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太阁后,牛一没有乘坐给他准备好的返回大坂的船只,而是悄悄前往京都。在和太阁会见的过程中,他始终在脑海里想着一个问题——那个男人能再活一年吗?目的基本达成了。从太阁阴黑的面容以及快而浅的呼吸来看,牛一完全能推断出那个男人来日无多。
但是,在这次会见中,牛一非常纳闷的是当他询问桶狭间一役的情况时,太阁竟勃然大怒。不管怎样考虑,牛一都觉得他那么生气不正常。有什么原因,一定有原因。
(尽管如此,太阁小子,你想用金币箍住我的文笔,休想。)
牛一的愿望是写一部信长公的人生传记。他没有在金币和理想间仿徨徘徊。他用手掂量着怀里的二十枚金币,想到一个绝妙的两全之策,既能得到金币,又能实现夙愿。
(要抓紧时间。那个男人要是死了,谁都不会相信他竟然会许诺大价钱购买我的记录。)
因为获利,他的步伐也不知不觉地加快了。
进入京都后,牛一的目的地是万里小路二条。八年前,在太阁的关心下,那一带被打造成烟花巷。去年的地震并没有给那里造成很大的伤害,是京都中最早恢复兴旺的地区。其周围仿造中国唐宋的花柳街,栽了一圈柳树,北侧中央有个庄重的青瓦大门,犹如城门。走进大门,南北方向笔直地延伸着一条商业大街,路两边排列着许多带有窄拉门的茶室。离天黑还早,没什么人,只有一群乡巴佬游客在那里闲逛,他们在各个门前停下脚步,傻乎乎地咧着嘴巴,相互调笑。牛一一边看着他们一边前行,走了大约半叮的距离,在一家立着“尾张屋”招牌的茶室前停下脚步。这一带有三十多家茶室,经营者多数是讨好太阁的尾张人。其中只有“尾张屋”独享了“尾张”这个名称,是和佐渡岛屋一比高低的大店。一个中年男人急急忙忙地从店里冲出来,悄悄地使了一个眼色。牛一点点头,默不做声地跟着他,走进店内。他被带到二楼内里的一间屋子,店主清八和另一个客人已经等候在那里。
“我们正等候您呢。”
两人一起恭敬地打了招呼。清八看上去年过六十,胖乎乎的圆脸,穿着流行的绘着“十字花”的窄袖便服,一看就像是烟花巷里的店主。他曾经做过和尚,和牛一在同一所寺庙中修行。
另一个男人叫笔屋源兵卫,比清八年轻一轮,穿着黑色的平纹布筒袖和服,紧紧地扎着腰带,一幅正经商人的模样。他又高又瘦,和清八并排坐在那里,显得高出一大截。他曾经被大家这样嘲笑——连个头都像笔一样。从祖父辈开始,他们家就在清洲城经营笔墨纸张,但是当信长公迁居岐阜城后,生意就冷清下来。如今的城主叫福岛正则,是一个有勇无谋,轻视文笔的家伙,在这个男人管理的城池中经营笔墨生意,无法谋生。源兵卫无奈之下,只能帮人写东西,誊抄文章。由此,他得以经常出入当地的武士、大名和市民的家中,搜罗或者誊抄一些和往昔织田家族有关的秘密记录,然后悄悄卖给一些好事者,以贴补生意上的亏空。对牛一而言,他是个重要的史料搜集者。此次牛一进京,他也从清洲赶来,据说拿来了有价值的史料。
“就别再拘泥礼节了,赶快让我看一下史料。”
牛一想立刻就开始工作。必须要抓紧。为了既得到金币,又能成为记录信长公整个生涯的作者。太阁死前至少要完成《信长前记》。他心里很急,清八却打断他的话头。
“好了,您也不要那么急。先喝一杯吧。”
他喊来女仆,命令备上酒菜,然后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说起来。
“我想先问您一件事,可以吗?”
“看你煞有介事的样子,是不是想问太阁大人的病情呀?”
牛一事前曾告诉清八他会在见过太阁后,来这里。
“您明察秋毫。那么,他怎么样呢?”
清八探出上半身,放低音调,询问道。
“你关心吗?”
“早就关心了……”
他摊开双手,作了一个怪相,但眼神很认真。
“如果大人死掉,这个烟花巷就危险了。你担心的就是这个,对吧?”
牛一漫不经心地触及核心问题。
“您明察秋毫。淀夫人平素就非常讨厌这个烟花之地,骂我们这些雇用女人的店主是畜生。如果太阁大人死了,何止这里被荒废呀,连我们这些人都要掉脑袋的。”
说着。清八拍拍自己的脖子。
“挺有意思的。治部可是非常较真的人。如果淀夫人下令,即便在服丧期,他也很有可能冲到这里,把你们这帮家伙砍头。”
“这可不是好事。既然太田大人您都这么说了,看来我们处境不妙呀。为了防止这种结果发生,我和同行们都在苦思冥想,看如何是好。而且,我们想知道还剩多少时间。”
“或许还有一年吧。”牛一觉得没必要隐瞒。
“一年?这么快?”
“是的,最多一年半。我也要抓紧时间。”
牛一已经决定将《信长记》卖给太阁,换取三十枚金币。这部稿子上个月就完成了,所以不存在期限上的问题。
(但是,如果伯耆守中途来打探写作进度,还必须装出创作的架势。在此期间,就能完成我想创作的《信长前记》。如果完成了,就把这部作品插入被太阁认可的《信长记》的前面。如果把《信长记》交上去,治部会看的。之后,当太阁病情加重,卧床不起的时候,就要瞅准时机,借口誊抄《信长记》,将《信长前记》插入进去。)
这是牛一想到的计策。
如果在太阁大人病重后寻找誊抄时机,或许不会被人察觉、追究。书库管理者对限制誊抄的书籍管理很严,但谁都不会想到牛一竟会往里面添加内容。如此一来,他就能把“壮志未酬”的英雄织田信长的整个一生正式记录下来。他这位作者的名字必会流传后世,一举两得——既获得金币,又完成夙愿。完成《信长前记》的时间和实施这个计划的时机不能相差太远,否则可能丧失将其插进《信长记》的机会。
方才一直默默听着两人谈话的源兵卫,此时用眼神向牛一示意一下,然后打开手边的包袱。里面放着一大把毛笔。他赔着笑,向牛一展示了其中几枝。
“和以前一样,这次没带什么土特产,就拿了我们制作的毛笔。请您笑纳。”
“哎呀。这不是上次送给我的紫毫小笔嘛。我一直把它当宝贝收藏着呢。”
牛一微微一笑,以目致意。在尾张的时候。牛一不怎么动笔写东西,所以连源兵卫这个人都不知道。迁到岐阜后,他弃武从文,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购买京都产的高价毛笔,现在则全部改用源兵卫提供的价廉物美的毛笔了。
“非常荣幸。对了,和泉守您现在还是只用紫毫吗?今天我带来一些新毛笔,比如用狐狸毛做的。”
“不,我不用狐狸毛之类的笔。就算不用这些笔,我有时都会胡编乱造,要是真用了,只怕更会一发不可收拾呢。”
虽然牛一付之一笑,但其中还是有些真心话的。
“好了,我们还是赶紧进入正题,说说史料的事吧。这次,你拿到了什么东西?”
“三样东西。首先,请您看看这个。”
源兵卫首先拿出来的是信长家谱的誊抄件。
“第三张图谱,我觉得重要,就拿来了。”
说到这里,源兵卫微微一笑。他害怕牛一说又拿来假东西,所以措辞谨慎。最近,许多人都知道牛一私下里在撰写记录,需要搜集老文件,结果一下子出现大量恶意伪造的赝品。
“信长公是什么出身呢?”
在尾张时,信长公说自己的出身可追溯到藤原氏,进京后却又自称平氏家族。当然这是为了取代源氏出身的足利氏将军而编造的。对那些说法,牛一一概不信,但能感觉到信长公如此满不在乎、大大咧咧地杜撰演绎,其中包含着打破旧传统的强烈愿望。
“这里面没有涉及其出身是平氏,还是源氏……”
源兵卫痛快地说出一句,想借此揣摩一下牛一的心思。
“和之前的史料相比,信长公在家族中的地位有点……”
“是不同吗?哪里不同?”
牛一似乎有点不耐烦,他早就看腻了那些复杂家谱。
“根据这张家谱,信长公不是正房的孩子。”
“什么?你说信长公是侧室所生?”
“是的。正房的土田御前夫人生了两个孩子,分别是信行和喜六郎大人。信广大人和信长大人是侧室所生。因此嫡子是信行大人。”
“胡说八道!”没等源兵卫说完,牛一就怒斥起来,“信长公肯定是土田御前夫人的亲儿子。竟然说他是侧室所生,让人难以接受。是什么地方的什么家伙捏造出这份家谱?”
牛一的嗓门不觉高了。虽然这样反驳,但他心中的确也有些纠结之事。五月中旬,他的《信长记》就脱稿了。那之后的来余,他忙着撰写《信长前记》。从清洲收集的野史充满了自相矛盾,文章创作迟迟没有进展。在清洲织田家的菩提寺万松寺里存放着该家族的灵簿,里面的内容也是支离破碎。里面确实没有对信长公、信行大人的出生年月日的纪录。
几天前,牛一还在头痛一个问题。史料中记载着池田恒兴母亲的话。据说恒兴和信长公是奶兄弟,在当地有个定论——恒兴的母亲同时给儿子和信长公喂奶。
但这样一来,恒兴的出生时间是明确的——天文五年,信长公那时三岁,早就过了吃奶的年纪。如果他们两人是奶兄弟的说法成立,信长公当时就没到三岁。牛一隐约察觉信长公和信行两人的兄弟排行可能颠倒。
不过,此时的牛一完全陷进了传记作者难免的窠臼——过于热爱和敬重所描写的人物。如果深陷其中看待对象,信长公就是个无法触及的伟人。不,他一定是那样的。为此,就算他不属于源氏、平氏、藤原氏,至少在血统和是否嫡传的问题上,牛一不想让信长公受伤害,他无法认可那些诬蔑信长公的史料。
“那您就别买这份家谱了。之前,我已经扔掉一些您不中意的史料了。”
源兵卫没有提及家谱的出处,声音沙哑地回答道。
“等等!”牛一又想了一下,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我的意思是不要誊抄件,原件则不管多少价都要买来。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留着原件,将来反倒会引起混乱,没什么好处。)
太阁的三十枚金币让牛一的底气足了不少。
“其他的史料呢?”
“还有清洲清秀寺住持泽彦的日志。当然,这也是我偷偷誊抄下来的。”
信长公的辅臣平手政秀的墓地在清秀寺。据说政秀苦于信长公品行不端,率性肆为而以死相谏。这种说法也让人纳闷。政秀是天文二十二年自戕的,那时信长公已经二十岁,到了这个年纪,应该不会太品行不端。要说沉迷酒色,信长公的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何况政秀切腹而亡,这也奇怪。在这份日志中,或许有些线索。
“有意思。什么时候的日志?”
“三年间的日志,从开山的天文二十二年到弘治元年。不过,泽彦懒于动笔,漏写了许多天的记录。”
“那也行。我要买。”牛一觉得这份东西会有用,“除此之外呢?”
“簗田政纲的日志。不过都是他在沓挂城担任城主时记载的。”
“喔!簗田政纲?”
这是个快要被忘掉的人名。
桶狭间一役,正是簗田政纲首先发现并报告了今川义元的方位。战后,他荣膺沓挂城的城主,受封三千贯领地。而砍落今川义元首级的服部小平太和毛利新介所获得的奖赏只是几枚金币。相比之下,簗田政纲可说是受到了破格奖励。众将领都吃惊不小,背后骂信长公不过是一时兴起。只有牛一拥护信长公,认为他不愧是见解非凡的主君,能给敌情报告者授予第一殊荣。怎奈寡不敌众,最后牛一反而受到众人的责难。
侥幸获此殊荣的政纲,之后竟是一蹶不振。天正三年,当他成为加贺天神山城主的时候,受到一向宗的攻击,大败而归,被信长公疏远,很快就只能蛰居安土城中,后来便悄然死了。牛一直到最近才知道政纲的死讯。
牛一抓起日志,随手翻了几页。那不过是政纲作为城主例行公事记录下来的东西,没有什么能特别引起兴趣的。
“没意思。从中只能看到表象上的政纲。他没留下什么独特的回忆录之类的东西?”
“很遗憾,政纲大人好像不太写东西。”
“或许吧。那时,他和我一样,不过是一介武夫罢了。”
在岐阜的时候,牛一曾和政纲喝过两三次酒。他平素话不多,但一喝酒,俨然换了个人,非常兴奋。不知为何,一旦提到让他出人头地的桶狭间之战,他就紧闭嘴巴,只字不提。当时,牛一曾问他究竟如何探出义元所在的地方,政纲只是目光游离地看着牛一,没有张口解释。直到现在,牛一还在后悔——早知道自己要撰写信长公传,那时就该追问下去。
“如此说来,关于那次大战,你只有服部、毛利(新介)这帮小人物的无聊史料喽?”
服部、毛利等人比簗田还不擅长写文章,上了年纪后,其家人只整理、保留了些口述内容。那些誊抄件,牛一买过了。
“是的。老早之前,您就说那些东西都是半途而废、不成熟的记录。”
“没错。其中都是称颂他们的内容,却没有记载我想知道的事,比如开战前后的天气,敌我双方的距离,兵力比较等。而且,你看,里面还有彻头彻尾的虚构——那个夕庵曾向热田神社供奉祈祷文什么的。”
“这些,您早就说过了。”
源兵卫满脸通红。半年前,他得意扬扬地拿来一份史料,说那是桶狭间之战前夕,天正时期的笔杆子武井夕庵向热田神社供奉的祈祷胜利的文章。看上去,那的确像是一篇夕庵写的美文,但交战当时,夕庵是美浓斋藤家的家臣,不在信长公手下。那明显是赝品,是有人恶意策划,企图通过源兵卫出售给牛一的。
“好了,不说了,我不是责怪你。”
(真让人头疼……)
话到嘴边,牛一又咽回去了。他不想被源兵卫看到软肋。如果被发现,这家伙恐怕今后还会拿一些无用的史料来。不过在内心中,牛一还是感叹——桶狭间之战的史料,极度匮乏。
今川军压境之际,清洲城内究竟有何动态?传说信长公率少数人悄悄离城,那是什么时间呢?据说他们途中在热田神宫集合,等待后续部队,但在那样显眼的地方如此明目张胆行动,今川的细作不可能不发现。信长公当时的行动,连一些最基本的问题都没弄清。而且,人们传说当时恰逢雷雨,信长公他们冒着大雨从鹫津出发,直逼桶狭间,就直线距离而言,有半里以上。
但是,信长公怎么知道义元在桶狭间?何况山脚周围有五千多人的今川军,他们哪能不动干戈就冲到义元跟前?
最大的疑问是,今川义元为何将大本营设在东海道以外的荒僻小山——桶狭间山。
(疑点关键在政纲身上。那个男人怎么知道义元的位置呢?他为何不告诉我们这秘密呢?)
“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
牛一回想着,从嘴里吐露出一句。
“哎?您说什么?”源兵卫觉得纳闷。
“没什么,我说给自己听的。政纲的日志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今天就这么多资料?”
“有关清洲方面的,就这么多。”
“这么说,还有清洲以外的东西?”
“是的。前段时间,我一直在考虑。尾张的那些老人以及残留下来的家室似乎都先考虑自家的名誉和利益。他们给的史料也都以家族利益为重,只要有一点不好的内容,就不交出来。索性换一个角度搜集史料。”
他窥探着牛一的神情。
“是吧,比如说从哪里呢?”
“从京都的朝中大臣,或者出入豪门的商人那里收集。商业记录、日记之类的都可以呀。当年,那些朝中大臣急切盼望今川义元进京,当然会将途中的战斗情形详细地记录下来。可以想见,他们当中有些人会悄悄派出右笔(秘书)逐一打探消息。虽然今川义元的战败让他们始料未及,但有关桶狭间会战的资料一定被丢弃在京都某个人家的库房里。”
“原来如此……朝中大臣这个着眼点确实不错,或许真能找到揭开桶狭间会战之谜的方法。”
“另外,在美浓和岐阜等地区,或许还留有我们想不到的资料。不过既然是尾张以外的地方,就要远行。尤其是那些没落贵族们还会装腔作势,要稍微花费一些金钱。”
说到这里,源兵卫的眼睛里闪现出贪婪之色。事到如今,牛一不能放弃。
“好吧。果真有价值,我不会在乎钱的。”
虽然从太阁那里领受的金币让他底气足,但主要还是因为照现在这个样子,牛一没有自信撰写信长公在尾张地区时的活动。内心焦急,却又无能为力,越想越郁闷。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史料的事情先这样,换换心情,我们喝一杯,怎么样?”
牛一扭头看看清八,拿起侍女送来的酒杯。
“哎呀,太田大人。您这样可不多见呀。我去喊女孩来。”
清八急急忙忙起身,拍拍手。平素来这里,牛一总是以上年纪为理由,不愿找女孩,今天却不想拒绝。或许和太阁的会见让他情绪高亢吧。他扭过头,看着源兵卫,拿起酒壶。
“你也能喝吧。”
“今天我喊您来,却只提供了无用的东西。下次,我一定从清洲以外的地方给您拿来有价值的东西。”
源兵卫递过酒杯,诚惶诚恐地答道。
“那不胜感谢。不过,你不要在意史料的好坏。那不过是活下来的人自我炫耀或者自我辩护罢了。从一开始就要想明白——一百件资料中,只要有一件管用就行。所以也不能将一些无聊的东西丢弃。那也是史料呀。因此,即便是零头碎角,也不能放过。好吗?今后我还要拜托你。不要急,不要急。”
牛一嘟嚷着,最后一句似乎是说给他本人听的。当晚,牛一喝了不少,借着酒劲,难得地想要年轻女子。
清八推荐了一个腰身纤细、苗条的北陆女子,她皮肤雪白。牛一把她招到床边,三下五除二地褪去她的衣服,女子显得害怕,僵硬着双手,捂住脸。这样一来,她的乳房却无遮无拦地裸露出来。那雪白的,犹如葫芦花一般高耸着的胸脯以及那柔嫩的乳头,让男人心旷神怡。
牛一轻轻含住女子的小乳头,如同含着酸浆果,玩弄了一会儿。很快,女子停止了反抗,微微喘息。牛一一个翻身,像年轻人那样双手紧搂着女人的细腰,猛地压上去。一瞬间,快感从身体穿过。夜色中,他冲着幻想中的太阁大叫了起来。
“你没力气这样疼爱女人喽,对吧,太阁!对吧,秀吉!”
太阁的幻影很快就消失了。不知为何,牛一笑了,每当他笑一下,身下女人的乳房就会微微地左右晃动,一股酸甜的气味飘进他的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