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固守锦州之谜。南下北宁线之争。范汉杰惊诧:“共军来者不善!”卫立煌疑惑:“难道共军攻势提前了?”林彪犹豫:“准备了一桌饭,来了两桌客人,这饭怎么吃?”一封电报扯出的是是非非。攻克锦州,关门打狗势成。国军精锐尽丧,廖耀湘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宁静的黑土地。
1948年秋,在东北民主联军的一系列打击下,卫立煌集团已经是穷途来路,被围困在锦州、沈阳和长春三个互不相连的城市内。鉴于决战时机的成熟,已经由东北民主联军改编为东北人民解放军的这支雄师劲旅,兴兵南下,出击北宁线,并以攻取锦州为契机,演化出了一场决定东北命运的大决战。
1948年春季,与和煦的春风一同吹来的,是共产党武装在各个战场上频频报捷。
4月22日,西北战场首传佳音:由彭德怀、张宗逊率领的西北野战军苦战一年,给胡宗南集团以沉重打击,收复延安。
5月17日,华北徐向前、周士第兵团,攻克晋中重镇临汾。
6月11日,华东许世友、谭震林兵团解放孔子故里曲阜。
7月6日,陈(毅)粟(裕)野战军发起睢杞战役,连下睢县、杞县,活捉国民党第七兵团司令官区寿年。
7月16日,刘(伯承)邓(小平)野战军攻克襄阳,生俘国民党第十五绥靖区司令官康泽。
经过两年的浴血奋战,共产党领导的解放军已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并取得了全国战场上的主动权,战场的形势发生了根本性变化。
国民党军队由战争开始时的430万人,下降到365万人,且眼下能够用于前方作战的机动兵力只有170万;而国民党的老对手——共产党军队的数量,则由120万发展到280万人,并占据了四分之一以上的国土和拥有占全国总人数三分之一以上的人口,资源雄厚。
国民党的作战方针已由“全面进攻”改为“重点进攻”,又由“全面防御”、“分区防御”变成以北平、西安、汉口、徐州、沈阳五大战略据点为支柱的“重点防御”。
在东北,截止到1948年3月东北野战军冬季攻势结束时,国民党军队已被歼灭了57万,蒋介石三易统帅,未能挽回颓势。卫立煌出任东北“剿总”司令官后,经过整顿,虽然手中还拥有4个兵团、14个军、44个师,共计55万人的实力,但已被东北野战军压缩在长春、沈阳、锦州三个互不相联的地区,陷入欲退难舍、固守无力的境地。
卫立煌心中明白,手中的55万部队,都在不同程度上遭受过东北野战军的打击,其中有些是被歼后重新组建的。就连号称国民党军五大主力的新一军、新六军,也伤痕累累,战斗力大为下降。
龟缩在长春、沈阳、锦州三个彼此孤立的战略据点内国民党军队,犹如三叶扁舟浮在茫茫大海之中,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林彪、罗荣桓麾下的百万雄师和占东北总面积97%的土地与86%以上的人口。
实力的天平已完全倾向共产党军队一边,一场战略决战,将要在这块广袤的土地上展开。
大战之前,一片宁静。
在国民党东北“剿总”所在地沈阳,报纸仍在散布陈词滥调:“沉寂半年来之东北战局,最危急的时期已经过去!”“沈阳城防固若金汤,国军决不放弃东北!”
然而,隐藏在这后面的,是蒋介石与卫立煌之间在东北战、守、撤战略问题上的深刻分歧。
1948年春夏之交,国民党在东北的战事已经陷入严重的困境。当时,摆在蒋介石及南京政府国防部面前的,有两种可选择方案:一是继续固守长春、沈阳、锦州几个大据点,坚守东北;二是放弃东北,将数十万部队撤入关内。
早在1948年3月初,驻华美军顾问团团长巴大维就向蒋介石提出过撤出东北的建议,敦促蒋介石利用东北人民解放军冬季攻势后期,沈阳、锦州间兵力较少的机会,“撤出满洲”。蒋介石的态度是:“今天的战略,不必要求作全面的控制,但必须守住几个重要的据点——如长春、沈阳和锦州——以象征我们国家力量的所在。”这样终于错过了撤出东北的机会。5月6日,东北“剿总”参谋长赵家骧、第九兵团司令廖耀湘、第六军军长罗又伦等高级将领飞抵南京,聆听总裁面谕。蒋介石表示,决定以全力支援东北。
6月间,蒋介石致电锦州守将范汉杰,令其死守锦州至山海关一线,而“东北之战略要求在于固守目前态势,使不再失一城一兵,即有利于关内作战。”
直至8月初南京召开的国民党军国防部军事检讨会上,蒋介石确定的方针仍是:固守东北,彻底集中兵力,确保辽东、热河,以巩固华北。
其实,蒋介石也意识固守东北孤立据点的危险性。他在其一周反省录中写道:“东北新立屯与沟帮子各要点相继失陷,共匪紧逼锦州,沈阳形势更加孤立,国军若不积极出击,作破釜沉舟决心,则沈阳20万官兵皆成瓮中之鳖。”
决计“固守”东北,蒋介石除政治原因外,还有其它原因:
其一,蒋介石始终认为:“东北是华北的屏障,要保华北,必须确保东北”,“苟满洲失守,华北不保,南京亦将步其后”。相反,如能固守长春、沈阳、锦州几个战略据点,牵制住东北人民解放军,则有利于傅作义在华北作战。待关内形势好转,再增兵东北。
其二,蒋在东北仍有55万兵马,固守几个孤立据点,他还是有信心的,认为东北野战军没有强大的炮火,也没有攻打重兵设防大城市的经验。
但在如何固守东北问题上,蒋介石同卫立煌等东北将领发生了严重分歧。
蒋介石曾允诺“支持卫立煌保全东北”。后来,他看到锦州有被袭取的危险,就敦促卫立煌打通沈阳至锦州铁路线。主张以周福成的第八兵团部指挥第五十三军和第二零七师守沈阳;将驻沈阳地区的主力第九兵团(辖新一军、新三军、新六军、第五十二军、第四十九军、第七十一军)由廖耀湘指挥移至锦州地区。
然而,这一方案卫立煌及其手下高级将领大都不赞成。
卫立煌认为,“沈阳只有一套本钱,合则能守能攻,分则攻守两不成”。
当时东北野战军占领了锦州、沈阳之间的要隘沟邦子。由沈阳打向锦州,中间需经过辽河、新开河、绕阳河,部队极易被切断、分割包围,且道路已解冻泛浆,重武器和大部队难于通过。所以卫立煌主张固守沈阳,加紧整训,伺机出击,扭转战局。
早在2月20日,蒋介石就派国防部作战厅长罗泽闿、副厅长李树正携带撤出沈阳主力的方案征求卫立煌的意见。卫当即表示不赞成,并派郑洞国飞抵南京见蒋申述。而蒋则让郑洞国转告卫立煌,立即执行“打通沈锦线,将沈阳主力撤至锦州”的方案。
2月25日,郑洞国返沈阳复命。
当天,卫立煌即召集高级将领研讨蒋之方案。各将领几乎众口一词“集中兵力坚守沈阳”,不同意蒋的计划。卫立煌又派赵家骧、罗又伦飞赴南京再次向蒋面陈。
直至4月初,蒋也没有说服卫,只好同意在东北暂时保持现状。
一个月以后,蒋介石又督令卫立煌发动进攻,打通沈锦线。卫立煌还是按兵不动,再派赵家骧、廖耀湘、罗又伦到南京。
直至1948年8月4日至6日的南京国民党军事检讨会,卫立煌仍然不肯挪窝。他认为:“一、判断东北共军将于10月发动攻势,重点在锦州,对沈阳则采取围困办法。二、不放弃打通沈锦线企图,但不能轻举妄动,须应付共军10月攻势。三、维持沈阳至10月底,以观时局进展,原则上不放弃该城,但避免作长春第二……”
9月初,国民党第九兵团司令廖耀湘又提出一个新方案:放弃锦州,守锦西以西,拆除沈锦段铁路,将锦州兵力用于沈阳,打通营口海口,接长春部队回沈阳。这是一个经营口逐步撤出东北的计划。
可是直到东北野战军大部队挥师南下,东北国民党军亦没有形成一个上下共识的作战方案。
就在此时,东北野战军拉开了辽西大战的序幕。
9月12日,战略决战的第一枪,首先在北宁铁路山海关至唐山段打响。
东北野战军第十一纵队由建昌出发,奔袭山海关至滦县之敌。至9月17日,先后攻占了昌黎、北戴河等要点,切断了国民党军自华北增援东北的陆上通道。
9月13日,东北野战军第四、第九纵队由台安、北镇地区隐蔽南下,插入锦州、义县之间,切断了义县敌军逃跑退路,打了义县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随后,第八、第九纵队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逼锦州,将国民党东北“剿总”副司令官兼锦州指挥所主任范汉杰及其所部15万兵马围得铁桶一般。
范汉杰曾以数个师的兵力在空军掩护下,同东北野战军争夺锦州至义县的公路和锦州外围高地,结果大败而归。
与此同时,东北野战军第一、第二、第五、第六、第十纵队和炮兵纵队也相继进入锦州以北地区。
至此,东北野战军彻底切断了辽西走廊,将沿该通道部署的国民党军分隔于锦州、葫芦岛和秦皇岛以及山海关三个地区,并完成了对锦州守敌的包围。
范汉杰惊诧:“共军来者不善!”
卫立煌疑惑,难道预料中的10月攻势提前开始了?
9月30日,上午,双城镇。
林彪、罗荣桓及其作战指挥和保障机构人员此刻正奔向双城车站,前往辽西。
为迷惑敌人,装载林彪、罗荣桓和东北野战军指挥机构的火车,没有直接南下,而是先往北走,经哈尔滨后又转向东南,驶向牡丹江。晚上10点多钟,列车突然转向西北,经昂昂溪南下。在这趟军列的第5号车厢内,林彪正对着地图沉思。与5号车厢连接的,是东北野战军政治委员罗荣桓的车厢。
在一个多月前,为了适应东北大规模作战和下一步战争发展的需要,中央军委对东北解放军的领导进行了调整。8月14日,军委决定:东北军区和东北野战军正式分开,林彪任东北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东北野战军司令员,罗荣桓任东北军区第一副政治委员、东北野战军政委,刘亚楼任东北军区兼东北野战军参谋长,谭政任东北军区兼东北野战军政治部主任。繁杂的大量地区性、事务性工作交给了高岗等东北军区领导,林彪等则移师辽西,专务作战。
东北野战军指挥机关南下,标志着国共两党在关东的决战,进入了“临界”状态。
然而,这场大战的筹划与决策,也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早在1948年的2月7日,东北野战军冬季攻势还未结束之前,毛泽东曾电示东北野战军:下一次作战有两个方向,一是打抚顺、铁岭、法库之敌;二是打阜新、义县、锦西、兴城、绥中、山海关、昌黎、滦县等地之敌。究竟打何地之敌为好,依情况决定。但你们应准备对付敌军由东北向华北撤退之形势。……对我军战略利益来说,是以封闭蒋军在东北加以各个歼灭为有利。
东北野战军根据中央军委、毛泽东提出的“封闭蒋军在东北加以各个歼灭”的战略设想,提出了“争取全歼敌人进入东北的兵力”的任务。
4月18日,东北局和东北军区召开会议,林彪、罗荣桓、高岗、陈云、李富春、刘亚楼、谭政等讨论了东北作战的方针,决定:首先集中力量打长春,以解除后顾之忧。
4月22日,中央军委及毛泽东复电,同意东北野战军先打长春的方案。
为了组织长春方向的攻坚作战,组成了由萧劲光任司令员,萧华任政治委员,并以原辽东军区机关为第一前线指挥所机关。东北野战军决定,以七个纵队的兵力攻城,用两个纵队在四平以南阻敌,以三个纵队在沈阳附近牵制敌人,计划在十天至半个月内结束战斗。
5月下旬,长春守军出城抢粮,遭到东北野战军的打击。随即,林彪决定乘虚而入,以两个纵队的兵力对长春发起试探性进攻。5月24、25日,东北野战军第一、第六纵队与国民党守军展开激烈争夺战,占领了长春西郊飞机场,消灭敌军两个团。由于投入兵力有限、伤亡过大,敌军防御工事坚固,东北野战军决定停止攻城。
6月中旬,东北局和东北军区决定对长春采取慎重的“长围久困”方针,并在吉林召开了师以上干部会议,进行具体部署。吉林会议林彪未出席,会议由罗荣桓主持。
会议决定,对长春采取“长围久困,展开政治攻势和经济攻势,使其粮弹俱困,人心动摇时再攻”的方针,并提出要发布“断绝敌人粮柴,禁止行人出入”的命令。
会上,针对“禁止行人出入”问题,有人问:如果老百姓出城怎么办?
刘亚楼不假思索地说:“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此话一出,众将领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了李作鹏和周纯全,顿时哄堂大笑。原来,这两员虎将在战争中都失去了一只眼,成为名符其实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罗荣桓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坚定地说:“对群众要收容、安置。”最后,会议决定,主要阵地不让任何人通过,至于其它方向,个别情况个别处理,缓冲地带要疏散。
此时,长春已经成为一个碉堡林立、兵马聚集的战场。城外,东北野战军数个纵队铁壁合围,将各个关口隘道堵了个水泄不通。城内,国民党东北“剿总”副总司令兼第一兵团司令郑洞国率第六十军和新七军等部10万余众死守。
尽管沈阳“剿总”每天派几架飞机空投下粮食,但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林彪异常谨慎,迟迟未发进攻长春的命令。
7月间,东北局和东北军区再次讨论东北形势和东北野战军作战行动。
认为,如果攻击长春一举全歼守敌没有把握,则对以后作战影响甚大;应待热河秋收和东北雨季结束后,即8月中旬时,以最大的主力开始南下作战为好。
这个意见以林彪、罗荣桓和刘亚楼的名义发向中央军委。7月22日,中央军委、毛泽东复电表示同意。
7月30日,军委又来电:“应当首先考虑对锦州、唐山作战”。经过反复酝酿,经中央军委批准,东北野战军把北上打长春的计划改变为南下北宁线作战,确定了打锦州的决心。
改变作战方针后,东北野战军开始了一系列大战前的准备工作。
8月14日,东北野战军与东北军区正式分开,野战军由林彪、罗荣桓、刘亚楼、谭政负责,随主力南下。29日,东北野战军以林、罗、刘、谭的名义发出南下作战的《政治动员指示》。指示强调:暂时放弃攻击长春,而以最大主力南下,向北宁线挺进,是为了坚决歼灭分散于北宁线上守备的敌人,切断与摧毁东北敌人与华北的联系,求得加速全东北解放早日到来。
9月1日,东北野战军在原第一、第二前线指挥所机关的基础上,组建了东北野战军第一、第二兵团。第一兵团司令员萧劲光,政治委员萧华;第二兵团司令员程子华,政治委员黄克诚。为了适应新的作战任务,东北野战军将原有的东线、西线、北线三个后勤司令部改编为五个后勤分部,倾全力保障大部队的供给。
罗荣桓亲自抓后勤工作。在很短的时间内,各分部就筹集到了3000万斤小米、10余万斤大米、数百吨油料和被服……东北野战军还动员了担架1.3万余副,大车3.6万余辆,组织了由省、专区、县负责人率领的火线参战民工9.6万人,加上后方支前的民工,总计达到160万。
9月7日,中央军委、毛泽东发电,指示林彪、罗荣桓、刘亚楼:“为了歼灭这些敌人,你们现在就应该准备使用主力于该线,而置长春、沈阳两敌于不顾,并准备在打锦州时歼灭可能由长、沈援锦之敌”。要他们做好打“前所未有的大歼灭战的决心”。
东北野战军总部分别向各纵队、独立师下达了作战命令和动员指示,在北起长春、南至唐山的千里战线上,展开了大规模的作战行动:在北宁铁路线上,东北野战军以第二、第三、第四等六个纵队和三个独立师及一个骑兵师的兵力,长途奔袭,分别包围了北宁铁路线上锦州至唐山间各国民党军防守据点;在北线,以第十二纵队和六个独立师执行继续围困长春的任务,并以一个纵队在开原地区准备阻击长春之敌突围和沈阳之敌北援;战线的中段,即沈阳地区,东北野战军以第五、第六、第十等四个纵队及一个骑兵师位于新民西北地区,监视沈阳之国民党军。作战命令下达后,东北野战军数十万大军如离弦之箭。执行长途奇袭的部队,夜行晓宿,封锁消息,分别采用铁路输送和徒步开进等运动方式,向预定战场开进。少数部队则担负战略佯动,大造声势地向长春方向前进,以迷惑敌人。
9月12日,南下北宁线作战开始……
至9月29日,东北野战军先后攻克了河北境内的昌黎、北戴河和辽宁省的绥中、兴城,切断了辽西走廊,将锦州义县的国民党守军包围。
战事发展顺利!然而,头绪纷乱,喜中亦有忧。
9月25日,林彪、刘亚楼得悉沈阳国民党军正用空运将第四十九军增援锦州,于是命令第八纵队用炮火控制、封锁锦州机场。哪知,26日八纵回电询问:“锦州有两个机场,东郊机场已几年未用,西郊机场正在使用,请示应封锁哪一个机场?”
刘亚楼一看八纵电报勃然大怒。大骂一声“吃草的”!的确,八纵的这个电报是够“迷糊”的。刘亚楼改派九纵控制机场。两天后,第九纵队炮营轰击了西郊机场,击毁飞机五架,阻止了沈阳向锦州的空运增援。
9月30日,毛泽东得悉此事后致电东北野战军:“歼敌两万,毁机5架,甚慰。望传令嘉奖。”同时,电文中也告诫林、罗、刘、谭,“大军作战,军令应加严”。
鉴于战场情况瞬息万变,林彪下决心将指挥所迁到锦州前线。9月30日,林、罗、刘、谭率东北野战军司令部、政治部有关人员组成的前线指挥所,自双城乘火车转移。
林彪、罗荣桓一行离开双城后,北上哈尔滨,又转向东南的牡丹江,至拉林站时,突然掉头北返,过三棵树江桥,由江北联络线转向滨洲铁路经昂昂溪南下。
从昂昂溪往南,铁路线逐渐向作战区域延伸,为了保证东北野战军指挥机构安全顺利南下,担任运输司令的郭维城亲自打前站,在林、罗乘坐的专列前检查线路,并亲自乘坐铁道摩托车在前面开路。
10月1日,东北野战军攻克义县,全歼守敌1万余人。在战斗即将结束的时候,炮兵司令员朱瑞在深入前线观察义县县城突破口时,不幸踩中地雷牺牲。
罗荣桓在途中得知朱瑞同志牺牲的消息,心情十分沉痛。红军时期,罗荣桓就同朱瑞在红一军团政治部工作过,八年抗战中,两人又在山东共事多年。特别是在东北的这三年中,朱瑞同志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殚精竭虑,日夜操劳,为组建和发展东北野战军的炮兵,作出了巨大的贡献。罗荣桓满怀深情对周围的同志说:“朱瑞同志懂得炮兵,他亲自组建部队,训练干部,对炮兵事业是有建树的。”罗荣桓专门发电报给在通辽的后勤部政委陈沂,嘱咐其迅速回哈尔滨协助安排料理朱瑞同志的丧事。
10月2日,东北野战军前方指挥所专列夜行昼宿,走走停停,于清晨抵达郑家屯。
在郑家屯以西的临时宿营地,前方指挥所人员正准备吃早饭的时候,值班参谋报告:“正东方向发现敌机一架。”
刘亚楼果断地命令所有人员立即下车,就地分散隐蔽。
这是一架国民党空军的侦察机,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便飞走了。
“看来沈阳的卫立煌还在摸我们的底。”刘亚楼望着消失在天际的飞机,自言自语地说。
“报告,一零三,是不是继续前进?”作战科长尹健的请示打断了刘亚楼的思考。
“一零三”是参谋长刘亚楼的代号。为了保密,东北野战军的主要指挥员都编有代号,一般以代号相称。林彪是“一零一”,罗荣桓是“一零二”,谭政是“一零四”。
刘亚楼回过身来,对作战科长说:“我已经请示过‘一零一’,他决定暂时不走,要机关人员在附近村落分散隐蔽防空。你告诉他们,架好电台后立即与军委和各纵队联络,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情况。”
经过一番紧张的忙碌,列车车厢已经分成数段散置于好几条铁路支线上,机关人员则分散进入隐蔽位置。
天渐渐黑下来。晚上10点钟,见还未发出行动的命令,作战科长尹健又去请示。
刘亚楼小声对尹健说:“有新情况,要等军委回电”。接着,又补充一句:“告诉电台,注意收听军委来电!”
原来,在辽西方向,情况发生了变化。
9月下旬,东北野战军向锦州外围发起攻击后,卫立煌急调守备沈阳的第四十九军从空中增援锦州。9月29日,东北野战军第九纵队炮轰机场,阻断了沈阳向锦州的援助。蒋介石得悉后,亲自飞往沈阳,决心拼死守锦州,打通北宁线。在蒋的严令督促下,驻沈阳的第九兵团等部组成西进兵团,由廖耀湘指挥,从新民地区南下,自东向西驰援锦州。与此同时,蒋介石又调山东第三十九军的两个师,北平傅作义指挥的六十二军、独立九十五师和第九十二军的二十一师,分别由烟台、秦皇岛、塘沽海运葫芦岛,会同据守锦西的第五十四军及暂编六十二师,共11个师,组成东进兵团,由十七兵团司令侯镜如指挥,由锦西北上,自西往东打,准备夹击进攻锦州的东北野战军部队。
当日,中央军委急电东北野战军,将国民党军增兵锦西、葫芦岛的情况作了通报。
机要秘书谭云鹏将刚译完的“军委通报”送给林彪,这位东北野战军总司令沉思良久,气氛紧张起来。
一个戏剧性的情况发生了……
本来,在酝酿主力南下作战时,林彪就疑虑重重,迟迟下不了决心。当时,林彪的主要顾虑是:主力部队南下,实行远距离奔袭作战,缺粮缺油,一旦出现华北傅作义与东北卫立煌两头夹击,那么,苦心经营的重装备将无法撤出战场。一旦失去了这些汽车、大炮和坦克,东北野战军的火力会大受影响,推迟东北决战胜利的时机。林彪终于拍板定案,挥师南下之后,在原订的攻打锦州预案中,因锦西、葫芦岛方向敌人兵力不大,林彪将注意力主要集中于沈阳方向。在兵力部署上,除了集中主力准备攻锦州外,将战斗力强的第五、第六和第十纵队摆在沈阳以西以北的彰武、新立屯、黑山、大虎山一线,准备迎击沈阳出援锦州的敌军。而在锦西、葫芦岛方向,只放了一个战斗力不算太强的第十一纵。
然而,10月2日,蒋介石增兵葫芦岛,使驻守在锦西葫芦岛方向的国民党军兵力突然增至九个师,并且组成东进兵团,准备配合沈阳西出之敌,双向合击东北野战军,而眼下锦西、葫芦岛的国民党部队,距锦州仅50余公里,况且,两地之间有铁路、公路相联,其间无险可守。
林彪沉思良久,唤来了机要秘书谭云鹏,口述一份在日后引起一连串是是非非的致中央军委的电报:
得到新五军及九十五师海运葫芦岛的消息后,本晚我们在研究情况和考虑行动问题。估计攻锦州时,守敌八个师虽战力不强,但亦须相当时间才能完全解决战斗。在战斗未解决之前,敌必在锦西葫芦岛地区留下一两个师守备,抽出五十四军、九十五师等五六个师的兵力,采取集团行动向锦州推进。我阻援部队不一定能堵住该敌,则该敌可能与守敌会合。在两锦间敌阵地间隙不过五六十里,无隙可图。锦州如能迅速攻下,则仍以攻锦州为好,省得部队往返拖延时间。长春之敌数月来经我围困,我已收容逃兵1.8万人左右,外围战斗歼敌5000余。估计长春守敌现约8万人,士气必甚低。我军经数月整补,数量质量均大大加强,故目前如攻长春,则较6月间准备攻长春的把握大为增加。但须多迟延半月到20天时间。以上两个行动方案,我们正在考虑中。并请军委同时考虑与指示。
林彪审阅电文后,于10月2日22时交机要电台,以特急电报发出。
此时进攻锦州的部队仍按原部署继续向锦州推进。东北野战军前线指挥所的专列亦于深夜继续前开。
10月3日清晨,罗荣桓和刘亚楼一同去找林彪。
罗荣桓说道:“给军委的电报发出了?要考虑回师打长春?”
林彪“嗯”了一声,说道:“准备了一桌菜,却来了两桌客人,你说怎么办?”
罗荣桓说:“我们也调整一下部署,把围困长春和监视沈阳方向的部队调一部分到锦西方向来,怎么样?”
林彪说:“援兵不止西面这一头,更大的是东南的那个廖耀湘兵团。如果锦州久攻不下,两头敌人上来,这个风险太大了。”罗荣桓说:“从战役本身看,风险确实很大。但从全局看,是战略上的需要,冒险是值得的。军委一贯的思想是打锦州。再说,几十万大军突然拉回去……”
林彪从椅子上站起,来回踱着步,转过脸来问刘亚楼:“参谋长的意见哪?”
刘亚楼肯定地回答:“还是应该打锦州!”
林彪思考片刻之后,唤来了谭云鹏,亲自交待:马上去机要处查一下,看昨晚那份电报发走没有,如果尚未发出,就扣下不发;如已发出,是否向中央机要局申明此电作废。
谭云鹏一溜小跑,直奔机要处。一查,因为是特急电报,机要处早已随到随译随发了。
西柏坡那边,中央机要局大概也已经译好电文并送给了毛泽东。要想申明作废,已不可能。
谭云鹏如实汇报,林彪一句话也没说。
三位领导人都沉默不语。
最后,罗荣桓打破了沉默说:“为了补救,是否重新给军委发个电报,申明继续打锦州。好在上次电报也没说死,只是强调了傅作义部增援葫芦岛,正考虑是继续打锦州还是回师打长春。”
林彪同意重新发一个电报,申明打锦州决心不变。对罗荣桓说:“电报是不是请你执笔?”
罗荣桓客气地说:“好吧,大家凑。”
于是,罗荣桓执笔开头,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边议边写,很快便起草好了致中央军委的电报。
10月3日上午9时,这份电报由机要秘书送机要处发出,重申了攻锦决心和部署:
(一)我们拟仍攻锦州。只要我们经过充分准备,然后发起总攻,仍有歼灭锦敌之可能,至少能歼敌之一部或大部。目前如回头攻长春,则太费时间,即令不攻长春,该敌亦必自动突围,我能收复长春,并能歼敌一部。
(二)我们拟采取如下的布置:以四纵和十一纵全部及热河两个独立师对付锦西葫芦岛方面之敌;以一、二、三、七、八、九共六个纵队攻锦州;以五、六、十、十二共四个纵队对付沈阳增援之敌;以大、小、新、老九个独立师,对付长春突围之敌。
……
电报发出后,林彪、罗荣桓一行已经到达彰武以北的冯家窝棚。
西柏坡的中央机要局收到罗荣桓起草的第二份电报时,已是3日晚20时15分。再译成电文,抄送毛泽东那里,已是4日凌晨1 时30分。在此之前,毛泽东已收到林彪的第一份电报,并于3日的17时和19时连续发出两封措词严厉的电报。
在第一份电报中,毛泽东不客气地指出:
(一)你们应利用长春之敌尚未出动,沈阳之敌不敢单独援锦的目前紧要时机,集中主力,迅速打下锦州,对此计划不应再改……在五个月前(即4 、5月间)长春之敌本来好打,你们不敢打;在两个月前(即7 月间),长春之敌同样好打,你们又不敢打。现在攻锦部署业已完毕,锦西、滦县线之第八第九两军亦已调走,你们却又因新五军从山海关、九十三师从天津调至葫芦岛一项并不很大的敌情变化,又不敢打锦州,又想回去打长春,我们认为这是很不妥当的。
(二)你们指挥所现在何处?你们指挥所木应在部队运动之先(即8月初旬),即到锦州地区,早日部署攻锦。现在部队到达为时甚久,你们尚未到达。望你们迅速移至锦州前线,部署攻锦,以期迅速攻克锦州。迁延过久,你们有处于被动地位之危险。
毛泽东意犹未尽,又起草并发出了第二份电报,再次讲明了打锦州的重要意义和理由:
我们再考虑你们的攻击方向问题,我们坚持地认为你们完全不应该动摇既定方针,丢了锦州不打,去打长春。在电报中,毛泽东分析道:假定你们改变方针,打下了长春,你们下一步还是要打两锦。那时,第一,两锦敌军不但决不会减少,还可能增加一部,这样将增加你们打两锦的困难。第二,目前沈阳之敌因为有长春存在,不敢特长春置之不顾而专力援锦,你们可利用长春敌人的存在……牵制全部、至少一部分沈阳之敌。如你们先打下长春,下一步打两锦时,不但两锦情况变得较现在更难打些,而且沈阳之敌可能倾巢援锦,对于你们攻锦及打援的威胁将较现时为大。
因此,我们不赞成你们再改计划,而认为你们应集中精力,力争于10天内外攻取锦州,并集中必要力量与攻锦州同时歼灭由锦西来援之敌4 至5个师。只要打下锦州,你们就有了战役上的主动权,而打下长春并不能帮助你们取得主动,反而将增加你们下一步的困难。
10月4日凌晨,毛泽东收到罗荣桓拟稿的第二份电报后,才松了一口气,于晨6时复电表示:你们决心攻锦州,甚好,甚慰……在此以前我们和你们之间的一切不同意见,现在都没有了。
10月5日,林彪、罗荣桓一行自阜新换乘汽车到达锦州西北20余公里的牤牛屯,设立了东北野战军前线指挥所。经过慎密侦察,东北野战军确定了攻锦计划:第一步,扫清外围据点,接近城垣;第二步,南北对进,实施向心突击。
10月9日晨,锦州外围争夺战开始。东北野战军第七和第九纵队攻占城南炮台山、双山子、罕王殿山、朝阳堡,将女儿河南岸守敌肃清。
10日,八纵攻占城东大小紫荆山、百官屯,11日,攻占北大营、八家子,一直打到锦州城东关。
12日至13日,第二和第三纵队在城北攻占合成燃料厂、团管区、师管区、配水池和大疙瘩,逼近城垣。
经过国民党守军两年多时间的苦心经营,锦州的城防工事已构成环城纵深防御体系。
在攻克外围防御地带的战斗中,东北野战军付出了重大代价。其中,攻打位于城北的配水池,便是一场恶战。
配水池,位于锦州城北约两里处的一个高地上,高出地面六米多,是一个利用伪满时期钢筋水泥蓄水建筑改造成的防御支撑点,为进抵城垣的必经之途。
以配水池为核心,在不到半平方公里的阵地内,构筑有20多个永久和半永久性明碉暗堡,碉堡之间是密如蛛网的交通壕。坡下玉米地里,有一道宽深各3米的环形外壕。壕外,则是雷场、铁丝网。
守卫配水池的是国民党暂二十二师一团二连,150余人,是清一色的老兵,枪打得准,有战斗经验。该连还配属一个重机枪连、一个战防炮排。战斗打响后,兵力增加到一个营。
攻打配水池的,是三纵七师二十团的一营和三营。
10月12日清早,攻打配水他的战斗开始,直至晚6时,这个城北防御支撑点才易手。在长达十几个小时的争夺中,三纵连续发动进攻数十次。战斗结束后,一营清点人数时,600多人的营仅剩26人。
外围战斗逐步逼向城垣,范汉杰召集兵团司令卢浚泉和各军长们研究对策,决定将守军撤到锦西,与侯镜如的东进兵团会合,然后再回师北上,与廖耀湘的西进兵团夹击位于锦州的东北野战军。
12日,范汉杰把向锦西撤退的决定报告了卫立煌,卫立煌不同意。正在僵持之中,范汉杰收到蒋介石发来的急电:“锦州关系全局,请吾兄坚守待援。”
锦州外围虽四面环山,但城垣脚下是大片开阔地,对进攻一方威胁极大。
攻击纵队都各自挖了十多里长的交通壕,推进到锦州城下。锦州城完全裸露在东北野战军的兵马之下,成为林彪、罗荣桓的囊中之物。
10月14日上午,经过几天激烈战斗的锦州外围忽然呈现出一片寂静,淡淡的雾蔼掺杂着缕缕硝烟,使这座古老的城垣显得那么幽远而神秘……
10时整,林彪向刘亚楼点了点头。刘亚楼下达了命令:总攻开始!
东北野战军的1000余门火炮率先开火,城塌堡飞,烟尘迷漫。
东北野战军二纵、三纵和六纵十七师组成的北集团,在韩先楚、罗舜初的统一指挥下,由北向南实施突击;邓华、吴富善指挥七纵、九纵组成南集团,由南向北实施突击;八纵则部署在城东,担负由东向西的辅助突击任务。
半个小时后,除八纵外,各突击集团分别从8个突破口冲入市区,与守敌展开了激烈的巷战。数小时的激战,彻底汀乱了范汉杰的防御体系。
下午,范汉杰决定向锦西方向突围。先以暂编十八师向北猛攻,范汉杰与卢浚泉等将领则在特务团的护送下,从第六兵团司令部北面的坑道向东门转移。
15日10时许,东北野战军攻占了第六兵团司令部,将残存敌人压缩至老城。至下午6时,二纵、七纵在老城胜利会师,全歼了残敌。正当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和谭政等为攻克锦州而谈笑风生之时,范汉杰、卢浚泉却落荒而逃。原来,范汉杰的突围计划没有成功。范脱下国军中将军服,化装潜逃,于16日下午,在锦州城南的谷家窝棚,被东北野战军俘虏。当日,在忙牛屯,林彪、罗荣桓接见了范汉杰。
锦州的迅速攻克,得益于西东两线的阻击,尤其是西线的塔山阻击战,更是关键之中的关键。
塔山位于锦州以西40公里处,距锦西仅10余公里。此处名曰山,实则仅为濒临渤海的一片开阔地带,海拔50余米,无险可守。就在这无险可守的开阔地带,第四纵队筑起了一条塔山防线,抗击着九个师的国民党军东进兵团。下达任务时,林彪对纵队司令吴克华、政治委员莫文骅说:“守住塔山,胜利就抓住了一半。告诉你,塔山必须守住!拿不下锦州,军委唯我是问,要我的脑袋;守不住塔山,我唯你是问,要你的脑袋!”
从10月10日开始,四纵在塔山恶战六个昼夜,每日击退国民党军三至五个师的轮番攻击,阵地屹立不动。
10月13日,蒋介石乘坐“重庆号”巡洋舰亲临塔山附近海面,下达死命令:“限于明日黄昏前攻下塔山,否则,军法从事。”
14日,国民党军对塔山的攻击更为猛烈。从北平机场起飞的B-24型轰炸机将一颗颗重磅炸弹扔向塔山:“重庆号”巡洋舰上的大口径火炮也参加了轰击;从华北调去的独立第九十五师,团长、营长带头,一波又一波涌向四纵的前沿阵地。连四纵的老兵也感到惊诧:国民党军会有这种劲头?
15日,侯镜如集中五个师轮番攻击,战至下午,当锦州方向炮声沉寂后,这位东进兵团的司令官亦感到大势已去了。16日,蒋介石从北平乘机又一次亲抵葫芦岛,等待他的是:“锦州陷落、范汉杰下落不明”的消息。蒋介石痛骂进攻塔山的五十四军军长阙汉骞。
18日,蒋介石携杜聿明飞往沈阳。此次一是要撤卫立煌换杜聿明,二是仍要东西对进,攻占锦州。
由于蒋介石一意孤行,强令部属攻打锦州,使国民党在东北的最后一点力量终于葬送在辽西。
10月15日,东北野战军攻克锦州后,长春国民党守军完全处于绝境。
16日,蒋介石向长春空投手令,命郑洞国率部突围。17日深夜,第六十军军长曾泽生,率领所部三个师2.6万余人悄然撤出防区,将长春市区东半部完整地交给了东北野战军。六十军起义后,新七军防线一片混乱,李涛魂不守舍,郑洞国惶惶不安。
10月18日,曾任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的中共中央军委副主席周恩来,给曾就学于黄埔一期的郑洞国写了一封信,劝其弃暗投明。周恩来在信中说:
欣闻曾泽生军长已率部起义,兄亦在考虑中。目前,全国胜负之局已定……兄今孤处危城,人心士气久已背离,蒋介石纵数令兄部突围,但已遭解放军重重包围,何能逃脱。……望兄回念当年黄埔之革命初衷,毅然重举反帝反封建大旗,率领长春全部守军,宣布反姜反蒋反对国民党反动统治。
面对现实,郑洞国万念俱灰,无可奈何地叹道:“哎!辛苦遭逢起一经,万事皆休,任它去吧!”
10月19日,郑洞国让报务员打开电台,与南京作了最后的“诀别”,命身边警卫部队轻重武器一齐开火,好让南京从电波中听到他最后抗争的“壮烈”场面。然后,郑洞国率领他的兵团部和直属部队,走出了堡垒般的中央银行大楼,宣布投降。新七军也宣布投降。
蒋介石再次飞临沈阳,命令徘徊于彰武一线的廖耀湘兵团继续西进,收复锦州;命第五十二军迅速南下,抢占营口,预留一条海上逃生之路;宣布杜聿明为东北“剿总”副司令兼冀热辽边区司令,统一指挥葫芦岛和彰武的廖耀湘兵团,东西对进,夹击东北野战军。
攻下锦州和解放长春后,东北野战军原准备继续南下,打葫芦岛之敌。
可是,没曾想到蒋介石会如此“不识时务”,督令廖耀湘兵团坚持西进。于是,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当机立断,将攻锦主力转用于围歼廖耀湘兵团,并上报军委。
10月19日,中央军委在两次电报指示中指出:如果在长春事件之后,蒋介石、卫立煌仍不变更锦葫、沈阳两路向你们寻战的方针,那就是很有利的。在此种情形下,你们采取诱敌深入,打大歼灭战的方针,甚为正确。
堵住廖耀湘兵团东逃沈阳,任务落在处于该敌侧后的第六纵队身上。林彪迅速向第六纵队司令黄永胜发去特急电报,令其率六纵以强行军的速度从彰武插至新民以西地区,坚决堵死廖耀湘兵团的东逃退路。同时,命令原攻打锦州的一、三、八、七和九纵,自24日分三路北上,准备围歼廖耀湘兵团于辽西。
为了麻痹敌人,东北野战军还通过新华社发了一篇报导,详细介绍攻锦部队在锦州召开祝捷大会、经验总结会和军民联欢会的盛况,描述得维妙维肖,好像真有其事的样子。实际上,主力部队则轻装北上,迅即扑向廖耀湘兵团。
一切布置就绪之后,林彪、刘亚楼专候在锦州的指挥所内,等待着黄永胜的消息。可是,一天一夜过去了,不但不知六纵是否堵住了廖耀湘,连六纵本身也不知去向。
25日下午,林彪的司令部上上下下心急如火。
午夜,一份被破译的卫立煌致廖耀湘的电报送到了机要秘书谭云鹏处。
谭云鹏眼睛一亮,原来廖耀湘没有跑,仍滞留在黑山、大虎山和北镇一带!
谭云鹏觉得事关重大,需要报告已经睡下了的林彪。
看到谭秘书进来,林彪问:“么子事?”
谭云鹏按捺住兴奋的心情,对林彪说:“廖耀湘没有跑掉,还在辽西!”
“嗯?”林彪不动声色,示意他继续讲下去。谭云鹏便把截获并破译之东北“剿总”的电报念了一遍。念完电报抬头一看,见林彪无动于衷。谭云鹏决定把电报再念一遍。
可是,当他把电文又认真清楚地念完一遍后,林彪仍一气不吭,在床上静躺着。
谭云鹏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刚回到办公室,刘亚楼便打来电话,着急地询问:“刚才卫立煌那份电报你看了没有?是否送给了一零一?他看了以后怎么说?”
谭云鹏将刚才那一幕如实汇报给刘亚楼。刘亚楼在电话中严肃地说:“谭秘书,你再会给一零一讲一下,这可是军机大事,耽误不得的呀!”
谭云鹏便对刘亚楼说:“我已尽了最大的努力了,我们当秘书的实在是不好办啊!是否请参谋长亲自来一下?”
电话中,刘亚楼略为一顿,然后说:“参谋长去就更不好。你们当秘书的,天天泡在首长身边,说话办事深一点浅一点都关系不大,还是你去合适。”
谭云鹏决心向林彪第三次宣读卫立煌的电报。
一进林彪的住房,林彪便问:“是谭秘书吗?又有么子事?”
谭云鹏小心地说:“刚才那份电报,可能是我没有说清楚。我回去以后,又仔细看了一遍,并重新查对了地图。我认为廖耀湘没有跑,怕耽误大事,所以想给你再念一遍。”
说完这段开场白后,谭云鹏准备着林彪不耐烦。试想,为一份十分简单的电报,秘书三番两次半夜闯入首长住室,罗罗嗦嗦的,有谁不烦?
然而,对于秘书的这个“非分”举动,林彪居然没有吭气,也就是说默许了。于是,谭云鹏又把电报读了一遍。这已经是一小时之内的第三遍了。
林彪仍不置一词。这时,谭云鹏大着胆子对林彪说:“看来廖耀湘还在黑山、大虎山、北镇一带,真的还没跑,首长是否要发报?”
说罢,谭云鹏打开电报夹,准备记录林彪口述的电报内容。
此时,林彪已经披衣起床,在屋内踱来踱去。沉思了一会儿后,终于开口了:“谭秘书,记录。命令:第一、二和三纵隐蔽进抵北镇及其以北以东地区……”
巨大的钳形包围圈开始向黑山、大虎山方向收缩。
25日晨,东北野战军前线指挥所收到了第六纵队发来的电报。电文说,该纵第十六师已经先期占领了新民以西的厉家窝铺车站,正构筑工事,廖耀湘兵团的部队便蜂拥而来,拼命向沈阳方向逃窜。阻击战斗打得十分激烈,六纵十六师伤亡很大,但后续第十七师也进入阻击阵地。黄永胜表示,六纵将不惜任何代价,坚决堵死廖耀湘兵团的东逃之路,以待兄弟部队到达后共同围歼。电文中也解释了他们之所以一天一夜没有同总部联系,是怕把廖耀湘放跑了,部队全部强行军,走了一段,为了减轻战士负担,加快行军速度,干脆把背包和干粮袋都扔了,战士只携带枪支、弹药,有的战士都跑得吐血,20多个钟头,根本没有休息,没有埋锅做饭。所以,也没有来得及架设电台联系。
看完六纵发来的电报,林彪微笑着说:“这个黄永胜,动作还蛮快!不过,不报告情况可不行。”
当天下午,刘亚楼与林彪、罗荣桓兴致都很高,抓住了廖耀湘,胜利就拿到了一半。
10月26日,东北野战军全线出击,在黑山、大虎山、新民地区对敌展开了大规模围歼战。由于六纵已经先敌插至北宁线上的厉家窝铺,堵住了廖耀湘回窜沈阳之路;三纵一部勇猛插入敌人纵深,打掉了廖耀湘的兵团部,使其失去统一指挥,陷入混乱。至28日,在东北野战军各纵队的穿插、分割和围歼下,廖耀湘兵团的5个军部12个整师共10万余人悉数被歼。兵团司令官廖耀湘及军长向凤武、郑廷笈等被俘。
10月30日,东北“剿总”司令官卫立煌见大势已去,遂将指挥权交与驻守沈阳的第八兵团司令周福成,自己则远走高飞。周福成属东北军张学良旧部,长期受蒋介石的歧视。卫立煌走后,周福成不思改弦更张、弃暗投明,却捧着蒋介石发来的“死守沈阳”的电令,表示要“不负蒋委员长重托,决心与共产党拼个你死我活。”
11月1日,东北野战军一、二、十二纵队向沈阳发起总攻,国民党第二零七师全部被歼,拒不投降的周福成被生俘。东北最大的城市沈阳宣告解放。
11月2日,东北野战军攻占营口。国民党第五十二军军部和一个整师乘船逃走。毛泽东在电报中批评东北野战军领导,“这是一个不小的失着。”
11月9日,随着锦西、葫芦岛的最后解放,东北全境获得新生。连年战乱不断的黑土地上,终于宁静了。