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师途中,成吉思汗接到探马送来的情报:乃蛮逃亡太子忽出鲁克勾结花剌子模沙王的军队,以武力逼迫辽皇禅位,自己做了皇帝。这个消息使成吉思汗不得不加紧西南边境的军防,以防西辽一旦出兵将直接威胁到蒙古本土的安全。但他深知这并不是最好的办法,他需要一个更为可靠的屏障,让他可以心无旁骛地实现他的下一个征服计划。
但是,哪里去找这样的屏障呢?
在西辽过去的附庸中,有两位突厥首领。他们一位是统治着谢米列奇耶地区的哈赤鲁国王阿尔思阑,一位是统治着伊犁河流域的阿力麻里国王布扎尔。两国皆与畏兀儿国邻近,多年来一直和平相处。两年前畏兀儿国王巴尔术杀掉西辽少监归附蒙古的消息传出后对两位国王震动很大,而西辽方面由来已久的横征暴敛也使两位国王忍无可忍,何去何从,阿尔思阑、布扎尔面临着同样的选择。
成吉思汗帮助他们下了最后的决心。
一二一一年四月,成吉思汗的手下大将忽必来率领的一支蒙古骑兵突然出现在谢米列奇耶北部。
阿尔思阑未做任何抵抗,反而大开城门,将忽必来迎入城中。随后,忽必来在阿尔思阑的引见下同布扎尔会了面,布扎尔当即起誓归降,并派长子速格纳黑代表他同阿尔思阑一起前往蒙古谒见成吉思汗。
此时,他们并不知道,畏兀儿国王巴尔术已在前往蒙古的路上。
经过两年多的准备,巴尔术终于决定亲往蒙古觐见成吉思汗并向华歆公主求婚了。他从箱子上取下那个色彩鲜艳的小瓷人,嘴角不觉溢出一丝深情的微笑。如果她发现小瓷人是在我的手里,还不知会怎样惊奇呢?
让巴尔术没有想到的是,他会受到成吉思汗如此隆重的欢迎。
千人侍卫林立两旁,仗旗搭出一条长廊。鼓号声中,塔塔通阿引着巴尔术缓缓步入成吉思汗的金顶大帐。巴尔术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华阔、如此气派的宫帐!帐中能容纳数百人,四周帐壁挂有色彩协调、图案清晰的织毯,给整个大帐营造出一种华丽庄重的氛围,四根包金大柱则显示出主人非同一般的身份。
行过觐见之礼,巴尔术被让至贵宾之位。
“巴尔术国王,你一路辛苦了。我已为你安排好住处,离我的金顶大帐不远。我久闻你的大名,正有许多问题想要向你请教呢。”
这就是那个使各部、各国闻风丧胆的蒙古大汗吗?他是多么平易近人,多么坦诚质朴啊……巴尔术注视成吉思汗,一边谦虚着,一边默默想着。
成吉思汗为巴尔术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他并不想掩饰他喜悦的心情,得到了巴尔术的归附,无疑等于控制了丝绸之路的北线。不要以为成吉思汗是游牧民族的大汗,就不会重视这类事情,事实上,有关东西贸易在他心目中始终占有头等重要的地位,所以他才会在日后的征服行动中,采用中原的驿站制度,沿途设置驿站来保护客商的安全。当然,不仅如此,巴尔术本人也令他喜爱。巴尔术还很年轻,但作为一国之主,他有着超越常人的睿智干练,他平实地回答着自己的问话,全无矫饰和夸张,有的恰恰是自己所喜爱的坦诚。有巴尔术做他的女婿,是蒙古之幸。
而巴尔术则完全理解了为什么塔塔通阿会说,成吉思汗是这样一种人——在他面前,你无暇顾及其他。这位蒙古大汗的身上的确有一种极其特别的东西,使你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吸引。
成吉思汗在大战前夕接见了巴尔术,并选择春天向谢米列奇耶派兵,无非是想以武力威慑阿尔思阑和布扎尔,使他们不致充当西辽的战箭而威胁到蒙古本土的安全。
忽出鲁克对蒙古根深蒂固的仇恨不能不让成吉思汗格外慎重。他暂时还顾不上对付忽出鲁克,但他必须确保大本营的安全。忽必来不费一刀一枪收复了哈赤鲁、阿力麻里两城,使成吉思汗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随着周边国家的相继归附,他可以集中精力专心对付百年仇敌——金国了。
不出成吉思汗所料,在巴尔术到达汗营后的第四天,阿尔思阑、速格纳黑也来到了成吉思汗的金顶大帐。
阿尔思阑、速格纳黑礼毕,成吉思汗赐座。巴尔术惊讶地站起身,因事先毫无思想准备,他们三人相对着发了好一阵子呆。成吉思汗欣慰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老相识了,一定很高兴在我这里相会吧?”
“大汗,您简直让我们大吃一惊了。”巴尔术含笑回道。
一开始,阿尔思阑、速格纳黑对巴尔术居然敢用这种随意亲热的语气对成吉思汗说话很惊讶,但是不久,他们也受这种坦率随和的气氛影响,变得无拘无束起来。是夜,宾主尽欢而散。
大宴三天,接下来是“那达幕”大会,成吉思汗请三位贵客随意参加。“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在我这里,凡事不必拘礼。”
巴尔术渴望见到华歆公主,成吉思汗好似猜知了他的心意,于是开赛前向贵客献酒的女郎便是大汗的女儿华歆。
年方十七岁的华歆公主比巴尔术所能想象的还要端庄秀丽。大概已得知巴尔术不久后将成为她的夫婿,华歆在向巴尔术敬酒时脸上不觉腾起了两朵娇羞的红云。献酒毕,华歆施礼退下。巴尔术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人群中,才惆怅地收回目光。
成吉思汗没太注意巴尔术的情绪变化,只顾专心地注视着场内。
参加赛马的骑手已然各就各位,速格纳黑也在其中。成吉思汗扭头问阿尔思阑:“速格纳黑今年多大了?”
“十八岁了。他是布扎尔的长子,也是未来的王位继承人。”
“这小伙子很招人喜欢。”
“是啊,速格纳黑公子既聪明又风趣,骑马、射箭、摔跤样样皆精,将来肯定会成为大汗帐下的一员虎将。”
成吉思汗含笑点头。
信炮响了,数百名骑士开始了激烈角逐。成吉思汗注意观察着速格纳黑的骑姿。“是个好骑手。”他向阿尔思阑赞道。
巴尔术无心观看比赛,心里只惦着华歆。可他又不好意思托辞离开,正心神不定间,蓦然瞥见塔塔通阿被一群孩子簇拥着向赛场一侧走去,其中就有华歆。他顾不得再矜持下去,向成吉思汗说道:“大汗,臣……”
成吉思汗笑视巴尔术。
“臣想离开一下。”他鼓起勇气说。
“哎,我不是早说过,你们随意嘛。”
阿尔思阑目送巴尔术走远,脸上浮出一丝心领神会的微笑。成吉思汗依旧专心致志地看着赛马场内。
比赛已进入最后冲刺阶段,冠军之争应该只在始终保持着齐头并进的速格纳黑和察合台之间。
速格纳黑和察合台所乘皆是追风逐电的宝马,他们个人的骑技也不相上下。成吉思汗暗暗希望速格纳黑能够战胜察合台——察合台已连续几年在大赛上夺魁,成吉思汗担心他会因此滋生骄意。
事与愿违,速格纳黑仅以半步之遥落败于察合台。
速格纳黑催马来见成吉思汗,满脸不服气的样子:“他还参加哪项比赛?他参加哪个我参加哪个,我非和他比比看。”
速格纳黑倔强的样子颇令成吉思汗喜爱,他回答:“你说刚才那个人吗?他参加所有项目的比赛。待会儿你可以跟他比试摔跤。”
“他叫什么名字?”
“察合台。”
速格纳黑不认识察合台是有原因的。察合台直至赛前才从驻地赶回主营,成吉思汗的四个儿子中,在欢迎宴会上露过面的只有窝阔台和拖雷二人。
“速格纳黑,你去摔跤赛场就可以见到察合台,我和阿尔思阑待会儿亲去为你助威。怎么样,有没有信心赢他?”
“有……”回答有些勉强。
成吉思汗锐利地望望青年:“没有一试前不能想到输。”他温和而又果决地说。
“是。”速格纳黑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