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外婆把我抚养长大。除了我之外,她还收留了马赛尔、皮埃尔和让,他们三个是我的一个姨的孩子,这个姨已经死了。另外还有玛德莱娜,她是另一个姨——萝尔姨的女儿。萝尔姨有两个女儿。
玛德莱娜的头发是红棕色的,她妈不喜欢她,就是因为她头发的颜色,而且玛德莱娜长得太像她那个死鬼父亲。
就这样,萝尔姨轻松地把可怜的玛德莱娜推给了外婆,每个月付上五法郎。即便只是五个法郎,她还经常忘了寄。
要是在这个家的门上挂块招牌的话,完全可以写上:“五个野孩子的家”。
我的母亲住在巴黎。
为了填饱我们这些小饿鬼的肚子,外婆累死累活。她一定为我们受了不少的罪!
她常对着我们吼,可我们比她吼得更凶。
邻居数落她,说她太懦弱。为了让邻居们相信她也教训我们,有时,外婆故意抓起扫帚柄,狠狠地抽……桌子。
五个小家伙假装又是哭又是叫,就像有人在剥他们的皮。
女邻居们对外婆说:
“可怜的玛丽!你真会死撑!把这几个扔给福利院算了。”
这种时候,外婆就会气得满脸通红。
“我这几个野孩子,我来养!别人管不着。造孽的全是他们的混蛋爹。”
惟一还活着的爹就是我的那个,而且,他没法否认我是他的骨肉,我长得实在太像他了。
造化弄人,他住的那幢漂亮豪华的宅子离我们的破房子还不到几米远。
老天爷只公平了一回,让我这个穷孩子的自尊心得到安慰。我听到有人讲起我爹和他老婆生的那个女儿:
“没话说,真是两姐妹!长得一个比一个难看。”
只要我们俩一碰上,谁都想把对方活生生地吞了。两人打架的时候,她就说:“我去告诉我爹。”
“随你的便,”我回答,“他也是我爹。”
我比她大,所以觉得他更应该是我的爸爸。
可每逢节日,她就进行报复!我和表兄妹们的头发总是剃得很短,即便如此,虱子还是免不了在我们的头上安营扎寨。
一年之中有一两次节日,为了准备过节,外婆准许我们几个星期不理发。
我亲爱又可怜的外婆!
她懂得我们受到的羞辱。她知道,看见其她小姑娘长长的卷发和大蝴蝶结,我们的心里会很难过。
我一边扯住头发,一边往上涂凡士林,这样可以扎上一条窄窄的缎带,这种缎带只要一个苏一米,看上去差不多有蝴蝶结的样子,其实却更像是棵野菜!
但是,我不再像以前那样伤心了,因为,那些天,外婆不用煤油给我们洗头,而是用朗姆酒和酒糟,所以气味不像平时那么难闻。只不过,我们头上的虫子一定和我们一样高兴。它们在那儿欢天喜地,仿佛比平时还多了一倍!
对一个小家伙来说,一头自然的卷发,一条漂亮的辫子,这些东西有多么重要呵!
我的头发又稀又短,我觉得自己是那么可怜,微不足道,让人不屑一顾!
可能,我骄傲的不是地方,但从外表上来讲,我没什么长处可以弥补头发的缺陷,也没什么特点可以让我忘记自己不够吸引人。
如果您遇上一个丑陋邋遢的小姑娘,头剃得像只光光的鸡蛋,请您不要讥笑:
难看的头发让大人觉得好笑,却让小家伙伤心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