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是非到院里头,把马鞍子备好了,扳鞍纫镫,刚要上马,汤二虎领人回来了。张是非不看则可,一看就知道出事了,一瞅汤二虎胳膊包着,鲜血都透过来了,再看那脸上跟小鬼儿差不多少,往后看,有背着的,有抬着的,这三十来人是一半受伤,狼狈不堪。往后再看,一匹马也没有,连汤二虎骑的马都没了。“呀,这怎么回事?”
汤二虎一句话也不说,迈着沉重的脚步进了虹螺岘的队部:“兄弟,各位,我他妈不是人哪,我是窝囊废啊,马全丢了!”
这一句话真好像重型炸弹一般,张作霖是大吃一惊。
张作霖过来拍拍他的肩头:“大哥,怎么回事?”
“我就按你的话做的,一夜的急行军平安无事,天似亮似不亮的时候路过荒草滩,也叫荒草甸子,哎哟,中了埋伏了,有人打咱的伏击呀。我也不是夸大其词,铺天盖地,好几百人哪,光马队就占着多一半,手中的家伙相当硬,打了咱们个措手不及,尽管咱手下的弟兄都玩儿了命了,那也不行啊,敌众我寡,力量相差悬殊。我只好忍痛割爱,把马都丢了,且战且退,看见没,连我们骑的马都叫人打死了,没有办法,爬呀,跑呀,这才回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干的?你处罚我吧,弟兄们舍生忘死得来的宝马,都让我给丢了,我不是人!”“啪啪……”汤二虎直抽自己的嘴巴。
张作霖一听,双眉倒竖,眼珠子都红了,心说这谁啊?可够损的呀,在我们嘴里把肉给掏出去了,这叫眼里插棒槌,我要查出你是谁来,我岂能与你善罢甘休。孙烈臣、胡老嘎就劝:“队长、兄弟,息怒吧,这你看出来没?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贼吃贼,越吃越肥。你算吧,在这附近这几个绺子,向招子,朝阳的海沙子,青麻坎三界沟的老杜家,辽阳高坨子的老冯家,八角台的张景惠,田庄台的田小凤,太平山的金寿山,大概离不开这几个绺子。”
能谁呢?张作霖一盘算,张景惠肯定不能。金寿山一败涂地,也没这能力。田小凤,更不能。杜家父子,要说我干爹,那绝不能干这种不义之事,他要知道我夺军马,还得帮我的忙呢。不过杜立三这小子挺阴险,能是他给我暗中下绊子,也不能,汤二虎说得好,铺天盖地,有好几百人,要杜立三拉着那么多人走,我干爹能不知道吗?能不阻拦吗?哎呀,莫非是冯麟阁干的?但是无凭无据。张作霖心赛油烹,这口气咽不下去。
到第二天,来了俩朋友,辽阳高坨子来的,是汲金纯、阚朝喜,张作霖磕头的把兄弟,这俩人骑马来的,张作霖就知道有事。把两位盟兄接进队部,汲金纯一笑:“恭喜兄弟,你发了笔横财,这买卖做得不错。”
“大哥,你怎么知道?”
“哎呀,没有不透风的墙啊,这么大的举动还能瞒得了我们吗?今天我们哥俩儿来,一是替你祝贺,二告诉你一件事。”“什么事?”“你马丢了吧”
“啊,我正纳闷呢,我的人也挂了彩了,这是谁干的?大哥,必知详情,您快告诉我!”
“我们就为这事来的。这件事情就是辽阳高坨子我们大当家的冯麟阁干的。”
“哎呀,好个不仗义的家伙,果然是他!”
“对,兄弟,你别发火,你听我们哥俩儿详细说。当你们探知蒙古人送军马的事情,我们高坨子也知道了,但是我们大当家的犹豫,不敢下笊篱啊,因为要做这么大的买卖,恐怕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正在犹豫的时候,你们下了家伙了,捷足先登,抢到我们前边去了。当我们大当家的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又气又恨,又嫉妒,后来他就决定要抢你们,你说这招多损啊?尽管我们哥俩儿苦劝,他是执意不听啊,后来派我们四个人天昏、地暗,包括我们俩,跟着三百五十人马步军兵埋伏在荒甸子。二虎领着人一到,天昏、地暗下了家伙了,他们可够狠的,原计划一个不剩,全吃掉呀,不仅夺马,还要把你手下的弟兄斩尽诛绝,不是我们哥俩儿也跟着呢吗,我们是再三阻拦,跟天昏、地暗讲解利害,还真行,他们俩听劝了,打到半截上收兵撤退了,所以你的弟兄这才能回来,不然的话,一个也回不来,全包圆儿。现在这二百匹军马都落到高坨子了,冯麟阁是热烈庆贺啊,我们哥俩儿以巡查为名,借空上这儿来找你来,如果在这儿找不到你,我们就到赵家庙,定要把这消息告诉你,你要做到心中有数。”
“好啊,妈巴子的,冯麟阁,我跟你完不了,我让你怎么吃的你怎么给我吐出来,要加倍地偿还!”
孙烈臣就劝:“队长、贤弟,算了吧,别忘了古人说这句话呀,退一步风平浪静,让一让海阔天空啊。时下咱们这势力与冯麟阁相差悬殊,人家手下好几千人,你碰得过吗?不但马要不回来,你还得栽大跟头,给咱们带来无边的横祸,忍个肚子疼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早晚再算这笔账。”
胡老嘎也说:“往后咱们多做几笔买卖,不就有了吗?实在是欺我太甚。”
张作霖咬咬牙:“好吧,放他个姓冯的,骑驴看唱本,咱走着瞧。”张作霖一盘算,没敢动,就得吃个亏。
汲金纯、阚朝喜就说:“兄弟,冯麟阁不仗义,我们哥俩儿实在不爱在他手底下干活了,也打算投奔你,兄弟,要我们不?”
“哥哥,你们要来我是非常欢迎啊,可是有一样,现在不行,把你们留在辽阳高坨子冯麟阁的身边,有用,今儿个这不就有用了吗?我还希望二位哥哥回去,逢场作戏,冯麟阁有什么风吹草动,值得给送信儿的,你们哥俩儿不管是谁,麻烦给我送个信儿,我就感恩不尽。等时机成熟,咱们弟兄再一起共事,也不为迟晚,我求求二位了。”
“行,兄弟,要这么地我们走了啊,这事就这样了,千万别报复,懂吗”
“我懂。”
汲金纯、阚朝喜走了。
张作霖气得两三天这肚子里边都不舒服,好像憋了个大疙瘩,大伙儿苦劝,他这气才算消了一半。结果也还不错,三百匹军马,手托着白花花的银子也没地方买去。张作霖抽出专人在这儿饲养,天天遛马。余者的,赵家庙的、虹螺岘的,有一位算一位,每人一匹快马。
再说汤二虎受了点儿伤不假,但不严重,而且他也皮糙肉厚,上点儿白药,上点儿刀伤药,没过两天就复原了,只是二虎也出不来这口气。其他受伤的弟兄,重的需要将养,轻的也可以归队了。
自从张作霖在清河门夺了军马之后,每天对手下人加紧训练,战斗力得到了空前提高,要干什么事催马就到,这些军马在一定时间内,比火车跑得都快,可以说是眨眼就到。张作霖得心应手,又狠狠地做了几拨买卖,现在腰包里是十分丰厚。眨眼间,又快过年了,腊月二十五的这天,把虹螺岘的人接到赵家庙,大伙儿开联欢会。另外张作霖对手下的人要进行一次隆重的表彰,自从保险队成立之后,谁做的贡献最大,谁干的事情最多,得给予重奖,大伙儿边吃边谈,兴高采烈。
张作霖当众公布:“功劳最大的莫过胡老嘎!”这位胡玉昆老先生,血洗双田洋行,得了那么多枪支、弹药,那是胡老嘎的功劳。兴隆甸劫了五万官银,胡老嘎的功劳。清河门夺军马,也是人家扫盘子得来的情报,所以张作霖这一提出来,大伙儿没有疑义,一口赞成,应当重赏。张作霖出手大方,连现银再银票就给了三千两。
胡老嘎乐得都钻桌子底下去了,老头儿胡子撅多高:“队长,无功受禄,寝食不安哪,我可不敢要,这数目太大。”
“老人家,您还没功劳,你要没功劳谁有功劳?没有你,我们没有今天哪,您是理所应该的拿这笔银子。”
“太多了,队长,你对我够意思了,先给了我个一千,后给了我个一千,这又给我三千,我又不买房子,不置地,只要队长瞧得起我,弟兄们不嫌我老,我跑跑嗒嗒的就求之不得了,跟大伙儿在一块,我活得痛快呀,我怎么敢要这么多钱呢?”
“不,肯定都是您的,将来富裕了,比这还要给得多。”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老头儿颤抖着双手,把银票揣起来,把现银包上了。那么老沉他也拿不动,他现派个人到孙家寨,把本家一个侄儿,名叫胡明,胡明二十来岁,把侄儿给找来了,叫他帮着扛银子。
另外张作霖对其他那些人分别给奖,大有大份,小有小份,是皆大欢喜,这年过得非常痛快。本来张作霖决定初一这一天大伙儿聚会,杀牛勒狗,宰骆驼,杀猪,好好祝贺。可是初一这一天,人头儿都来齐了,不见胡老嘎。张是非一乐,是不是这老头儿高兴得找不着北了,小酒壶一捏,喝迷糊了,大概那天你宣布的事他没听清,张作霖一想,也备不住,没来没来吧,大家祝贺吧。
初二,张作霖得领人去拜年,等到了孙家寨胡老嘎的家里,见着他老伴儿了,一问胡老嘎哪儿去了,他老伴儿也愣了:“哎呀,没在赵家庙吗?好些天没回来了。”
张作霖大吃了一惊,因为那时候太乱,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胡老嘎六十多岁的人了,拿着那么多钱,要出了事怎么办呢?他就问:“大婶,我们保险队给他三千两白银的奖励,他没送回来吗?”
“呀,我连个影子也没见着啊,人都没回来,到左邻右里,亲朋好友家里一扫听,谁也没见着这个人。”
可以断言出事了。张作霖马上派人寻找,连找了几天也没找着这个人。但是有一点儿信息,他本家的那个侄儿,叫胡明,也失踪了,大家想起来胡明曾经陪着胡老嘎到的赵家庙,帮着他拿银子,这人也没影了。一直到初六张作霖越来越不放心,把赵家庙的事情交给汤二虎、张是非、孙烈臣,他自己单人匹马又到孙家寨去扫听。见着老太太之后,胡老嘎他老伴儿哭得跟泪人相似,活不了了,张作霖一再安慰。娘俩儿正在屋里说话,外边风似风火似火跑进一个人来:“婶子,婶子,我回来了。”
“啊?”老太太止住悲声,抬头一看,进来这人正是失踪多日的胡明,胡老嘎的侄儿,一看胡明,面容憔悴,两个大眼珠子叽里咕噜直晃荡,好像是出了事了。胡明进来一瞅张作霖也在这儿:“哎呀,队长,我正要上赵家庙找你去呢,不好了,出事了。”
张作霖拉把凳子让他坐下:“胡明,别着急,究竟出什么事了?”
“哎呀,倒了血霉了!”他把经过讲述了一遍。
原来胡老嘎得了三千两银子的奖励,乐得北都找不着了,老头儿也是多贪了几杯,胡明陪着他回孙家寨,走到双阳岔道,胡老嘎不走了,跟胡明商议:“咱俩顺这条道去趟新民府。”胡明就一愣:“放家不回,上新民干什么?”“哎,你陪着我走一趟,我看看我干儿子罗翠去,”这个罗翠是新民府府衙八班大都头,是他干儿,爷俩儿处得不错,“快过年了,我给罗翠扔俩钱。这咱爷们儿说,没有罗翠的帮忙,我也没有今天,没人家提供信息,张队长也干不了这几次大买卖,盐从哪儿咸,醋从哪儿酸,饮水思源不能忘本哪。咱去那儿住一宿,把钱搁下,咱爷俩儿就回来。”
胡明也是小孩子,一听说上新民,也不错,叔叔有钱,买点儿年货,那就陪他去一趟,哪知道,惹出一场大祸。
他们俩就顺岔道奔了新民。但到了新民府找罗翠还没找着,因为年关已近,衙门里特别忙,罗翠奉了知府增韫所差,上南郊抓差办案去了。胡老嘎一看,这么远来一趟不容易,那就等一天。没在罗翠家过夜,找个店房住下了,这店房在南关里,挨着店房就是南关最大的宝局,叫通天乐宝局。这地方太热闹了,爷俩儿睡不着觉,看看热闹吧,到了宝局,这地方真不是好地方,人要一进去,走火入魔,想拔腿也拔不出来,一开始他们不想玩儿,就想开开眼看看。后来上瘾了,小打小闹压了几宝,有输有赢,算了算,还有点儿赚头,就动了贪心了,押少了,这要多押点儿该多好。注越押越大,这胡老嘎手还挺冲,接二连三地开张,这银子就赢到一千两,就轰动了宝局了。通天乐里边不少人不玩儿了,跑这儿看热闹,大伙儿议论纷纷,这小老头儿哪儿来的。
这时候胡明有点儿警觉了,胡明一想,新民府大邦之地,什么人都有,我们是外地来的,罗翠又没在家,连个倚靠都没有,这一旦出了事怎么办,平时常听说这宝局子输打赢要,干脆见好就收吧。他把意思跟胡老嘎一说,胡老嘎一听:“对,走吧,回去睡觉去。”
哪知道,再想走,走不了了,真的是输打赢要,输了怎么地都行,赢了想把银子带走,没门。有些歪毛淘气,抓着胡老嘎,拽着胡明,说什么也不让走,说真的就是真的,你说假的就是假的,推推搡搡,就这样发生了争执,终于动了武了。
胡老嘎六十多了,他打仗不行,让人揍了好几个跟头,胡明叫人抽了一顿大嘴巴子,顺着嘴角淌血。这还不说,最后人把局东找来了,通天乐宝局的局东姓王,叫王科,他爹就是新民府武官之首,三营统领兼链子军的督办王凤亭,在当地没人惹得起。
王科这小子有个绰号叫“花花太岁”,在这新民府腰里拴扁担横晃,若非他们家,谁敢开这么大的宝局?王科闻讯赶到,不但把钱全给夺去了,还告诉胡老嘎:“老头儿,你小子耍腥钱,你动了手彩,不然的话你赢不了,要这么给你算算账,你不但不赢,你还欠我们宝局的。拿出一千两银子赎身,不然的话,你离不开这个宝局。”这是公开绑票,把胡老嘎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讲理也讲不通,让人扣到宝局了。
这些天来,一天就给一顿粥喝,不定哪冒上一位来,是拳打脚踢,老头儿遍体是伤。胡明仗着年轻,挨几撇子不在乎,最后跟人家要求的,我们身上也不生钱,也不长钱,你要一千两银子可以,我们得回去想办法。王科说:“可以,把这老家伙留下当人质,你回去取钱去,三天把钱送来,把人赎回去。不然,就把他扭送到官府治罪!”
没地儿讲理去,一直扣到初五,这才把胡明给放了,胡明初六这天径直跑到孙家寨。先跟大婶送信儿,凑银子,正好张作霖在这儿。这胡明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张作霖“噌”就站起来了:“哎呀,我的老爷子,你太糊涂了你呀,你这么大的年纪,应该有主心骨,你跑那儿干什么去,你没事你捅娄子。”但是他不能这么说,张作霖在心里直骂奶奶。又一想,得了,惹不起人家,不就一千两银子,花了钱,免了灾,比什么都强。又一想,倘若把胡老嘎送进官府,他们什么手段都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再一折磨他,再一上刑,老头儿嘴没把门的,挺刑不过,再把血洗双田洋行,兴隆甸夺银子,清河门抢马这事抖搂出去,那可就糟了。
张作霖是越想越害怕,马上返回赵家庙队部,先提出一千两银子来,转身就走。张是非他们一看这怎么回事,就问张作霖:“兄弟,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看你气色不正。”
“啊,事不大,老爷子胡老嘎有消息了。”
“啊?在哪儿呢?”
“在新民府呢。”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去接他,我跟胡明去一趟,可能三两天内不在家,保险队的事情交给你们了。快过年了,千万别出事。”
“就你们俩去太孤单了,我们保护你去。”
“不,又不是打仗,到那儿办完事,转身我们就回来。”
张作霖谁也没带,就带着个胡明引路,赶奔新民。到新民府了,仍然住在那座店房,安排好了,一拐弯赶奔通天乐宝局,宝局里头都认得胡明,因为在这儿扣押了好几天。
“回来了?”
“回来了。”
“银子拿来没?”
“拿来了,这点儿小数目能难得住爷爷吗?”
张作霖狠狠地瞪了胡明一眼,心说话,这小子难怪吃亏,这嘴太臊,你瞅瞅,跟那个人就没正形了,你这么说话不把事情办糟了吗,所以一瞪眼,胡明不敢说话了。张作霖一抱拳:“各位辛苦,请问你们局东在吗?”
大伙儿瞅瞅,这人年轻的,小个儿不高,一对黑眼珠锃明刷亮,举止动作非常沉稳:“啊,你是干什么的?”
“实不相瞒,那位胡老嘎胡老先生是我远房的亲戚,我一则来看他,二则听说他在这儿输了钱了,回不去了,我们给他筹集的银子给他赎身来了,这不,银子我们都带来了。”
“噢,是这么回事,你贵姓?”
“免贵姓张。”
“怎么称呼?”
“张雨亭。”张作霖没敢报真名,这雨亭是王永江在辽阳给他起的,今儿个他用上了。
“噢,张雨亭,好吧,你等会儿啊。”说话的人就给王科送了信了,王科这小子还真就在宝局,闻讯之后,领着几个打手来了,往这儿一坐,撇个大嘴,二郎腿一搭:“你叫张雨亭?”
“正是。”
“银子带来了吗?”
“带来了。”
“拿过来我看看。”
张作霖把银子往桌上一放,这小子过了过数:“嗯,这银子的成色还是不错的,足一千两吗?”
“分文不差,不信您现在就称。”
“算了,把人带来。”
下人就把胡老嘎给提上来了,这宝局真成衙门了,老头儿都直不起腰来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一瞅张作霖在这儿,“我,”刚要张嘴,张作霖怕说到两下里去,怕他把自己的真名给冒出来,抢先说话:“大叔,别说了,我都知道了,哎呀,您老人家怎么糊涂了,快过年了,您上这儿来一趟,结果年也没过,我大婶在家里都急坏了,求亲告友地这不给您凑俩钱嘛,把您赎出去,走吧,咱们回家。”
胡老嘎还是心有不甘:“那,那就这么完了,我那三千两全他妈陷到里头了,这又赔了这么些。”
“哎,钱是人挣的,无所谓,破财免灾,谁让您爱玩儿来呢,对不起,各位,我们告辞了。”
张作霖就记住王科这小子的长相了,心中暗想,将来咱们再算这笔账,我明白宝局的这套,你怎么吃的我怎么叫你吐出来,加倍偿还,现在没工夫答理你。王科这小子要把银子收下,按理说就应该心满意足了,几天前弄了三千,那叫三千银子,发了笔横财,敲诈勒索,又敲了一千,这就应该不错了。不,这小子得寸进尺。他心里纳着闷,哎呀,这老胡头儿有油水啊,那就打发这侄儿回去,没用三天的工夫就回来了,一千两银子拿来了,甭问,他们家有的是钱,这可是肥猪,我就这么罢手了吗?不行,还得把这绳子连勒几扣,怎么说我也得敲他一个大数。张作霖他们转身刚要走的时候,王科这小子站起来了:“慢,我说我还有句话说。”
张作霖转身回来站住了:“有什么话您尽管吩咐吧。”
“谈不到吩咐,我请问你是在哪行发财啊?”
“啊,我呀,平时种地,有时候也到北口跑几趟买卖,贩卖个马匹呀,大牲口等等的。”
“噢,真的吗?真的。不对吧,我瞅他妈你这小子小个儿不大,贼眉鼠眼的,你就做个小买卖,倒腾个牲口,能赚这么多钱吗?别人都穷,你这钱从哪儿来的?我可告诉你,前些时,双田洋行叫土匪给抢了,紧接着兴隆甸丢了五万两银子的官银,说这话四天前,新民府的玉成银号被人家砸了,还有几家财主被抢了,我说跟你有关系没?嗯?你跟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他开始一说,张作霖这下害了怕了,以为他认出自己来了,后悔不应当跟着来,后来一听,他唬人,后边那事根本没有。张作霖很坦然地冷笑一声:“朋友,您真会开玩笑,大正月的这何必呢,他爱抢谁抢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您有什么证据,这不叫血口喷人吗?”
“血口喷人?好小子,要这么说,你甭走了!”
“你不让我走,什么意思?”
“我要把你送到官府,好好调查调查,看跟你说的一样不一样,要一样了放人,不一样,这官司你打了。把他绑起来!”
这瞪眼讹人,两旁的打手往上一闯,勒住张作霖的膀子就要上绳子,那张作霖能干吗?真给整到官府去,那就倒了霉了,张作霖一甩膀子。
“呀,小子你他妈还不服啊!”又过来两个,就这样,交了手了,张作霖是左右开弓,拳打脚踢。
“哎哟,好小子,你挺厉害。”八仙桌也掫了,椅子也倒了,凳子也飞了,五六个人按不住张作霖啊。
就在这时,张作霖告诉胡老嘎爷俩儿:“你们先走。”
胡老嘎也知道自己在这儿没用,率领着胡明在混乱之际溜走了,这爷俩儿出了通天乐宝局就挠牙花子了:“赶紧回去送信去!”
他俩跑了,张作霖更是孤掌难鸣,强狼难敌众犬。最后,人家上来十来个,把张作霖给按住了,张作霖一看坏了,要吃亏,本来不想动家伙,现在是不动不行了,他一看胡老嘎、胡明已经走了,一心无挂了,他往下一拱,“噌”,把左轮子拽出来了,这帮人也不知道他身上带着家伙,张作霖拽出手枪之后,左右射击,“啪啪”,当时击毙四个,有一个受重伤的,再搂扳机,没子了,因为他来的时候没想打仗,就想花钱把胡老嘎赎出去就得了,这几发子弹就是为护身的,哪知道用上了。手枪没子弹等于废物。
这下宝局就乱了:“哪儿放枪?有胡子了,快报官去,快通知官府!”
这时候王科这小子一看:“好小子,我说你是胡子,你还不承认,看来你真是胡子,抓住他!”
张作霖转身就跑,王科在后头是紧追不舍。从屋里出来就到院里了,院里有个大门,再出去就奔街,一拐弯就出南关,张作霖知道。可刚到院里,王科这小子拦腰把张作霖给抱住了,张作霖也是个激劲,伸手把王科的辫子给抓住了,在手腕子上给了俩花,结结实实的。另一只手抓住他腰带子一抡:“去你娘的!”像甩铁饼一样把王科甩出去了,脑瓜正撞到门框上,耳中就听见:“啪,扑通”,再看,好了,不但把脑瓜撞碎了,把下半个脑袋镦腔子里头去了,花红脑子崩得满地都是。张作霖给崩得是满身是血,一看可不好,翻墙想走,新民府的官人来了,里应外合把张作霖给抓住,上了绳子,这一顿臭揍,到了现在,张作霖就好像一头猛虎,一头狮子被关进了笼子,有再大的能耐也没法施展了,心说,完了,完了。
这时,有人给三营统领王凤亭送了信儿,王凤亭一听:“我的天哪,儿唉,我的儿子,”王凤亭心疼得都要疯了,“哪儿来个小子,我要亲自把你大卸八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