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逻堡都统府。
元军白地儿蓝边儿的日月皇旗飘扬在渐渐淡去的硝烟中。
十二月的古城阳逻堡,在寒风中颤栗。伯颜率阿术、张弘范、李庭等高级将领巡视城垣。
“兵法上说:兵者,诡道也,”伯颜环顾众将,深有感慨地说,“阳逻堡之役与不久前的郢州之役相比,既有相似之处,亦有许多不同。相似之处在于这两处皆为城堡,皆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不同之处在于,我军被迫放弃了郢州,却在阳逻堡强攻得手。”
“是啊,当初我还不能完全理解主帅为何不取沙芜口南岸宋军战船,而要冒险渡江,现在才明白这正是为军之道。不贪小利,以竟全功,末将佩服之至!”李庭发自肺腑地赞道。
“阿术元帅受命从江北偷袭阳逻堡南岸,采用‘捣虚之计’,形成对宋军的前后夹击,从而争取到战场上的主动权,也是阳逻堡之役能够大获全胜的重要原因。”张弘范沉思地插入一句。平素,张弘范话很少,但有所议,往往一言中的。
阿术近来睡眠严重不足,眼中布满了血丝:“我建议我军应当乘胜挥师东进,一举袭破临安,进而统一中国。如今的形势已十分明朗,宋军多年来凭借的长江天堑和险关要隘,在我军的强大攻势面前变得愈来愈不堪一击,只要大军过江,宋朝廷的末日也就不远了。”
众将帅会心相望。
元军休整几日后,于至元十二年(1275年)二月,伯颜亲率主力进入池州(安徽贵池),沿江所过州郡黄州、蕲州、江州、南康、安庆等城相继迎降。宋泰州观察使以精兵七万人驻守在池州附近的丁家洲,宋淮西制置使夏贵搜集战船两千,将其中五百艘停在长江试图阻拦元军。
同时,为挽救覆亡的命运,宋廷派丞相贾似道都督诸路兵马十三万,战船二千五百艘横亘江中,在芜湖一带布防,摆出决战的架势。
宋军建立了抗元都督府,贾似道担任都督府总帅,号称雄兵百万。然而宋将之间,却是矛盾重重。宋将夏贵因在阳逻堡被元军击败,害怕别的将领打了胜仗宋廷治他的罪,是以暗存了明哲保身的念头,并不肯真心出力。
此时的元军正相反,士气旺盛,将士们纷纷请战。伯颜平静地劝止了将士们:“敌众我寡,我军又分兵四处攻掠,兵力显然不足,因此,此战不可力拼,宜以计胜。”
每逢关键时刻,阿术总能与伯颜想到一块儿:“主帅,我以为,我军可建造大船十余艘,船上满载柴草、引火硫磺、蜡油等易燃物,再让兵士四处扬言烧船,这样,一方面可以借此在宋军中制造紧张空气,另一方面久扰不战,又可麻痹军心。”
“此乃疑兵之计,甚妙!阿术将军,我俩做下分工怎样?”
“请主帅示下。”
“待宋军兵势有所松懈,我与谋士何玮、主将李庭部步、骑兵展开正面进攻;你与阿塔海、张弘范部炮兵、弓弩手强攻孙虎臣宋火炮营主力。我们来它个东西夹击,南北合围,争取一战袭破丁家洲。”
阿术站在猎猎抖动的军旗下,精神抖擞,朗声接令:“是!”
伯颜手抚旗杆,目视江东。“贾似道在宋朝义人的攻击下,被迫率军督战。”他狠狠拍了旗杆一掌,“啪”的一声,旗杆颤动起来。
“这个臭名昭著的右丞相,他先遣使致书于我,故伎重施,以愿‘约贡岁币’来换取我军退师北还。我已明确告诉来使,要贾似道亲来与我面议。”
“贾似道哪里有胆量来我军营议和!对于这样的无耻小人,只能还以颜色,决不姑息!”阿术轻蔑地说。
二人议毕,各自依计行事。
七日后,伯颜见时机成熟,向全军发布了“酉时造饭,亥时进攻”的命令。
当晚,宋军将帅尚在歌舞宴饮之际,伯颜亲自督战,从东、西两线同时攻入宋军营寨。宋军不及防备,死伤无数。元军将领何玮、李庭奋勇争先,杀散宋将孙虎臣、夏贵。贾似道惊惶失措,夺路而逃,伯颜率主力一路追杀,缴获战船二百余艘,军资器械无数。
气数将尽的宋,朝野上下人心浮动,临安城仿佛被笼罩在恐怖的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