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大军依然兵分三路,继续挥戈南下,沿途势若破竹,所过城郭皆攻掠而下。
一连数日,成吉思汗都对中都城围而不打,除每日必带数十骑围绕城郭,侦察地形外,再无其他动静。
宣宗摸不透成吉思汗的真实意图,愁眉不展,茶饭不思。早朝议事时,大元帅术虎高琪认为蒙古南下刚返,必定人困马乏,如今屯兵城外,按兵不动,或为养精蓄锐,或是另有图谋,不如引军杀出,与蒙军决一胜负。
宣宗哪里敢同意!他生怕中了成吉思汗调虎离山之计,坚持固守城池,静观其变。
正当中都城内君臣惶恐不安时,蒙古使臣带来了成吉思汗的劝降诏书。诏书由成吉思汗口述,内容只有几句话:汝之国土,黄河以北尽归我所有,汝所据唯中都耳。天意亡汝,然我念故旧,不忍过分迫汝。汝当作何表示以消弭我军将士之心头仇恨?宣宗不敢立刻答复,好言劝使臣下去休息,他与群臣商议后再作决定。
蒙古使臣离开后,群臣围绕成吉思汗的劝降诏书展开了激烈的辩论。辩论的结果无非是两种倾向:战或和。
主战派以术虎高琪为首。他慷慨激昂地表明了主战的决心:“蒙古春季马瘦,将士自南而返,多不服水土,据传军中正在流行瘟疫。如今,成吉思汗突然主动议和,想来传言非虚。蒙军不堪再战,我军却以逸待劳,纵无十分把握,亦有十分士气。不如与其决战,倘或一战成功,也可一劳永逸。”
右丞相完颜承晖表示反对:“元帅此言差矣。想我军将士,多居诸路,纵使战胜,也会思念父母妻儿哗变而去;倘若战败,后果更加不堪设想。依臣之见,不如权且同意与蒙古议和。待蒙古退兵,方可从容收复失地,重整旗鼓,以备再战。”
完颜承晖所虑确是实情。金朝廷为守住中都,尽驱城外强壮男子充军守城,而将其亲人留于城外。若决战,只怕将士虑及城外亲人安危,不肯真心卖力;若兵败,或再产生哗变,大金江山更是岌岌可危。
争来争去,终是主和派占了上风,甚至一向对术虎高琪言听计从的宣宗也坚决反对同蒙古决战。术虎高琪见自己被孤立起来,不再言语,心里想的却是,议和就议和,反正与我丝毫无损。我身为主帅,倘若公然主和,必为世人不耻。今我主战,世人皆知我非贪生怕死之辈,只不过朝中主和派的势力占了上风罢了,正好全了我的声名。倘若真依了我的主张去与蒙军决战,那成吉思汗和木华黎岂是容易对付之人?侥幸胜了倒还好说,败则本人威风丧尽,到时再被政敌抓住把柄,只怕费尽千辛万苦方才到手的功名利禄也会付诸东流。一旦如此,所为何苦?
宣宗见群臣再无异议,当即派完颜承晖随蒙使晋见成吉思汗,商谈议和条件。
成吉思汗接待完颜承晖的礼节虽然隆重,但提出的条件相当苛刻:金国必须充当蒙古附庸;废金帝帝号,退为河南王;平时进贡,战时出征。
完颜承晖表示同意转告国主。成吉思汗又说:“我闻汝主有女,何不遣来侍奉?”
游牧民族进攻定居国家时,定居国家以女和亲多有先例,所以完颜承晖依然答应。成吉思汗派石抹明安送完颜承晖出营。昔日同殿之臣,现在一个为兴盛的帝国效劳,一个为失败的国家奔波,犹如一出悲喜剧的上演谢幕,两个人都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俟完颜承晖离去,成吉思汗对左右说:“我观完颜承晖不愧为忠义之士,只可惜失于软弱。国势强盛时以其治理国家,必为贤臣良相;国家处于危难之时,以其为相则难以支撑局面,收拾残局。”
宣宗完全接受了成吉思汗提出的条件,当即备办贡品:黄金、白银、丝绸等等不一而足,又将已故的先帝允济之女歧国公主冒充己女一并献与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依约退兵。完颜承晖亲将他送出居庸关外。回首关内,完颜承晖感受不到春意盎然,只有破碎的河山历历在目,他止不住潸然泪下,情难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