西部去的少年》,他可以让你赚大钱!”
托比说:“当年在部队里,我和温特斯打过交道。好吧。但是,他还欠着我一笔账呢,这个狗娘养的。”
克里夫敦·劳伦斯和萨姆·温特斯在泛太平洋制片厂健身房的蒸气浴室里,两个人一起吸着热空气里桉树叶的香气。
“这样的生活,也算可以了,”矮小的代理人不无感触地说,“谁还需要钱,干什么啊?!”
萨姆咧嘴一笑。“咱们谈合同时,大概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克里夫?”
“我不想惯坏了你,好孩子。”
“我听说你替托比·坦波尔在联合广播公司谈成了一笔交易。”
“对。一笔公司里最大的交易。”
“你从什么地方提取演出结算后的那笔红利?”
“唔,萨姆?”
“我们可能感兴趣。我还可以附带淡一笔拍片的交易。我刚买到一部喜剧脚本,叫《到西部去的少年》。这件事还没有公开。我想托比演它再合适不过了。”
克里夫敦·劳伦斯皱了皱眉头说:“哎,萨姆,我要是早知道就好了。我刚和米高梅公司谈得差不多了。”
“谈成了没有?”
“嗯,我已口头答应了他们。我对他们说……”
二十分钟后,克里夫敦·劳伦斯替托比·坦波尔搞到了一笔赚大钱的买卖。泛太平洋制片厂承接托比·坦波尔电视剧专辑的制片业务;并请他出演《到西部去的少年》一片的主角。
谈交易的时间,也许还可以拖得更长一些,如果不是蒸汽浴室里热得实在叫人受不了。
托比·坦波尔的合同中,还附加了这么一个条件,就是他不必参加排练。在排一些小品和群舞场面时,托比的替角将同其他明星一起合作。托比只在最后彩排和拍摄时才露面。这样,托比就可以使他的演出,总有一种新颖而又感人的色彩。
一九五六年九月,正式表演的那天下午。托比来到瓦因街的剧场。他先观看了排练。排练完之后,他替换下他的替角。这时剧场的气氛,突然热烈起来。托比简直演绝了,演得有声有色。当晚电视台播放了他的演出录像。四十万人收看了他的这场演出。电视剧就像是为托比专门制造的。在特写镜头里,托比的形象更招人喜爱了。人人都想在自己家的起居室里看到他。这次演出大获成功。他甚至把尼尔逊竞选总统的新闻报道都压下去了。托比稳稳当当地占据了各报的头版头条。托比·坦波尔已经不再是一般的明星了。
他成了超级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